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七流
唐尋安含住了陸言的手指。
陸言不養寵物, 但是意外的招流浪動物歡迎。每次路過醫院樓下的大花壇時，總有三四隻貓貓圍着他的褲腿蹭來蹭去。
出於對人類行爲的模仿，陸言也曾嘗試摸摸小野貓的下巴或者腦袋。
每當這時, 小貓都會開心地露出肚皮, 有些還會抱着他的手指親暱地舔舔。
貓咪的舌苔上有倒刺。
陸言沒想到唐尋安的嘴裡也有, 舔的他指尖一陣發癢。
唐尋安金色的瞳孔有了焦距。
時間的氣息從他身上蔓延開來, 緊縛着他的藤蔓紛紛枯萎, 變成草木的灰燼。
哪怕遲鈍如同大榕樹，也發現了不對。
“你不是信徒嗎？！怎麼會這樣？”它的語氣裡充滿着震驚，“你身上明明有聖神的烙印！”
陸言：“實不相瞞, 我們聖神老早就想成爲所有污染物的王。但是這個世界上高級污染物太多了，會妨礙他的計劃。所以我主和人類展開了合作, 簽訂了《和平共處條例》——你只是它排除異己的第一步。”
大榕樹出離的憤怒了：“他居然像醜陋的人類一樣學會了背叛！”
榕樹擡起長長的枝條, 朝陸言抽去。
然而還沒能近身, 就被一記刀光斬斷。
紅色的草木汁從斷掉的樹枝橫切面上噴射而出。
唐尋安張開龍翼，擋在陸言身前：“走遠點, 藏好。但不要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這裡對陸言而言，還是太危險。留在原地很大概率會受到波及。
聖神的印記已經失去了效應。但離開太遠，說不定會遭到其他污染物的攻擊。
……
……
P市的污染病防治中心，終於收到了久違的求救信號。
這短短兩天積壓的數量，居然多的令人心悸。甚至有不少求救, 都是助教發來的。
駐紮在P市的兩位A級天啓者立刻行動起來, 進入植物園協助疏散學員, 植物園裡不少污染物都跑了出來。雖然污染值只有三四千, 但因爲數量衆多, 依然煩不勝煩。
陸言給自己選擇的藏身之地，是一處水池子。
用檢測儀檢測過了, 裡面沒有污染物。水池子不大不小，讓陸言在裡面遊個泳倒是沒什麼問題。
水從耳側的鰓裂灌進來，又排出去。和在空氣裡呼吸也沒什麼區別。
而且大自然裡的水源，比總部的自來水，味道好多了。
在系統的強烈要求下，陸言從水塘裡探出半個腦袋，看向遠處的戰鬥。、
[看看別人是怎麼打架的，再看看你。]
唐尋安的戰鬥方式，很像什麼充滿暴力美學的CG電影。
大榕樹體型巨大，生命也格外頑強。
成千上百條樹根從土壤裡鑽了出來，這些樹根漆黑，顯然有劇毒，尾部還長着尖銳的刺。
它就不信，這個病變度高到97的人類，敢一直這樣毫無節制的使用自己天賦！
但唐尋安敢。
樹枝被一根根地削掉，綠色的枝葉落了滿地，不出半分鐘，就枯萎成黃泥。
榕樹怒吼了一聲：“是你逼我的！”
大榕樹的根莖遠比其他人想的要深。整個P市，幾乎都在它的籠罩範圍內。
它本來不想動用這個最終武器，在它還是一棵樹的時候，雖然有不懂事的醜陋人類總是愛往它身上刻字，但植物園的工作人員，會幫它澆水驅蟲，它還是挺喜歡的。
唐尋安刀刀致命，刀上附着的時間之力，讓它的生機不斷流逝。
它好不容易擁有了智慧和生命，它不想死。
整個P市，像是地震一樣晃動起來。
馬路中央，倔強的樹根隆起，撐破柏油路。樹根像是有生命似的，抓住了最近的一個路人，
【天賦-生命萃取】
這個普通人很快就成爲了榕樹的一部分，像是乾枯的樹皮一樣，貼在了樹幹上。
“這……這是什麼？！”
路人捂住了嘴，發出了尖叫聲，倉皇逃竄。
大地龜裂，建築坍塌。不少還在疾馳的汽車相撞，到處都是哭聲一片。
站在高樓之上的研究員看着這一切，眼神突然茫然了起來。
“老師，這就是，我們期望的未來嗎？”
他從樓上一躍而下。
……
……
原本垂死的大榕樹，身上的氣息突然強盛了不少。
唐尋安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麼，因此表情顯得格外難看。
“你該死，”
他的刀刃上，驟然帶上了半透明的黃色火光。
這是龍骨的附加能力，龍息。
只是唐尋安已經許久不曾使用這個能力。
上一次使用龍息，讓他陷入了狂暴的後遺症之中。
那是他至今不願回想的另一個噩夢。
刀劈在了樹幹上，迸發出一陣金石碰撞纔有的巨大顫音。
榕樹的主幹被高溫憑空蒸發了一截。
唐尋安沒有再出刀，他的額頭冒出了冷汗，用發顫的手，找到了制服夾層裡的鎮定劑，隨後點燃了煙。
大榕樹吐出了紅色的樹漿，它的一張臉猙獰而扭曲，朝天怒吼：“聖神！你這個卑劣的污染物！居然倒戈，投靠了人類！我的孢子們會帶着這條消息，隨着風飛向世界各地！”
榕樹轟然倒地。
植物園裡，所有蘑菇在瞬間炸開了孢子。這些小顆粒濃度過於密集，一時之間就像是下起了白色的雨。
風拂過，把孢子們吹向河流、山川。
在這一輪爆發之後，植物園裡所有的蘑菇都在剎那間枯萎，失去生機。
遠在神國安眠的聖神，不知爲何，突然在夢裡打了一個噴嚏。
