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的病情沒有起色,但也沒有惡化,她就一直呆在加護病房裡。端木塵差不多是一天去探望她一次。即使她做不了什麼,但是站在隔離窗外看着安歌,她也覺得安心了。
這一天,她又去了。天天去看安歌,卻從來沒有碰到過秦然。她故意毫無規律地去,就是怕遇見他。可這一天她去的時候,卻讓她碰到了一個人。
確切地說,那是個女人。
她對這個女人並不陌生,儘管是第一次見到霍安喬本人。
正因爲霍安喬的名字經常與秦然捆綁着在網絡或者電視上出現,所以她認得她。
當霍安喬見到自己的時候,也露出吃驚的神色。
她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臉孔。
“塵姐,你好。”倒是霍安喬衝她友善地嫣然一笑。
她不得不咧了一下嘴角,以示迴應。
“伯母,真是可憐啊。”
她沒有打算要跟霍安喬聊天,可她卻徑自地說下去了。
“秦然跟我說的時候,我就想來看看她。唉,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呢。”
她笑了笑,沒有搭腔。
“本來我是想早點來見伯母的。聽秦然說她的病情一直反覆無常,再加上我工作也忙,所以才一直拖延着沒有來。哪知……唉,早知道還是早點過來了。”霍安喬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她沒有吭聲,不知道要跟霍安喬說些什麼,總之一種感覺,她們兩人不是同一種世界的人,沒有共同語言。
“塵姐,你是不是天天來見伯母?”霍安喬話鋒一轉,目光明亮。
她點了點頭,仍然沒有說話。
“其實我也想天天來看伯母,可一直沒有空呢。伯母病得這麼重,秦然一直放心不下,他一有空就往醫院裡跑……”
霍安喬話音未落,走廊上就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伴着厲聲。
“你來這裡做什麼?”
他來了。
她的心沒來由地一顫,佯裝若無其事地看着icu裡的安歌。
秦然戴着一頂鴨舌帽,圍着大大的口罩,全副武裝地走過來,對着打扮得光鮮亮麗的霍安喬露出不滿的神態。
“我聽說伯母病了,就跑來見見她。”霍安喬瞪大無辜的雙眼,鼓起嘴巴委屈地說道。
“誰讓你來的!”他壓低的嗓音聽得出奔波的勞累。“你現在馬上回去!”
“爲什麼?我是一片好心,爲什麼不能來看她呢。”霍安喬瞥了一眼她,淒涼地反駁道。她是他的女朋友,現在誰都知道他們是一對,可是與他交往這麼久以來,他從來沒有帶她回家見家長,而且她邀請他去自己家吃飯,他也是找藉口推掉。問得急了,他就一臉的不耐煩說自己不會再結第二次婚了。她下了很多次決心,想要跟他分手。這個男人對自己既不細心又不體貼,除了肯花錢給她使用之外,也說不上有哪方面對她好的地方。然而每次只要他電話一打來,她心裡的防線頓時就崩潰了。
“我母親跟你有什麼關係!”他那嚴厲的指責聲令霍安喬顏面掃地,“我說過許多次了,你想怎麼樣!”如果他今天發現端木塵不在場的時候,也許他不會那麼大聲地罵霍安喬。
“我不是想怎麼樣!只是想來見見伯母而已。”她的眼前凝成一團霧氣,四肢冰冷。“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嗎?來見見伯母有什麼不行!”
“誰說過你是我的女朋友!是我告訴你的嗎?”當着端木塵的面,秦然毫不客氣地說道。本以爲霍安喬這個人聽話順從,任人擺佈,所以對她平時的花費,要買的東西,他都有求必應。反正他們的感情是建立在物質的基礎上,所以,他對她也沒什麼投入感情。可現在這個女人是什麼意思,自作主張跑到醫院裡來宣佈她的地位嗎?
霍安喬那張秀美的臉一下子就漲得通紅。秦然的話讓她無地自容。可她一向都以爲自己秦然的女朋友,否則他們怎麼會那麼好。
“即使只是一般的朋友關係,來探望一下生病的長輩也是應該的吧。”霍安喬咬着下嘴脣,眼眶已經感到一片溼潤。
“好,這可是你說的!我們只是一般朋友關係!”秦然的聲音更低,臉色也更陰沉。他很注意地看了看一旁端木塵的臉色。
霍安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當着前妻的面,他竟然把跟自己的關係撇得這樣清。這把她當成了什麼!實在是太羞辱人了。一想到這裡,她覺得自己再在這裡呆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於是一咬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秦然望着她憤然而去的背影,並不去追,因爲覺得沒有必要。再好玩的遊戲總也有謝幕的一天。他走到端木塵的身邊,看着她平靜坦然的臉,暗自吸了一口氣說道:“你天天來看她嗎?”
