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陽索性將填好的表格交給工作人員。
“你怎麼能這樣？”秦然打量了一下週圍的環境，發現已經有幾束驚訝的目光朝他射了過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口罩說道。
子陽彷彿沒聽見一般，仍然自顧自地做事。
唐晚晴看到秦然的額上青筋開始冒了出來，她不由得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在這裡與子陽發生爭執。
剛巧這一幕被子陽悉數地看在眼裡，她的臉整個就拉了下來。
手續不聲不響，氣氛異常僵窘地辦好了。
秦然先走一步，子陽與唐晚晴走到外面的走廊上說道：“我女兒的名字應該由我做主，憑什麼要外人做決定。”
唐晚晴當然明白這個壞人指的是誰。她賠着笑臉說道：“對，是我多管閒事，我覺得秦陽這個名字也挺好聽的。”
“當然。難道我會害自己的女兒嗎？可是你看看他，這是什麼態度！好像我這個人不識字，給女兒取個庸俗不堪的名字讓他看不起。真是奇怪！”
子陽忿忿地說道，這一次她把矛頭對準秦然。
“對，你是艾璐……秦陽的母親，取名字是你的權利，你不必理會別人的目光。”
子陽瞪起雙眼，不解地問她：“難道你不生氣嗎？”
“我爲什麼要生氣?”唐晚晴仍然笑眯眯地說道。“我又不是秦陽的親生母親，我哪權利給她取名字。只要你喜歡就可以了。”
子陽不禁心軟：“表姐，還是你體諒我。可是秦然他不理解我，我生這個女兒受盡了折難，他可是現成地當了個爹。可關心我的人卻不是他。”
“好了，等下回車上，你們兩人也別再吵了。吵架傷感情，只要你們好好的，姑姑跟姑丈也就放心了。”她繼續安慰子陽。
“我當然想好好的了。可是他一點也不體貼我，令我無所適從。你以爲我願意跟他吵架嗎？他比我大十幾歲，可一點也不體貼人。我生完孩子，他就只顧着關心女兒，也不問候我的心情。唉，我現在每天早上起牀，第一件事就是在想，我是不是太早結了婚，太早失去了自由，把自己束縛在這籠子裡，沒有目標，沒有追求，過去念了十幾年的書都白費了。如果我沒有跟秦然結婚，也不必沒有自己的事業。”
子陽說這話的時候，年輕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哀傷。
“難道他對你還不夠好嗎？他從來沒有虧待過你。“晚晴假意地安慰她。
“你有沒有覺得跟秦然在一起，只有在戀愛的初期那纔是甜蜜的，可這甜蜜就像曇花一現，永不再來了。”
“你別再想這麼多了。你最近的情緒是不是常常不好？我聽說產婦容易患上憂鬱症，我要不要陪你去看看。”
“我想我還沒有嚴重到那樣的地步吧。”子陽雖然自己也覺得有這方面的傾向，可她還是不願意去看那種醫生，生怕被人說是精神病。
她們兩人一直走到了門口，看到秦然的車正停在那裡。車窗內閃現出他的臉，他的手上正擺弄着一隻打火機，蓋子時開時闔。
唐晚晴拉開車門坐了上去，而子陽卻也負氣地坐在她的身邊。
“你怎麼了？”她小聲地對錶妹說道。
“坐哪裡不都一樣麼。”子陽餘怒未消地說道。
秦然倒也一臉無所謂，啓動了引擎。
“我真是不明白我給女兒取個名字，你還要擺臉色給我看嗎？”子陽沒好氣地說道。
“這件事就當過去了，我不想再提了，可以嗎？”秦然生硬地說道。
他的原本是息事寧人，可在子陽的眼裡這是一種強烈的抗議。
“你真的可以當沒有這件事嗎？爲什麼你還拉長個臉給我看？”
“我是覺得你這個人太任性，做事情不計後果，都當媽的人了，卻一點沒有長進！”
“我出院到現在，這種話你說了多少遍！是不是你認定我無法當一個好媽媽！”子陽的火氣一下子被挑了起來。“真是豈有此理！我雖然是個新手，但也學習着怎麼照顧女兒。不是哪個人生下來就會當父親母親的。”
“我看你是在強詞奪理！什麼事都依着自己的性子來，簡直是胡鬧！”
“你根本就是看不起我是麼？停車！你給我停車！”子陽忍受不了他的冷嘲熱諷，加上她產生的神經特別地脆弱敏感，一時間她拚命地喊叫着讓他停車。
“這裡是馬路，怎麼停！”他朝她吼道。
“好，你不停車是嗎？那我就跳車！”子陽說得出做得到，她立刻去扳那車門，恨不得破門而出。
