凌無雙和楚紅鑲相對而坐,窗外飄着大雪,仔細看去卻是有了些清雅脫俗的味道。軍營裡的飯菜吃膩了,也到了御龍班直倒班的時候,楚紅鑲便和自己這個大上司來到咸亨酒樓,美美的喝上一頓,喝完後就回去睡覺,不僅是他,凌無雙也是每天醉生夢死,整天呆着,他們的日子也就這樣混。
一晃過去四個多月,兵馬司忙的腳丫子朝天、宛玉茹肚子大的像是扣上了鍋蓋、郎布的江湖朋友多次刺殺無果於是也大都星散、就連那愛國團這段時間也渺無聲息,時間總會沖淡一切,凌無雙還是那個凌無雙,拳法槍法都精進了許多,然而相比于格爾丹依然是雲泥之別。或許和楚紅鑲可以掰掰腕子?可他知道,他進步,楚紅鑲也在進步。
典武都統的段子大多數人也都聽膩了,不過從二樓的戲子口中唱出來,卻又別樣一番風味。
一張又一張的徵兵告示貼滿了永安的大街小巷,大家都知道,好像戰局不是那麼樂觀。凌無雙身爲典武都統也知道一些內部消息,楊士奇把廣德軍打的退回鐵盾關,又反向襲擊了威邊軍,威邊軍被打到北河郡楊士奇仍不罷休還在追擊,威邊軍死了很多人,但在他耳朵裡也不過是死了很多人而已。
北河郡也被楊士奇納入囊中了麼。凌無雙悠閒地坐在椅子上,聽着小曲兒吃着花生米,那些驚心動魄的戰事對他來說幾乎相當於夢囈,他是御龍班直的頭,現在除了剷除星星點點的小土匪,就只剩管理治安而已。楚紅鑲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說起來,自己的酒力卻是很好。不管是路長通還是楚紅鑲,可能只有格爾丹才能在喝酒上跟自己一較高下吧,想起路長通,這幾個月雖然互有來信,但大多數都是託自己辦事,打點些官員。
或許路長通在監利也不好過吧。他不禁自嘲的笑了笑,爲什麼要說“也不好”呢?自己不是過的很好嗎。
“凌無雙。”
他耳邊傳來一聲呼喊,這個聲音雖然低,但他卻聽的清清楚楚,這個聲音很是熟悉。凌無雙左右看了看,那個聲音又喊:“我在這兒。”
凌無雙定睛看去,一個一身青白色衣裳的男人正看着自己,或許是眼睛能傳達心事,凌無雙看出了他眼睛中的憂慮。是徐森,絕不會有錯。他臉色不太好,好像蒙上一層灰,凌無雙覺得有些不對,如果沒有要緊事,徐森跟自己不熟,一般不會找自己的,而且這次竟然是身爲主簿的他親自來。
“怎麼了?”
“唉,戰局不利,戰局不利啊。”徐森走在前面,凌無雙在後面跟着,走過大運河碼頭,往日的碼頭人聲鼎沸摩肩擦踵,現在卻只有小貓三兩隻,顯得冷冷清清。楊士奇在潭州與秦州交界的大運河處佈下了五艘戰艦,數百艘輕型船和五千名水軍,唐國的水軍因爲經常與南方的胡國摩擦,所以經驗老道十分善於水戰。因爲它們裝備又十分精良,涼國的水軍根本無法比,況且現在河面都結成了冰,運輸物資不能走水路,只能走陸路了。
永安三面環山,只有一條大運河通到監利與青州武州之間的萼江上。只是唐國把這些水軍精銳調到這裡,李厲難道不怕胡國趁機北上麼?萼江的水可是萬古不凍啊。
“到了。”
不知不覺,已經進了紫禁城,凌無雙的家雖然離紫禁城不遠,但卻沒見過紫禁城裡面到底是什麼樣子。陡然看去,卻是雕樑玉柱,鱗次櫛比。處處都透着金貴氣兒。然而看的時間長了,他就覺得也就是那麼回事。他第一次看見死人的時候驚駭莫名,可看得多了,也就是那麼回事兒吧。
徐森是參議院的頭頭,自然對這裡輕車熟路,處處都有人低頭問好,就連凌無雙這個整天醉生夢死窩在軍營裡的典武都統,也有不少人諂媚的問好。地方越小,規則越多,這紫禁城裡簡直就是一個小社會,階級制度十分森然。
徐森領他見的,正是這階級之上的王,致格帝韓由掣。
“鐵盾關失守了?”
“不是...”除非天塌下來,徐森從不會這樣的臉色。凌無雙心中踹踹,也不敢說多說。
徐森走到御書房,通報給太監,太監見了徐森也都低眉順眼的道:“徐大人,請直接進去,聖上早已等候多時了。”
“聖上要找我?”
“對。”這話倒是說的斬釘截鐵,但凌無雙從他的話裡聽出了別的由頭。
韓由掣坐在御書房正中央,屋裡的小爐子燒得紅彤彤的,從裡冒出的煙都十分靜心提神。如果凌無雙沒看錯,那爐子裡點的可是價值連城的紫顫木,當世名槍裡用這種木頭做槍桿的並不少,用這種木頭取暖,也只有皇上才這麼幹了。
徐森一拱手,站在韓由掣旁邊,此時韓由掣正仔細的讀着一本書,那卻不是什麼長篇奏摺也不是什麼兵法治國,只是一本野史小說,他卻看得津津有味。他的視力似乎與常人無異了。
“末將參見皇上。”
韓由掣把小說放在桌案上,桌案上有着文房四寶,他提起筆沾了沾墨道:“這兒只有你我和徐森,用不着行此大禮。”
“謝陛下。”凌無雙端着心臟站起來,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頭發幾乎雪白,身體瘦弱的不行的男人。他發出的聲音是韓由掣的,他自然是韓由掣,當今聖上,可相比於四個月前,他幾乎瘦脫了形。
或許對他來說這四個月,比四十年都長。
“無雙啊,在永安呆了四個月了吧。”
“是,陛下。”
“呵呵...”
凌無雙也不知道他這個“呵呵”是什麼意思,只能傻傻的低着頭不知所措。
徐森突然道:“胡守義死了。”
什麼!像一柄大錘敲擊在凌無雙的心臟上,他幾乎不敢相信。然而他說的是那麼肯定,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君無戲言,他所說的卻也是聖上要說的吧。
在他的記憶力裡,胡守義還是那個不近人情甚至幾乎苛刻極其偏向的父親、也是那個在大典上舉足輕重的大人物,但那可是兵馬司總司長!怎麼會說死就死......
“他是自殺的嗎?”或許是因爲忠猛軍潰敗,胡守義覺得忠猛軍首領胡光效是自己的兒子難辭其咎而自殺的。
“不是,他是被人刺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