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杭一沒有明說,只是道:“段弘毅不在,是我叫你來的。”
“你叫我來的?”我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玄關的拖鞋的確都好好地放着,登時炸毛道,“你瘋了?怕別人不知道你有問題是不是!”
段杭一聽見我這句質問的話,玩味地挑了挑眉,說道:“不是我有問題,是你太緊張了。”
“神經病。”我本來就心虛,自然不敢在段弘毅家多呆,見罪魁禍首還是這副不鹹不淡的樣子,一時更是鬱悶,氣的轉身就要離開這裡,“你自己作吧,我可沒功夫陪你玩。”
段杭一也不攔我,只在我身後輕飄飄地說道:“林桑婭,你認識嗎?”
我前傾的腳步當即一頓,回身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你,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我簡直要瘋了,上前抓着他的衣領,半是憤怒半是害怕地說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林桑婭並不是個單純的人名——這是段霖登記在醫院的名字!我在醫院拍化驗單的時候看到的,有可能是段霖的本名!
段杭一在這時候提起來,不就是在告訴我,他已經知道段霖的真實身份了嗎?
“我知道的真相,你根本想都想不到。”段杭一若有所指地說道,“當然,真相都是殘忍的,你最好不要繼續問下去。”
什麼不要繼續問下去,這可事關我的身家性命,怎麼可能不問清楚?一個個的說話都留一半,我簡直都服氣了——段霖說我不敢恨她,段杭一卻斷言我遲早會恨她,所以現在他又是在暗指什麼?
難道他已經察覺了段霖的心思,知道她很快要對我出手了?
那又怎麼樣?段霖怎麼對我,和他有關係嗎?
我不禁面色凜冽地看着他,妄圖從他的眼神中窺探出他真正的意圖,但是他的表情太平靜了,我根本什麼都看不出來,不由直接開口朝他問道:“你想怎麼樣?”
段杭一見他已經成功地把我震懾住,便不再賣關子,而是說道:“我想幫你。”
“你以爲我會信?”我掀着眼皮看他,打心眼裡懷疑他,“隔十分鐘就催我還一次錢的人說他想幫我……我呵呵你一臉!”
段杭一聳了聳肩,說道:“那你大可以離開。”
我:“……”
有本事在我第一次要走的時候別攔我啊!把人的興趣吊起來之後就發逐客令,這人真討厭的沒邊兒了好嗎?!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怎麼可能什麼都沒問明白就離開?
“不敢走?”段杭一瞥了我一眼,轉身往餐廳走去,若無其事地說道,“那就過來陪我吃頓飯。”
這會兒他穿着白色的居家服,和平時西裝革履的樣子大不相同,劉海也隨意地散下來,遮住了飽滿的額頭,便襯得鼻樑更加挺拔,無端起到了減齡的效果。
我看着他寬厚的肩背,明明心裡有氣,卻到底還是沒忍住,換好了拖鞋,期期艾艾地跟了上去。
自打早上急急忙忙地從他那落荒而逃開始,我就基本上什麼都沒吃,現在看見滿桌子的菜,立馬連對他的猜忌都顧不得了,打算先吃飽再說。
“段霖有虐待你嗎?”段杭一見我狼吞虎嚥的樣子,就跟故意打我臉似的,端坐在我對面優雅地抿了點紅酒,竟是一副無比認真的語氣,“冷戰、暴力,侮辱,精神控制之類的。”
我差點噎住,急忙灌了一大口紅酒,這才說道:“怎麼可能。”
“那她對你還算不錯。”段杭一說着,冷笑了一聲,把手肘撐在桌子上,微微湊近了我,問道,“你是真的想離開她嗎?”
我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糾正他道:“注意你的措辭,不是離開,是擺脫!”
段杭一挑了挑眉,沒有再說話。
我放下筷子,端起紅酒無意識地晃了晃,透過濃烈的血色看向他,猶豫地問道:“你不是有另外的住處嗎?爲什麼要傳假消息引我來這裡?”
話一出口我就又覺得有點不對,怎麼聽着像沒幹好事似的,還商量地方。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段杭一朝我揚了揚酒杯,說道,“何況,如果不是段弘毅叫你過來,段霖會放你走嗎?”
確實,如果不是段霖說她爸找我,我可能也不會來。
“所以呢?你到現在也沒說你喊我來做什麼的。”我不情不願地與他碰杯,假裝推心置腹地說道,“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有自知之明。你說吧,要我怎麼做,我有心理準備。”
段杭一這樣的人,看着光明磊落,本質上卻和段霖一樣,都是利益至上的商人,斷然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所以我有理由懷疑,他其實是想利用我。
“我要你好好的……活下去!”
段杭一的聲音放的極輕,彷彿在跟我說一個恐怖故事似的,有種故弄玄虛的恐嚇在裡面。
“你的意思是——”段霖要殺我不成?
