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汐澈從自己家出來之後就駛上了去律師行的路,在十字路口遇到紅綠燈的時候就停了下來。他看到有個孤寂的身影在街上游蕩。他仔細地看了一下,竟然讓他發現是唐晚晴。
這時紅燈已經轉爲綠燈了。他無奈地將車子開走了,腦海中卻響起了端木塵的話,說唐晚晴是一個有心理問題的病人。她怎麼獨自一個人走來走去,會不會有點問題?程汐澈承認自己的輕微的強迫症。
唐晚晴是悄悄從家裡溜出來的,她的情緒時好時壞。秦然因爲從那次之後再也沒有上來過了。她的病似乎又變得嚴重了一些。保姆喂她吃藥,她死活不肯。清醒的時候她知道吃這些藥會有嚴重的後遺症。那些症狀會讓她一天都沒有力氣,沒有胃口,昏昏沉沉。所以她抗拒吃這些藥。
她發現自己的記性也變差了,走着走着,竟然迷了路。她惘然四顧,不知道何去何從。這時從對面走過來三四個打扮入時的年輕小夥子,行爲乖張,流裡流氣。她實在不想去問這些人,可還是硬着頭皮上前問路。
“哦,原來想去xx公寓啊。”
“那可是個好地方,房價不便宜呢。”
“美女,你一個人住嗎?”
接着她看到有兩個人開始交頭接耳起來,其中一個還對着她露出不懷好意的笑。這下她有有點慌張了,決定不去問他們,而是選擇逃避他們。
“小姐,你不是要問路嗎?怎麼走了?這樣吧,我們三個人帶你去好不好?我們的車就停在後面,你跟我們走吧。”
他們其中一個伸出手來拽她,嚇得她轉身就跑。
可是聽到背後傳來的腳步聲與嬉笑聲,嚇得她慌不擇路地跑進了一條小巷子裡。
“小姐,你別慌張啊。我們不是壞人,你長得這麼美,我們想跟你交個朋友而已。”
那三個人一步一步地逼進她,看着她倉皇失措的樣子。三人都哈哈大笑。
“你們別過來!”她發現自己走進的是一條死衚衕裡。她已經沒有退路,直到後背抵上了硬冷的,長滿青苔的牆壁。一股難以用筆墨來描繪的寒意,開始慢慢地滲透到她的全身。
“別怕!我們又不是妖魔鬼怪,你怕什麼呢。”
話音剛落,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一隻手已經在她的臉上摸了一把。
“滑不滑?”其他兩個饒有興致地問他。
“你們試試不就知道了。”
三個人的笑聲傳入她的耳中,顯得刺耳又讓人不舒服。她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擡起腿狠狠地踢向了爲首的那個人的襠部,瞅準時機,開始瘋狂地跑起來。
她一直跑到沒有力氣了,快要昏過去了,這才停下來,扶着牆直喘氣。
忽然間有一隻手輕輕地搭上了她的肩膀,她像是被蠍子蟄了一下,尖聲地叫起來。
那驚恐的叫聲穿透了程汐澈的耳膜。
“是我!”
等她看清了來的人是程汐澈時,這才怔怔地收住了聲。
“發生了什麼事?”他見她驚魂未定的樣子,好心地問他。
最後他把她送到了她的家裡。
保姆看到程汐澈也嚇了一跳。
“唐小姐,你上哪去了?”
她只是帶着一張慘白的臉,不發一言地走進房間裡去了。
還是程汐澈替她解釋了:“晚晴剛剛被幾個小混混糾纏了,所以嚇得不輕。”
“啊,被小混混?要不要報警?”保姆聞言,大驚失色。
“現在沒事了,你去忙吧。”
“你……”保姆這才上下地打量起他問道。
“我叫程汐澈,是晚晴的朋友。”他自我介紹道。
“好,那有事你叫我。”保姆往廚房走去了。
他走進晚晴的房間,看到她坐在牀上,身上裹着一條被子。
房間的光線不太好,窗簾半掩半開着。他走過去想把窗簾拉開,好讓陽光進來。
“別開,不要打開。”她受到了刺激一般,失聲地叫了起來。
“好,我不打開。你還好嗎?”他走到牀邊擰亮了檯燈,那柔和幽黯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顯得氣色並不太好。因爲消瘦,瘦得眼睛都微微地陷落下去,因此顯得顴骨有點突了起來。要是晚晴有意收拾一下自己,還是頗有幾分姿色的。他想起從前兩人交往的時候,唐晚晴並不是現在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起初自己也是被她動人的姿容與溫柔的談吐所吸引。
她搖了搖頭,眼淚一迸下來了,感到有份難以描述的感覺,把自己抓住了。她現在這樣潦倒,這樣不注意修飾自己,卻恰好被程汐澈見到了。他的目光雖然和從前一樣的平和與和氣,可她還是覺得羞愧無比。
他暗暗地嘆了口氣,從紙巾盒裡抽了兩張遞給她。
“以後一個人儘量不要上街,找人陪你去。”
“我沒有朋友……”她的眼底藏着一絲憂傷,聲音也跟着發顫,淚水無助地一滴又一滴地往下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無依無靠,沒人理我。”
“你不是還有秦然嗎?”他本欲想走,可是聽着她的訴苦,覺得這樣走掉,未免太不近人情,雖然當初是晚晴對不起自己在先。“讓他多陪陪你,或者我讓你家的保姆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來看你,行嗎?”
