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在外面拋頭露面,這也不是我的個性。”田子陽柔聲地說道。她從小所受到的教育是很傳統與嚴厲的。儘管家境不是太好,但也是把她捧在手心裡長大的。現在她找了一份藝人助理的工作,父母還不知道。
“對,當藝人雖然看起來很風光,其實也不怎麼樣。”他想到自己曾經爲了一部知名導演的電影,而轉而投入製片人的懷抱。這是他人生上的一大污點,儘管少有人知曉這件事。然而這部電影拍過之後,成就的不是他而是後清瀚。“不過你不可能以後一直當助理吧。說實話,這種工作沒什麼前途,你是重點大學畢業的學生,做助理這樣的工作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以後我肯定要轉行的,但現在我只想磨練一下自己。不想被別人說我嬌氣。”田子陽的初衷很是簡單,她沒有像在社會上尤其是在娛樂圈這個大染缸浸潤多年的秦然一樣,想得複雜多變。
“那麼你以後想往哪一行發展?”他呷了一口杯中的紅酒,芳香醇厚。
“我想自己開一家店。”她的雙眸興奮得閃閃發亮,“像書店這種的,再出售一些手工咖啡。”
“現在開實體店,尤其是書店,應該做不起來吧。”
他的話給她當頭澆了一桶涼水。她氣餒地說道:“到時候再說吧,這也是我從小的願望。只是現在本錢也沒有,等攢夠了錢再說吧。”
“你也別灰心,也許你是那個萬一呢。”他安慰她說道。
兩人吃一餐飯花費了兩個小時,不知不覺之中田子陽忘記了表姐與她的約定。等他結完帳,見她已經站在了門口,凍得小臉都發紫了。
“我們去找找你表姐?”他用試探的口氣問她。他們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還有點矇矇亮,可等吃完飯之後,這天空完全就暗了下來。
“好。”她遲疑了下,知道在唐晚晴在哪裡,去找也是徒勞。可是爲了把戲演足,她還是應承了。
他把車子開過來,她坐在副駕座上。
“冷嗎?”他關切地問道。
“有點。”
他把車窗全部都關上了。他好久沒有帶女孩子去兜風了,最近爲了避風頭,不敢開造型誇張的跑車。他開的是一部低調的黑色奧迪,還是很久之前與端木塵一起買的。本來答應送給她,離婚之後她沒要,他就自己在開。
“還冷嗎?”
“不冷了。”
“你可以把釦子扣起來,這樣會好很多。”他指了指她外套上的扣子。
“還是算了。”她想了想搖頭。針織衫上繫上釦子好像顯得很奇怪。
“你看看你,臉色都凍得發青了。”他索性把車子停在一邊,替她繫上了釦子。
他剛剛纔繫上第一顆釦子,她的臉瞬間就紅了。她聞得到他的氣息,他的手指不經意地掃過她的胸前,她的身子下意識地痙攣了一下。
“還是我自己來吧。”她慌張而又緊張地搖了搖頭。
“沒關係。”他柔聲地說道,繼續爲她繫上釦子,專注得就像在幹一件大事。
她望着他濃密而烏黑的頭髮,端正而俊朗的五官,羞澀地轉過臉去,不再注視着他。第一次見到秦然的時候,他只給她留下了一個模糊的影子。因爲他是唐晚晴的男朋友,是自己心目中的“姐夫”。而這一次他留給她的記憶就加深了許多。雖然他還是姐夫,卻變得跟以前有一點不一樣了。
車子重新行駛在寬闊而寂靜的馬路上。這個城市一過晚上十一點,就變得比白天清靜了許多。她靠着窗,目光掃過他握着方向盤上骨節分明的手,想到剛纔他不小心碰到自己胸部的時候,竟然有一種發燙發熱的感覺。
可是今天讓她面紅耳赤的瞬間實在是太多了。她甚至忘記了他是姐夫的身份,忘記了表姐,這一切讓她慚愧。
他悄悄地窺探了她一眼,那細膩半透明的臉上散佈着一層淡淡的紅暈,這個女孩子實在是太容易害羞。他感覺自己對她的把握。
已經呆了一個晚上的兩個人,重新又交談起來。他們進入忘我的境界,就像伯牙遇到了鍾子期。當然他也不忘在田子陽面前流露出自己還在意唐晚晴的一面,他特意繞了幾圈唐晚晴平常會路過的馬路。結果還是沒有找到。
他把她送到樓下,看到這個女孩子羞澀而又靦腆的模樣,擺出一副紳士的態度:“我不上去了。如果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
