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桌前,手握着早沒有任何聲音的話筒發呆,不爭氣的眼淚又不禁奪眶而出。我知道,阿吉的那一聲保重,等於是臨終遺言了,我苦心培養的班底已經全部不存在了。
“麗達,出什麼事情了?”對面的政委看出了我的異樣,關切地問道。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哽咽地說:“防守車站的指戰員們都犧牲了!”
“這麼說,車站失守了?”
“是的。”
我剛說完話,突然趕緊有個物體從屋外飛了進來,啪地一聲落到了我的腳下。我低頭看去,原來是枚長柄手榴彈,正哧哧地冒着白煙。
“手榴彈,快臥倒!”師長大吼一聲,飛撲過來,將我壓倒在地上。
“轟!”就在我一愣神的功夫,手榴彈發生了爆炸。屋子裡在頃刻間陷入了一片黑暗,我只覺得“嗡”地一聲,耳膜一陣刺痛,左肩也傳來陣陣劇痛,一時間半邊身子幾乎麻木了。汽燈被手榴彈的彈片震碎了,屋裡一片漆黑,空氣中充斥着嗆人的硝煙味,把我嗆得忍不住咳嗽起來。
屋子裡突然一亮馬上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好像有人進了指揮部。就在這時,我感覺身上的重量一輕,然後聽見了一聲清脆槍響。就在我發愣的時候,屋子裡一下亮堂了,一個人從臺階上直接載了下來,直滾倒我的附近才停了下來。從他的穿着打扮,我一眼就認出這是個德國兵。
開槍的是師長潘菲洛夫,被他擊斃的德國兵倒下時扯掉了門簾,光線從外面透進來,把屋子重新照亮。他看了面前的德國兵屍體一眼,然後跳了起來,握着手槍就往外衝。
這個時候,我纔回過神來,原來是德軍偷襲指揮部,剛纔那枚手榴彈就是德國鬼子扔進來的,如果不是師長反應快,把我撲倒在地,這個時候我就該在馬克思那裡,陪他老人家喝咖啡了。我掙扎着站起身來,彎腰抓過德國兵手中的衝鋒槍,提着也就往外衝。
師長衝得很快,我才跨上一級臺階,他已經衝到了指揮部的門口。不過他剛衝出去,馬上又退了回來,蹲在臺階上向外面射擊。我經過他的身邊,剛想往外衝,他一把扯住我的衣袖,向後猛地一拉,大聲地喊道:“注意隱蔽,外面有敵人的機槍。”
潘菲洛夫的射擊引起了德軍的注意,密集的火力立即向門口掃過來。肆意橫飛的子彈打得地面煙塵滾滾,木門千瘡百孔。
我擺了擺頭,擺掉帽子上的塵土,然後看看旁邊把後背緊貼住土牆的潘菲洛夫,大聲地問道:“師長同志,我們該怎麼辦?”
“敵人火力太猛了,我們衝不出去。”潘菲洛夫也大聲地回答我,隨即他又衝着搖搖晃晃走上臺階的政委喊道:“快打電話,通知附近的部隊,說師指揮部遭到敵人的襲擊,讓他們趕緊派部隊來救援。”
“是!”政委答應一聲,掉頭向下走。
看着政委回到被氣浪掀翻的桌子旁,從地上撿起電話機,開始搖動手柄。我覺得自己不應該趴在這裡無所事事,便擡起手中的衝鋒槍,衝着子彈飛來的方向猛地扣動了扳機。
打了幾發子彈,我感覺德軍的火力好像減弱了,心裡覺得奇怪,難道我的槍法這麼準,一下就把敵人都撂倒了?好奇之餘擡頭向外望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躺在指揮部門口的兩句屍體,從制服看,是我軍戰士,其中一名是昨晚主動和我打招呼的那名戰士。
離指揮部三十多米遠的地方,有挺德國人的機槍在噠噠噠地響個不停,不過射擊的方向已不再瞄準我們這裡,而是對着向他們衝鋒的戰士在射擊。這裡附近有一個警衛排,看到指揮部遭到了襲擊,戰士們自發地從各個方向對來犯之敵發動了進攻。
雖然我軍在人數上佔據着優勢,戰士們表現得也很勇敢,但他們哪裡是這些訓練有素戰鬥經驗豐富的德國兵的對手。德國兵除了一挺機槍外,其餘的士兵都是清一色的MP40衝鋒槍;而我軍幾乎都是手槍,偶爾有幾支步槍都算是重武器了。雙方的火力強度根本不在同一個級別上,所以一交火,警衛排就吃了大虧。不時有人慘叫着中彈倒下,運氣好的只是受了點輕傷流着血痛苦地呻吟,運氣不好被直接擊中要害身亡。一時間,指揮部外成爲了修羅地獄,此起彼伏地響着激烈的槍聲和傷者的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