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可夫?!這位頭上包着繃帶的將軍,居然就是我心儀已久的崔可夫。
我連忙上前一步,強忍着心中的激動,擡手行禮:“副司令員同志,您好!少校奧夏寧娜向您報告,……”說到這裡,我竟然卡殼了,不知道後面該說“認識您很高興”還是“聽候您的指示”。兩句話,每句都可以說,但每句好像都不太合適。崔可夫的級別比我高,說“認識您很高興”,似乎把他擺在平級的位置上,也許會惹他不高興的。說“聽候您的指示”,就更加不合適了,他只是第64集團軍的副司令,和我沒有任何隸屬關係,況且當着科爾帕克奇這個第62集團軍的司令員說這句話,會讓他心中不快的。
就在我左右爲難的時候,崔可夫站起身來,向我伸出手,客氣地說:“你好,奧夏寧娜少校。”他的手只是和我輕輕握了一下便鬆開了,轉身問科爾帕克奇:“司令員同志,您的指揮部是什麼時候來的女指揮員,我怎麼不知道啊?”
雖然他只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這句話,但是科爾帕克奇回答時卻顯得有些不自然:“是今天凌晨到指揮部來報道的。”說到這裡,他似乎想起了給我佈置的任務,連忙望着我問道:“少校同志,我佈置給你的任務,進行得怎麼樣了?”問完這句話,他把眉頭一皺,語氣突然變得異常嚴厲:“你不會告訴我,說你和你的小分隊還沒有出發嗎?”
“司令員同志,您的語氣太嚴厲。這樣會嚇壞她的。要知道。少校同志如今可是我們的英雄哦。”聽到科爾帕克奇對我的責備。軍事委員古羅夫不失時機地站出來爲我說話。
科爾帕克奇被古羅夫的話搞得一頭霧水,不解地問道:“英雄?!軍事委員同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崔可夫也是一臉好奇的表情,盯着古羅夫,等着他說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古羅夫望着我,面帶微笑地問:“奧夏寧娜少校,是我向司令員報告還是你親自報告?”
本來我想在崔可夫的面前好好表現一番,不過聽到古羅夫這麼問。我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只好謙虛地推辭說:“軍事委員同志,您是親自去戰場查看過的,我覺得還是由您向司令員同志報告戰果,要更合適一些。”
古羅夫看着崔可夫和科爾帕克奇,聳了聳肩,帶着善意的嘲諷說道:“你們看看,我們的女英雄還害起羞來了呢。”
科爾帕克奇連聲催促着他:“軍事委員同志,您就別賣關子了,趕快說吧。”
古羅夫這纔不緊不慢地說:“司令員同志。您可能做夢都想不到,奧夏寧娜少校和她所率領的反坦克小分隊。取得了什麼樣的戰果。我當時看到戰場上被擊毀的德軍坦克時,都被驚呆了。17輛啊,整整17輛德軍坦克。這樣的戰果,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什麼?擊毀了17輛德軍的坦克?”科爾帕克奇聽到這個戰果,臉上沒有露出我所預想的那種吃驚的表情,而是用懷疑的口吻問道:“軍事委員同志,您說您親自到戰場上去清點過戰果,覈實了德軍被擊毀的坦克數量?”
“完全正確!司令員同志。”古羅夫非常肯定地回答說:“說實話,當我聽到奧夏寧娜少校向我報告戰果時,我也像您這樣表示了懷疑。但當我到山崗上,親自反覆清點了被擊毀的德軍坦克數量後,才確定戰果是真實可信的。”說到這裡,他扭頭用欣賞的目光看着我,讚許地說:“我覺得奧夏寧娜少校,就是一個善於創造奇蹟的優秀指揮員。”
聽古羅夫說得如此肯定,科爾帕克奇的懷疑算是被徹底打消了,他相信一個集團軍的軍事委員是絕對不會在這些事情上欺騙他的。他猛地站起身來,語氣有些激動地說:“我這就給斯大林格勒方面軍司令員戈爾多夫將軍打電話,向他報告奧夏寧娜少校他們所取得卓越戰果,併爲他們幾人請功。”
科爾帕克奇在撥電話時,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崔可夫站了起來,走到我的面前,將我上下打量一番後,微笑着問:“少校同志,您在朱可夫大將的手下工作過嗎?”問話的語氣非常友善,稱呼上還對我這個下級使用了敬語。
我點點頭,回答說:“是的,崔可夫將軍。在莫斯科保衛戰時,我曾經在西方方面軍工作過。最初在朱可夫大將的方面軍司令部,接着又先後去了第5、第16集團軍擔任聯絡官,後來還擔任過近衛第8步兵師的師長,和第20集團軍的參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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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我自述的簡歷,崔可夫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再次向我伸出手,說:“果然是您!您就是朱可夫同志經常提起的麗達.穆施達可娃.奧夏寧娜。我們來重新認識一次吧,我是瓦西里.伊萬諾維奇.崔可夫。”
看到崔可夫用如此友善的態度和我這個下級交談,古羅夫有些吃驚地問:“崔可夫同志,您認識奧夏寧娜少校嗎?”