“再見。”她的內心深處有一絲不捨,但是出於一個女孩子的矜持與對姐姐的顧慮,她還是輕聲向他道了再見。
她走出電梯,在穿過一條長長而又深幽的走廊時,忍不住拉起裙襬轉了幾下。秦然給她的感覺是她二十幾年的生涯裡從來沒有經歷過。
她打開門的時候,發現客廳的燈亮着,唐晚晴就站在窗臺背對着自己。
唐晚晴瘦得厲害,一條棉製的長裙穿在她的身上,空蕩蕩的像套了個布袋。她聽到聲響,旋過身子,看到目瞪口呆的田子陽。
“把門關上!”她的聲音低沉而又可怕,再看到她的臉,更是佈滿了陰霾。
田子陽想剛纔她一定是看到了樓下那一幕。
唐晚晴看到她爲表妹精心搭配的服飾,卻被她穿得怪模怪樣。外套上的扣子全部被繫了起來,底下露出長長的裙襬。心裡冷笑道,鄉下人就是鄉下人,即使打扮成一隻鳳凰也改變不了山雀的本性。
“你們出去吃飯了?”她是過來人,怎麼會沒注意到表妹臉上興奮的紅暈。因爲用過餐,田子陽嘴上淡色的脣膏完全褪掉了,而她也沒有補妝的習慣,好在她年輕,露出本來就粉嫩的脣色倒也不難看。
田子陽有點懼怕她,慌忙地點了點頭:“我們也有去找你,找了好多地方……”
她的脣邊浮上一個悽苦的笑容。本來秦然身邊的位置是屬於她的,如今卻被另一個女人捷足先登,儘管這個女人是她親自挑選,可到底不甘心。
看到表姐走進臥室,田子陽就更加不安了。她以爲唐晚晴一定在生自己的氣。可不是麼,一個晚上跟表姐的男朋友呆在一起,如果換作是自己,肯定心裡也不舒服。一想到這裡,她想進去安慰一下表姐。不料,唐晚晴已經從房裡走出來了,只不過手上多了一樣東西。
“拿去!以後吃過東西之後就補一下。”
田子陽的手上多了一樣硬冷的東西,低頭一看是支香奈兒的脣膏。
“表姐,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要。”
“傻丫頭,我的東西就是你的,你從現在開始要學會化妝,你看看你,口紅都褪掉了,難看死了。”
她的眼睛裡多了一抹飄忽的,淒涼的微笑。
田子陽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支脣膏,看起來還是簇新的,揚起小臉,忐忑地對她說:“表姐,你不生我的氣嗎?”
“我爲什麼要生氣?”她反詰道,剛纔看到樓下秦然向田子陽大獻殷勤的場景,她已經狠狠地掐了自己好幾下。可這又能怎麼樣呢。是自己勒令表妹這麼去做的,她能怪誰。田子陽長了一張討人喜歡的臉,要想讓秦然不喜歡也很困難。她能做的就是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把田子陽打扮得漂亮迷人,讓秦然儘早上鉤。
“我跟姐夫什麼事情也沒有……”田子陽看到她眼中的那一束凌厲的亮光,嚇得結結巴巴地說道。可是她一想到秦然爲自己繫上釦子時不小心掃過了自己的胸部,淡白色的小臉又紅了。
“我知道。”她淡淡地瞟了田子陽,用冷漠的口吻說道,“今天晚上你表現得很好。”
“表姐,我想以後我還是不要跟他見面了吧。”田子陽拘束地望着自己的腳尖,微微地鼓着小嘴說道。
看到田子陽緊張而不安的模樣,她心中的餘怒平熄了許多。
“你要多跟他接觸,我會爲你們創造機會的。”說着她俯在田子陽的耳邊如此低語了一番。
田子陽的面孔有些緊繃了,擺了擺手:“我想還是算了。”
“什麼算了?”面對着表妹的推諉,她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忘記答應我什麼了嗎?過兩天你就跟他去約會。”
“可是我要回劇組啊。”田子陽不滿地嘟囔道,手指絞股在一起。
“那種工作不去也罷。”她有些忿忿然地說道,“如果你不想失去工作,那麼就向劇組請假。反正這件事刻不容緩。”
“可是……”田子陽不願意上了幾天班就請假,那樣對自己轉正會有影響。可是表姐的神色這麼嚴肅,她又不敢違抗她。
“別可是了,你不要忘記是怎麼答應我的。”她擡起胳膊,袖子不經意地捋了下來,那白細的手腕上有一道明顯的結了痂的刀疤。
田子陽看到她的傷口,看得觸目驚心,不敢再說些什麼違揹她了。她也不知道在這條路上能夠走多遠,盡頭等待她的又是怎麼樣的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