“你別發瘋了行不行！”他頓時覺得頭痛。子陽怎麼又恢復到他們度蜜月的時期。“有什麼事不能回去好好說嗎？”
“有什麼好說的。你不是看不起我嗎？我惹不起還躲不起你嗎？你不停車是不是？”子陽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從後座繞到前座去搶他的方向盤。
“好，你想死是不是？我成全你！”秦陽的怒火也被熊熊地燃燒起來了。他立即把車子停到一邊。
子陽不假思索地開門走了出去。
秦陽重新啓動車子，踩下油門，呼嘯而去。
“你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啊。她人生地不熟的，等下出了什麼事，我們怎麼跟她的父母交待！”唐晚晴不無擔心地說道。
“她那麼大的人了，身上又不是沒有錢，難道不會坐計程車回來嗎？”秦然的怒火還在繼續蔓延着。
“可是我真的怕她出事，我們踅回去看看她好不好？”唐晚晴可憐兮兮地央求他。
“她不會出事的！你看她剛纔的樣子多囂張。這樣的女人即使遇到歹徒，也是別人怕她幾分！”秦然說什麼也不肯低頭去找她。他已經受夠了她。
唐晚晴沉默了，心裡卻是樂開了花。她的計劃快實現了。她相信在秦然的心中對子陽的感情已經減弱了許多，如果他們持續地吵鬧下去，大概離分手也不遠了。
“我真是後悔，怎麼會娶了像她這樣的女人！”秦然憤怒地捶了一下方向盤。
唐晚晴在一邊怯怯地說道：“還是去找她回來好不好？她剛剛纔生完孩子，萬一有個意外，你心裡過意得去嗎？男人的面子固然重要，但她是你女兒的母親。聽我的話，去把她找回來吧。”
秦然冷靜下來，覺得她的話不無道理。氣歸氣，萬一這瘋女人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他如何跟岳父岳母交待，更何況他還有年幼的女兒需要母親。於是把車頭掉轉方向，車子如一顆憤怒的炮彈衝到了馬路上，如同他的內心裝滿了炸藥，等待點燃。
駛回到剛纔兩人大吵一架的方位，可哪裡還有子陽的蹤影，只能一條街一條街慢慢地耐心尋找，但還是一無所獲。
香港彈丸之地，想要找到一個人也如同大海撈針，前路渺茫。他們兩人對此路況又一無所知。找來找去，人是沒找到，罰單倒是收穫一張。秦然終於泄氣。
“回去吧，她自己應該會回來。”
“萬一她不認路呢。”唐晚晴憂心忡忡地說道，看上去倒是比他更擔心幾分。
“她一個成年人，不認路也懂得去求救，更何況她身上有手機與錢包，會回來的。”秦然仔細一想，心倒是放了下來。
於是車子又往熟悉的道路開了過去。秦然又問：“你幾時回去？”
“我想過兩天就走了。你們呢？”她露出憂愁的神色。
在秦然看來，這個時候的她顯得楚楚可憐。
“我也想趕快走。”他在她的臉上逡巡了一圈之後，兩眼盯住前方，“在這裡呆得心煩。”
她心中得意，臉上仍然保持着動人的神情：“想開點，你有妻有女，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人。”
他長嘆一聲：“我寧願是個單身貴族，也好過在家天天開戰場。”
她不由得噗哧一聲笑出聲來：“哪有人把生活比喻成戰場。”
“對不起。這是我咎由自取。”他眼中溼溼地說道。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他秦然的上半生過得波瀾四起，在感情路上尤爲坎坷，也大半是他自身的原因。
她心中好似被無形的小手揪了一下又鬆開了。爲什麼他要說對不起？他們分手之後到現在，他已經接連說了好幾聲對不起。這簡短的三個字中包含了多少複雜的內容。
她默然了。只要子陽繼續作下去，遲早會把她的婚姻做沒。那時的她還愁沒有機會嗎？
“回去看看孩子吧。”
由於子陽還是不會帶女兒，秦然只得從醫院裡找來一位臨時看護。他固然不想再麻煩晚晴，也不願意讓子陽胡亂地照顧孩子。
女兒是他的心頭肉。他把失去兩個孩子的愛都傾注在她的身上。
他可以沒有妻子，但不能沒有女兒。
只要一想到女兒那胖乎乎的小手撫在面頰上，那精緻稚嫩的五官做出生動的表情，他心中的怨氣就全然消失了。
他因爲女兒而暫時地饒恕了子陽。
“嗯，還是看寶寶吧。”這是他目前爲止最爲開心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