“我想我該走了。”她看了這麼一出鬧劇,也覺得今天探望的時間夠了。她再一次看了看躺在病牀上的安歌,每一天安歌的情況都與先前的差不多。
他迅速地伸出胳膊支在她對面的牆上,擋住了她的去路:“我聽護士說你天天來看我媽。”
“應該的!”她的臉上缺乏表情,口吻也是冷冷的。
“我送你吧!”他道。
“不用了。你要送的那個人不應該是我!”她拒絕了。
“你是說她?”秦然牽動了嘴角,似笑非笑地說道。
她從他身側的另一邊走過去,步伐邁得很大,只想儘快離開。
“小塵,我送你!”他站在原地愣怔了半晌,追趕了上來。
“我都說不用了。”她很堅持地回絕。
“你是怕程汐澈生氣嗎?”他的手插入褲袋,欹斜着身體望着她,那眼神很執着。
她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再回答他的話。她覺得自己越來越不瞭解這個男人,不,也許是這個男人從來沒有讓她瞭解過。他們九年的婚姻,抵過了七年之癢,她一直以爲他雖然貪玩,但還算是一個專一的男人。可是她想錯了,秦然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她走得飛快,秦然追了兩步就停了下來了。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鈴聲響了。一看屏幕上的號碼,他就不想接。
可最後還是接了。
原來唐晚晴告訴他,表妹來了,讓他晚上過來吃飯。
他不自覺地想要拒絕,可一想到自己答應她的話,還是同意了。
到了晚上,他比規定的時間晚了半個小時,才姍姍出現。
餐桌旁只有唐晚晴一個人,他以爲她又在騙自己,臉色陰沉地說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唐晚晴今天精心裝扮了一下,但是不管她打扮得多麼漂亮,他的心早已不在她的身上。
“我表妹在洗手間!”她笑吟吟地說道。
他脫去了外套,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看了一眼餐桌上的菜餚,很是豐富美味。
“都是我煮的,你嘗一下好不好吃。”她殷勤地遞過來一雙筷子。
他漫不經心地接了過去。眼前出現了一道身影。
“表姐!”
他不由地擡起頭髮出這甜潤嗓音的少女。
“這是我的表妹,她叫田子陽。”唐晚晴爲他介紹道。
田子陽像極了唸書時期的唐晚晴,面容細膩姣好,只是比那時的唐晚晴多了幾分古典美。
“我的表妹是不是很漂亮。”唐晚晴打趣地說道,朝着他們兩人微笑。
他低下頭開始吃菜。
田子陽有點羞怯地捱着唐晚晴坐了下來。
唐晚晴爲她搛菜,一邊對他說道:“都說子陽像我年輕的時候,你覺得呢。”
他敷衍了事地掃了她一眼。跟田子陽坐在一起,徒然地給她的臉添了幾分憔悴與老態。
“有點!”
“不是有點,是非常像呢,我是說像我讀大學的時候。子陽,你想找什麼樣的工作?”唐晚晴道。
田子陽的聲線也很似唐晚晴,甜甜的,柔柔的:“文秘之類的吧。”
“你想不想做明星呢。”唐晚晴瞄了瞄他,用平淡的口吻說道,“你這麼漂亮!”
“我哪裡比得上表姐呢。”子陽被她誇得不好意思,低下頭看着碗裡的飯。
“我……怎麼能跟你比呢。二十出頭的時候還能看看,現在已經老了。”她淺淺地笑着,視線在掃過他的時候,一股悲酸的滋味涌上心頭。她現在化好妝照着鏡子的時候都察覺到自己已經不如當年了。她在加速地衰老,皮膚也不像年輕時候那樣緊緻白皙了。
“表姐一點也不老,很年輕呢。我到表妹這個歲數,還比不上你呢。”子陽說話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朝他的方向看去。
田子陽那清冷甜美的氣息交錯在他的面前。他若無其事地聽着倆姐妹交談,快速地吃完了一碗飯。
“怎麼吃得這樣快呢。”她瞥了瞥他的空碗,流露出一絲不滿。
“姐夫等下還有事嗎?”子陽終於正視着他,脫口而出道。
他對於姐夫這個稱謂感到渾身不自在。但是當着唐晚晴的面,他還是忍下去了。
“沒有,我太餓了。”
“那我給姐夫再去盛碗飯吧。”田子陽說着就要起身。
“不,我不吃了。謝謝。”他看着子陽那輕巧而柔弱的身體,將視線移向了別處。
“秦然晚上吃得很少,當藝人要保持身材呢。”唐晚晴示意着表妹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