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諳這一傳送直接將她送到了呂惺跟前,他剛現身,就見帶着鋼刺的藤蔓、金鑫的野太刀一左一右向他襲來,唐諳頭一個反應就是要化輕煙躲開,但開斗的是呂惺和金鑫,一個是他的附影,一個是他的合夥人,這架勢他要是躲開,那兩個人都得受傷。
所以唐諳翻手祭出太阿劍,黑色鋒刃應喚而出,迎着金鑫的野太刀擋去,而同時他的影子一縷縷分散而出,纏住呂惺和呂惺的法術藤蔓。
唐諳的劍和金鑫的撞在一起,唐諳沉聲道:“金鑫你做什麼?她這個樣子你還出手!”唐諳以爲,金鑫還在爲帝都學院的殺陣而對呂惺有着仇恨,而他先入爲主的認爲呂惺才戰兵級別,金鑫是戰將,這擺明就是恃強凌弱。
“她這個樣子我不出手就死啦,你張開你的狗眼給老孃看清楚再說話。”金鑫收劍,指着對面呂惺吼道。
唐諳再回頭,只見走廊中到處都是血跡,好幾名醫護人員在血泊中掙扎,就在呂惺身後,呂惺挺着大肚子,但四肢消瘦,比例異常怪異,她的眼睛更是完全沒有眼白,整個全黑,這讓唐諳第一反應就是呂惺被她肚子裡的孽種給控制了。
唐諳當即呼喚出凰姬,只見一隻一層尾羽的黑雀從唐諳影子裡竄出,然後一頭扎進呂惺的身體中,只見呂惺的眼睛黑白反覆數次,最終恢復正常,她手中法術光芒淡去,靜靜站在原地不動了。
這時唐諳纔看到金鑫身後趕來的醫護人員,帶頭的正是芙蓮醫生,看到場面被控制住,芙蓮醫生在移動中雙手已經釋放出瑩綠色的光芒,數道光輝從她手中飛射而出,鑽入那些受傷之人的體內,轉眼那些看似重傷之人的傷口就開始癒合恢復。
唐諳走到呂惺跟前道:“凰姬,她怎麼樣?”
就見呂惺未動口,卻有聲音傳出:“她沒事,她肚子裡的東西剛剛控制了她,不過已經被我將那股控制力切斷,她暫時沒有意識,現在我在控制她的身體。”
芙蓮醫生將所有傷者檢查一遍後走到唐諳身前,睇了一眼唐諳,道:“那些傷者都沒大礙了,你帶着這個女人跟我來。”
唐諳點頭跟上芙蓮醫生的腳步,一旁金鑫也將野太刀收回,玄蛇寶器重新化成手環纏在了金鑫右臂上,她也跟了過去,她今夜回靜禪別院,見呂惺倒在客廳裡,她纔將人送醫院來,她給唐諳打完電話,回頭就看到呂惺大開殺戒的模樣,雖然這件事與她無關,但事關唐諳,她還是想要知道原委。
一行人跟着芙蓮醫生走出醫院大樓,來到僻靜的人工湖旁邊,凌晨,這裡除了他們幾個就沒有別人,慘白的路燈下,這畫面有些詭異。
芙蓮醫生指着呂惺道:“她肚子裡的東西怎麼回事?我們的醫生在做羊水穿刺的時候這女人突然發起攻擊,而我通過對她腹中東西做的DNA分析,唐諳,那東西和你的基因百分之百吻合。”
金鑫聞言大驚失色,只要有常識的人都知道,即便是親子,也不可能和父母擁有完全一樣的基因,而百分之百的基因吻合,只能說明那是唐諳的克隆體,他讓一個女人替他生產複製人,這絕對是違禁的行爲,而呂惺平時看起來就有些癡,所以金鑫第一反應就是唐諳在利用呂惺,雖然金鑫非常厭惡呂惺,但這個時候她站在女人這邊,所以,金鑫幾乎沒有太多考慮,一巴掌摑在唐諳臉上,她正色道:“你太欺負人了。”
唐諳就覺得臉上有些發麻,他可以躲開金鑫那一巴掌,但他沒有,不管其他人是不是誤會,終究是他把事情搞成現在這種狀況,他殺過一次呂惺,前塵舊事已經一筆勾銷,當呂惺毅然施展兩生花的法術幫他時,雖然他知道,只要在分離過後殺了她,他就沒有後顧之憂,但面對那樣的呂惺,他下不去手。
這邊唐諳沒開口,那邊凰姬站出來道:“你個女人神經病啊,這女人自願的,你打我主人幹嘛!何況我主人也沒白佔她便宜,爲了補她的三魂七魄,我主人連君主級的晶核都拿給她養魂了,還要咋樣?”