崔可夫搖搖頭說:“聽朱可夫大將提起過,不過從來沒見過。”說到這裡,他又特意向我解釋說:“我是今年3月才從國外回到莫斯科的,那時您已經調到了列寧格勒方面軍,所以我們纔沒有機會見面。”
說話間,科爾帕克奇已經和方面軍司令員戈爾多夫聯繫上了,不過對方顯然不相信我們上報的戰果,他正在努力地解釋:“……司令員同志,這個戰果是經過集團軍軍事委員古羅夫同志,親自到戰場上覈實過,是真實可信的。……”也許是聽到他提到這個戰果是古羅夫親自去戰場覈實過的,所以戈爾多夫也不再懷疑。開始追問參戰人員名單。
科爾帕克奇回頭看了我一眼。報告說:“這次戰鬥是新調到集團軍的少校奧夏寧娜同志指揮的。參加戰鬥的人員有近衛第33師第84團的彼得.博洛託中尉,另外還有……”說到這裡,他用手捂住話筒,大聲地問我:“奧夏寧娜少校,還有三名戰士叫什麼名字?”
我趕緊回答說:“上士格里戈裡.薩莫伊洛夫,上士亞歷山大.別里科夫,下士伊萬.阿列伊尼科夫。”
科爾帕克奇聽完,把這三個名字重複了一遍。然後把捂住話筒的手移開,將這三名戰士的名字報告給了戈爾多夫將軍。
科爾帕克奇打完電話,有些激動地對我們三人說:“司令員同志說,他將親自將這個輝煌的戰果上報給最高統帥部。”
崔可夫看着面前興奮異常的將軍,半開玩笑地說:“將軍同志,我那裡非常需要像奧夏寧娜少校這樣優秀的基層指揮員,您把她交給我吧!”
“請原諒,第64集團軍副司令員同志,”科爾帕克奇這位十幾個小時前,還不樂意接收我的司令員。禮貌而又堅決地拒絕了崔可夫的提議:“奧夏寧娜少校是朱可夫大將分配到我們第62集團軍的,在戰役進行期間。她將一直在司令部裡擔任我的副官。”
崔可夫聳了聳肩,遺憾地說:“好吧,好吧,集團軍司令員同志。雖然我們是老戰友了,可是談到基層指揮員時,我們就變成了誓不兩立的競爭對手。”
對於崔可夫的提議,我頗爲心動,要知道我之所以答應朱可夫到斯大林格勒來,就是想投奔他,跟着他建功立業,這樣將來纔能有機會出人頭地。
就在這時,科爾帕克奇剛纔用過的那部電話響了起來。古羅夫連聲催促他:“行了,司令員同志,您別再和崔可夫同志鬥嘴了,沒準是方面軍司令員同志來的電話,您快去接吧。”
沒想到這個電話不是戈爾多夫打來的,而是遠在莫斯科的朱可夫打來的。一聽到朱可夫的聲音,科爾帕克奇連忙一個立正,禮貌地向對方問好:“您好,朱可夫同志。請問您這麼晚了打電話過來,有什麼指示嗎?”說到這裡,他聽了下來,靜靜聆聽朱可夫的訓示。
聽了一會兒,他向我招手,示意我到他身邊去。等我走到他的面前,他馬上將電話遞給了我,低聲說道:“朱可夫同志要親自和你通話。”
我接過電話,先深吸一口氣,才禮貌地對着話筒說:“您好,大將同志。”
話筒裡傳出朱可夫的聲音:“麗達,剛纔我接到了斯大林格勒方面軍司令員戈爾多夫將軍的電話,說你帶着四名指戰員,在克列次卡亞以南的山崗上埋伏,打了德軍坦克部隊的一個伏擊。經過激烈戰鬥後,你們擊毀了德軍17輛坦克,而自己無一傷亡。我想找你落實一下,這個戰果是真實可靠的嗎?”