後面的話我沒有明說,但依然很給面子地害怕了起來,下意識地嘴硬道:“我不信,段總還兼職算命嗎?”
段杭一諱莫如深地笑了笑,默默地將他的手機遞了過來,手機屏幕亮着,上面是一段音頻。 шωш▲ TTκan▲ C O
我驚疑不定地看向他,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顯然是不想和我解釋,於是只好在他好整以暇的眼神之下將耳際戴好,繼而點開了音頻。
一瞬間,男女交纏的聲音就跟一把劍似的,猛地戳進我的耳朵裡。
我彷彿是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摘掉耳機,而段杭一卻冷冷地說道:“繼續聽。”
“這特麼,什麼鬼?”我不耐煩地壓低聲音質問他,剛要不聽話地把耳機摘了,音頻裡的那兩個人卻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了話。
其中一個明顯是段霖的聲音:“以後你不要隨便來找我了。”
“嘖,這又是怎麼了?”另外一個人的聲線低沉暗啞,音色渾厚威嚴,正是段弘毅,不過此時卻帶着幾分輕佻,“我哪次找你不是幹正事的?”
他故意在“幹正事”上面加重了語氣,聽起來十分不正經。
段霖原本的輕哼因爲某些不可言說的原因瞬間拔高,聽的我耳朵都快瞎了,但又怕錯過什麼有用的信息,只好硬撐着往下聽。
好一會兒,她纔像是終於找到空閒似的,急促地說道:“她已經知道了,而且……啊!而且我,我最近,最近……你輕點,我最近身體不舒服。”
段弘毅沒說話,粗重的喘息聲被淹沒在段霖失控的哼叫裡……
我恨不得把耳朵捂上,不由滿臉鬱悶地盯着段杭一看,懷疑他是在故意整我。
我都已經明確地和他說了,我對段霖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反而迫切地想要和她撇清關係,他給我聽的這個是啥?簡直煩死個人!
段杭一察覺到我的視線,不但絲毫不見羞憤,反而坦蕩地將目光迎向我,眼裡分明帶着一絲戲謔,好像是在故意看我笑話似的。
我橫了他一眼,正要把耳機摘了,裡面兩人就跟約好了似的,接連發出了一聲辣耳朵的低吼,此起彼伏的,冷不丁把我嚇了一跳,看向段杭一的目光就多了幾分呆滯。
段杭一見我這樣,覺得好笑似的,無聲地揚了揚嘴角,悠悠地將高腳杯裡的紅酒一飲而盡。
我下意識地漲紅了臉,差點沒忍住把手機摔他臉上。
所幸手機裡的兩人又開始正經說話,這才把我的注意力引開,不然我肯定要和段杭一這廝當場吵起來,一天到晚的,耍我沒個完了還!
“不舒服,怎麼回事?”段弘毅問了一句,不等段霖回答,就又說,“找小王給你看看,別自己去那種亂七八糟的醫院。”
段霖起先還好好的,一聽這話,不知道怎麼突然就炸毛了,陰陽怪氣地說道:“知道了,絕不給您段青天丟臉還不行嗎?”
“你看你,好端端的怎麼又生氣,不滿意麼,還想再來一次?”段弘毅若有所指地說道,“寶貝兒,好歹體諒一下老人家不成?”
段霖像是忍無可忍了似的,發火說道:“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她已經知道了,你兒子騙婚的事情被人發現了!”
“就這事兒?”段弘毅笑了笑,出口的話卻盡是不悅,充滿了上位者的威嚴和倨傲,“一個衆叛親離的小姑娘也值得你在這個時候說出來掃興?”
段霖氣焰弱了下去,嘟囔了一句說:“她不一樣。”
“不一樣?”段弘毅像是聽了個笑話似的,嗤笑道,“哪裡不一樣,難不成是男的扮的?”
段霖再次冷了語氣說道:“你別胡說!”
段弘毅沒說話,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覺到他外溢的怒氣。
我的情緒也因爲兩人的沉默而低落到了谷底——媽的,這段霖是在害我啊!這種時候死活要跟段弘毅聲明我的重要性,這不是給我拉仇恨這是啥?
到底我什麼時候得罪了她,教她這麼不遺餘力地黑我。
“所以呢,你希望怎麼樣?”段弘毅在良久的沉默之後率先開口說道,“桑婭,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喜歡簡單一點的孩子,你想要什麼,自己說出來。只是你要學會審時度勢,不要讓我失望。”
段霖依舊沉默,許久不發一言。
“既然你拿不定主意,那這件事情就由我來處理吧。”段弘毅直截了當地說道,“以後不要在這些不必要的事情上浪費精力。”
段霖聽到這句話,像是突然驚醒了一般,遲疑地問道:“你,你想怎麼處理?”
“還能怎麼處理?”段弘毅高深莫測地說道,“死人是不會知道任何事情的,我不是教過你了嗎?”
死,死人?臥槽,段弘毅竟然想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