唐諳喝道:“凰姬,你住口!”唐諳覺得無語,什麼叫沒白佔便宜?本來沒什麼事,被凰姬這麼一說,好像他還真做了什麼禽獸不如的事來着。
凰姬只憤憤不平的哼了一聲,退一邊默不作聲了。
此時唐諳才道:“我體內被暗界生物寄生,而呂惺在機緣巧合之下成爲了我的附影。”
“附影是什麼?”金鑫問道,從她心裡,她挺希望唐諳給出一個她滿意的解釋。
“就是寄生在我影子裡,依託我的法源生存,成爲我的附屬魔物。”他現在兩個附影,一個凰姬,一個呂惺。“呂惺使用了兩生花的法術,將暗物質從我身體中分離出來,她本來打算用她的肉身封印暗界生物,但我們都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她肚子裡的東西很強,而且生長的極快,我估計不會正常分娩,那東西多半會吸乾這女人所有的生命力,然後破腹而出,我的建議是送這個女人去天機閣,那裡的閣主有專門壓制黑暗物種的手段,說不定能保住這女人的命。”芙蓮醫生道。
這邊唐諳還沒有回答,那邊凰姬一聲嘶鳴,然後從呂惺的身體裡衝了出來,退回到唐諳左肩立住,她尾羽完全張開,翎毛上的眼睛露出驚恐之色,它驚慌道:“我壓不住她了,我畢竟是夜帝的分身,那東西雖然只是夜帝的殘魂,也不是我能違抗的,它剛剛差點吞噬了我。”
唐諳察覺到凰姬的驚恐,讓它回到了影子裡,金鑫見勢不妙,玄蛇寶器化刀而出,對面只要有異動,她絕對砍它個十段兒八段兒的。
只見呂惺佝僂着後背,低垂着頭,看不到她的模樣,只聽到極其陰沉的聲音從她腹中傳出:“愚蠢!你身爲黑暗之子,本就是暗界生物降臨世間的載體,一個黑暗大君使用你的身體,是你的榮幸,你卻和這些源生物種爲伍,他們以及這個世界的一切,不過是我們暗界的食物而已,吞噬他們是我們的使命,也是他們的宿命。”
唐諳面不改色地回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就是我,不需要任何人來掌控,是男人就滾出來,我們堂堂正正的決鬥,不牽扯無辜。”
“這個女人是我的食物,吸乾了她我自然會出來,如果你想殺我那就動手,我保證這個女人得給我陪葬,如果不想她死,那麼唐諳,我們做筆交易,給我你的血,我留這女人一命。”
“我從不和魔鬼做交易。”唐諳的聲音,異常堅定,同時,太阿劍被他緊緊握在手中。
芙蓮醫生道:“唐諳,不要聽他的,他現在處在最虛弱的階段,我們還有機會殺他,若是他吸了你的血,我們三個聯合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芙蓮醫生的手裡,已然亮出了她的手術刀。
這個時候,唐諳的影子裡,一抹女人的倩影浮現出來,只聽那影子道:“身體是我的,還是我來吧。”
話音落,那抹倩影化作一縷輕煙消失在衆人眼裡,與影子一同消失的,還有唐諳手裡的太阿劍。
唐諳瞬間反應過來呂惺要做什麼,他亦化作黑霧,且後發先至,他再次實體化時,已經處在對面呂惺身前,那影子已經附在呂惺身體之中,正要抹脖子,只見唐諳緊緊握住她的手腕,讓她手中的太阿劍在她脖子前寸許處停住。
唐諳是真切感受到了呂惺下手的力道,這一劍如果砍下去,就不是抹脖子,而是直接梟首了,身首異處的話,神仙都救不了。
“你瘋了!”唐諳衝呂惺吼道,他不能想象這女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沒有了身體,我可以一直待在你的影子裡,對我來說,這是很好的歸宿……”她說話時,濃稠的血從她口中涌出,她的身體因疼痛而顫抖,唐諳低頭,卻見她的腹部不停鼓動,那樣劇烈的動作,連內臟都會被攪碎。
“你忍着。”唐諳說完,奪下呂惺手中的太阿劍,他出手極快,一旁的金鑫和芙蓮醫生都沒有看到他是怎麼出手的。
只看到黑色的鋒刃從呂惺小腹處劃過,因爲太快了,還沒見血流出,唐諳的手已經伸進她的腹部,只聽到一聲尖銳的驚叫聲,唐諳將那東西從呂惺腹中拽出,這才帶出滿目腥紅。
這一幕看得金鑫直接懵了,即便是見慣了血腥的芙蓮醫生,也都是一怔,直到聽到唐諳的聲音:“芙蓮,治癒術!”