天上傳來了直升飛機的聲音。
唐尋安的視線裡血紅一片，隱約能看見一個人形的影子朝他走來。
唐尋安聞出來了，是陸言，但這卻是他現在最不想看見的人。
他把刀橫在了自己面前，低吼道：“別過來。”
別過來，求你。
*
這次行動和最終演習。比想象中更爲慘烈。
一共29名學員死亡，11名重傷。3位助教死亡。1位高級科研員自殺。
P市700餘人死亡，1300人受傷。
實驗體07不知所蹤。
很明顯，中間有什麼步驟，出了不爲人知的問題。
總部震怒，當天，第一科研所如今的所長公維彬，就被請到了局子喝茶。
事情還在進一步調查之中。
陸言從回到學院宿舍後，就沒看見唐尋安。對方大概是去寫什麼述職報告了。
他最終一共獲得了53.7的學員積分。換成貢獻點，就是五萬三千七。
一夜暴富，不過如此。
因爲怕大家觸景生情，總部放棄了開畢業晚會的想法。而是舉行了悼念會。
星期六下午，陸言拖着行李箱，準備回K市老家。
周啓明說他最近也在A市，剛好可以來接他。
就在他等車的時候，闊別多日的唐教官從另一輛車裡走下。
如今7月初，天氣正熱，他居然還穿着那身工整的黑色制服。連裡面內襯領帶上的銀色十字都絲毫不亂。
他走到了陸言面前，問：“你要回K市了？”
陸言：“嗯。”
畢竟A市的戶口還挺難上的。
他還要去S市給胡主任的孫子買學區房。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沉默。
一週多沒見面，真腦袋發熱，也都冷靜下來了。
陸言承認，他是對唐尋安有點非分之想，但只是對着那個會哼哼唧唧，乖乖翹起尾巴的唐尋安。
不是現在、眼前這個，隔了好幾米遠，都能感受到距離感的男人。
而現在的唐尋安，大概也永遠不可能像19歲那樣，會用尾巴纏着他，還在他懷裡蹭來蹭去。
陸言突然問：“夢裡的事情是真實發生過的嗎？”
唐尋安垂下了眼眸，低聲回答：“發生過，只不過現實裡沒有你。”
很遺憾，移植手術後的劇痛，被當成怪物的恐懼。
在真正的現實裡，都是他一個人熬過去的。
“喬教授最後怎麼樣了？”
“他的愛人救下了他，最後關頭，也是喬教授保下的我。”
要不然他可能已經被投票處死了。
唐尋安知無不言。
陸言想了想，道：“我會保密的。”
“我……”
唐尋安還想說些什麼，馬路邊驟然傳來了響亮的鳴笛聲。
陸言轉頭，只見周啓明開着一輛粉紅色的敞篷車，在街頭狂摁喇叭。
“言言！我來接你了！”
說完，周啓明大手一揮，舉起一條紅底白字的橫幅。
——【恭喜我老公陸言以積分第一的成績順利畢業】。
他身後，偵探和陳十二同時放起了的彩條，一時之間很是喜慶熱鬧。
陸言：“……”
系統：[噗嗤。很好，看來你的初戀要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呢。]
唐尋安表情一向不多，但是此時臉上居然平添了幾分愕然的神色。
他看向了陸言，想要一個答案，然而陸言只是逃避似的挪開了目光。
唐尋安不傻，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於是，他握緊了手裡的刀，脣抿起：“……我還有工作，就不送你了。”
說完，也沒等陸言回答，他轉身離去。
步履意外的匆忙，像逃兵。
系統：[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住口。”陸言有些惱怒地低聲道。
畢竟夢裡發生的都是假的。
[夢是假的，但感情都是真的啊。]系統嘆息了一聲，[我聽說龍都有兩根唧唧，你都不想試試嗎？]
“完全不想，謝謝。”陸言面無表情地回答，“而且沒有兩個，都是謠言。”
系統的語氣頓時充滿震驚：[你爲什麼知道的比我還清楚？！]
陸言沒有回答它，而是走向了周啓明，詢問：“你這是在幹什麼？”
他指的是橫幅上的“老公”兩個字。
“我們那邊，”周啓明的回覆理直氣壯，“姐妹之間都互相叫老公的呀！難道要我叫你老婆？也不是不行。”
陸言：“……”
有點想打人。
“有什麼問題嗎？”
陸言：“……沒有。”
周啓明十分紳士地打開車門：“走，哥哥帶你下館子！對了，你剛纔在和誰說話，看起來高高帥帥的。”
說完周啓明下意識地看向陸言的頭頂。
因爲虛擬世界這個天賦，在他的世界裡，所有人都有稱號，只要湊近到一定距離內，就能看見。
片刻後，他不可思議地摘下墨鏡，沒忍住“臥槽”了一聲：“你這次培訓，都幹啥了？！”
人頭頂的稱號隨時會更改，但一般情況下，只有一個。
陸言這次居然擁有了兩個稱號，其中一個還是稀有度最高的金色稱號！
【馴龍の高手】
【邪.教終結者（初級）】
上次，周啓明看見金色的稱號，還tm是在A市防治中心總部，和唐尋安擦肩而過的時候。
周啓明回想了片刻。
唐尋安的稱號似乎是……【絕望の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