“不,不要打給他。”她突然激動地攥住他的手,瞳孔放大,差一點兒跳起來。
他感到驚詫,她與秦然的關係跟他想像中的有出入。
見他錯愕地盯着自己,她終於平靜了下來,低下頭,黯然地以沙啞的聲音說道:“他工作很忙的,不要因爲我的事而影響到他。”
“你們還好吧。”他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我們很好,他對我不錯。”她擡起頭,仰望着天花板,彷彿要把滴到眼角邊的淚水再壓下去,可惜兩顆清淚已經順着眼角往外掉了。秦然有多久沒來看她了?好像是兩個星期,不對,又好像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她不是沒試過不去找他,她打過無數遍的電話,發過無數條微信,可他從來不回覆。她又不敢去他的公司找他,她不想做那些惹他不高興的事。可是她知道在這些沒有她在他身邊的日子裡,秦然的生活也是過得豐富多彩的。那個霍安喬一直陪着他。他們的緋聞三天兩頭都在娛樂版面上。
真的好嗎?他看着這個形容枯槁的女人,與當年的清新動人已經有了一段不小的距離。可是他不敢把這個想法說出口。
他站起身來,看着她談到秦然時癡癡而笑的模樣,心底泛起一陣陣的酸慘。
“他很關心我,一有空就跑來見我,即使見不到我,也會天天打電話發微信給我。”她含着淚甜絲絲地笑了。那是他們熱戀初期,秦然的確是很黏她。
程汐澈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他對我的事瞭如指掌,念高中的時候他就喜歡上我了。你說,如果我早一點接受他的話,是不是會跟現在變得不一樣了?”她流着淚問他。
可是他不知道。那個秦然,在屏幕裡他是光芒四射的巨星,如果不是偶爾的地相識,他也沒有機會接觸到娛樂圈的人。可端木塵被秦然傷得這樣深,唐晚晴也是。
“他說過我們會結婚的,我好不容易等到他離婚,可他說現在不適合跟我結婚了,還讓我把孩子拿掉。那個孩子已經成形了啊,手腳都已經變了出來,以後會是個小美女。”她自怨自艾地說道,眼中的淚不知不覺已經變得乾枯了。她爲了這個男人已經流了太多的眼淚。
“你休息一下,我先走了。”程汐澈看着她自言自語的樣子,有點不大放心地把保姆叫了過來。
“她是這個樣子的,弄也弄不好了。”保姆看着她癡癡呆呆的模樣,不由得嘆着氣說道,“醫生開給她的藥,她都不吃,說吃了會難受。可人生病了,不吃藥怎麼會好呢。她每天都抱着那個破娃娃坐在客廳等秦先生回來。剛開始秦先生還會打電話給我,問她的近況。最近電話都沒打過來了。我看他們的事已經成了定局,秦先生是不會再跟她好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牀上發呆的唐晚晴。她對於他跟保姆之間的交談好像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醫生說她有什麼病?”
“就是抑鬱症,躁鬱症什麼的。反正心理疾病一大堆。可她不吃藥怎麼辦。好在她的病情時好時壞,發作起來也頂多抱着個娃娃當作是自己的女兒。如果她要死要活的,我真的做不下去了。程先生,你跟秦先生認識嗎?要不勸勸他多看看唐小姐,說不定她的病不用吃藥也會好了。”保姆對她的遭遇還是深表同情的,可也僅僅只是同情而已。她也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使晚晴康復起來。
程汐澈臨走前,唐晚晴還坐在那裡,懷裡還抱着那個摔壞用膠帶纏起來的破娃娃。他爲此唏噓不已,可是自己也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幫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