芙蓮聞喚,這才條件反射般祭起一個強效治療術,無數瑩綠色的熒光蝴蝶翩然從芙蓮的掌心飛出,落入呂惺小腹處的傷口,在傷口上結成一個個繭來,當密密麻麻的繭破裂時,那觸目驚心的傷口竟然被平復,找不到一點痕跡。
呂惺的命是保住了,但由於體力透支,影子也在唐諳一劍之下受到重創,不得不回到唐諳影子裡繼續休養。
金鑫這才反應過來,走上前從唐諳手中接過已經暈厥的呂惺,另一邊芙蓮醫生因爲這一個超強治癒術而有些虛脫,她無力坐在地上,眼睛卻一直盯着被唐諳右手捏住脖子的東西。
那東西和人類小孩兒無異,先天不足的原因,大概只有26周的人類早產嬰孩大小,就只比唐諳的手掌大上那麼兩三圈,只要唐諳稍微用點力,那東西就能被擰斷脖子。
此時那東西口中生出血牙,兩隻荏弱的手臂不停舞動,嬰兒般的小手上十指生出尖利的指甲,使勁去刨唐諳制住它的那隻大掌,很快唐諳手上就是一道道血痕,這東西甫一出生就如此兇性畢露,給他機會生長必然是禍患,唐諳當即將那嬰孩兒拋上半空,手中太阿劍迎頭而上。
然唐諳這一劍出去,沒有意想之中的一劈兩半,他這一劍竟劈在了殘影之上,唐諳落地,轉頭,只見一位白衣相士,飄然立在他身前,他對這人有點映像,是那個子瓔收到的信裡的儒雅小人。
那人不多話,空出的手托起一團兒水球,將嬰孩兒丟了進去,那清透的水球,不僅洗去了那小孩兒身上的血污,連他的戾氣也一併化去,就見那孩子尖利的指甲恢復如常,兩顆血牙也消失不見,一雙狠戾的大黑眼睛變得懵懂無邪,他在水球裡嗆了一口水,哇一聲哭啼起來,與此同時,那法術水球被他的哭聲震碎。
那白衣相士將嬰孩抱入懷裡,拍了拍小孩兒後背,那東西蜷縮在他懷裡,一臉呆萌,此時白衣相士再看那小孩兒,黑髮、黑眼,五官簡直就是唐諳的嬰孩兒版。
“我叫李元,字君望,此子我要留下,你如有疑問,可來天機閣找我。”那白衣相士開了口,語氣清涼,不含一絲塵世味道。
“你知道它的來歷嗎?你這是在養虎爲患。”唐諳道,看到那樣一個乾乾淨淨的小男孩,他覺得自己可能下不去手。
那位叫君望的人回道:“我不僅知道它的來歷,我還知道你的來歷,我既然能夠容忍你的存在,爲何不能容忍一個它,在我看來,你的威脅比他更大。”他說完,不給唐諳追問的機會,一甩寬大的長袖,化水霧而去。
不知是如釋重負的悵然還是那未知的威脅所帶來的恐懼,在這個世界,唐諳第一次感到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