“是的,大將同志。”我非常果斷地回答道。
“明白了,我會盡快把這個戰果向最高統帥本人報告的。”說到這裡,朱可夫就想要掛斷電話。崔可夫一個箭步衝過來,從我手裡搶過電話,衝着話筒大聲地說:“請等一下,格奧爾吉.康斯坦丁諾維奇同志。”
朱可夫聽到崔可夫叫自己的父名和本名,愣了一下,也就沒立即掛斷電話,而是好奇地反問道:“崔可夫同志,您不在自己的司令部裡,跑到第62集團軍去做什麼?”
崔可夫嘆了口氣,說:“唉,我今天坐飛機去視察前沿陣地,結果遭遇德軍的飛機,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周旋後,飛機被不幸擊落。幸好第62集團軍的作戰參謀謝米洛夫大尉救了我,還將我送到他們集團軍的司令部包紮傷口,所以我就暫時留在這裡了。”
“飛機被德國佬的戰機擊落了?!您沒有受傷吧?”朱可夫在電話另一頭關切地問。
“謝天謝地,我的飛行員在降落時巧妙地操縱了一下,我才只受了點輕傷。對了,大將同志,我給您打電話。是有另外的事情要對您說。”
“說吧。我聽着呢。”從朱可夫友善的語氣裡。我能聽出他和崔可夫之間的關係很不錯。
崔可夫開始向他訴苦說:“大將同志,您也知道,我的第64集團軍是由預備隊新組建起來的,集團軍裡的多數指揮員和戰士都是初次參加戰鬥。爲了迅速地提升部隊的戰鬥力,我希望您能給我多派一些像奧夏寧娜少校這樣具有戰鬥精神的指揮員來。”
對於崔可夫的要求,朱可夫沉默了很久,才悠悠地回答說:“崔可夫同志,您手下的指戰員們。雖然很多都是第一次參加戰鬥,但只要打上兩三仗,他們的戰鬥經驗就會變得豐富。對了,我想聽您談談對頓河防線的看法。”
崔可夫看一眼身邊站着的科爾帕克奇,然後表情嚴肅地回答說:“大將同志,防線的情況很不樂觀。根據我軍的條令和教程,防禦者首先要了解敵人和根據形勢來選定戰場,將部隊部署在最有利的位置上。防禦者必須要依賴有利的地形構築陣地,能是防禦者在有利的條件下實施反突擊,發揚火力和在必要時隱蔽自己。同時。地形應該儘可能阻擾進攻者的運動和減弱它的機動能力,在有工程保障時應能阻止敵人坦克的前進。是進攻者沒有隱蔽的接近通道,儘量延長其暴露在防禦火力之下的時間。……”
聽到崔可夫如同背書般地說出上述一番話,我心裡暗自猜測,這應該就是伏龍芝軍事學院裡的指揮員教程的一部分內容吧。
“……我今天從飛機上觀察發現,第62集團軍的防線不符合這些要求,他們沒有來得及利用河流溝谷這些天然屏障。其實,我認爲只要在這些地方稍微構築一些防禦工事,就可以變成敵人難以逾越的障礙。可我軍的陣地卻構築在光禿禿、無險可守的草原上,無論是從地面或者空中都極易觀察到。在各防禦陣地和部隊之間有許多空隙,特別是在右翼更加明顯。假如這些空隙被德國人發現,他們會從這些地方穿過,包圍我軍的防禦陣地,並直抵我軍防禦後方。
由於頓河以西的防線拉得過長,第62集團軍第1梯隊的4個師的防線長達90公里,第64集團軍的2個師和1個旅的防線也長達50公里。特別是在防線右翼的步兵第192師拉得最長。第1梯隊各師的近四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的兵力,被部署在遠離主力打4、50公里的地方,既無炮兵掩護,又無空軍支援,一旦遭受到德軍的猛烈攻擊,他們會很快被擊潰或的。”
朱可夫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說:“接下來,說說您第64集團軍的情況。”
崔可夫接着報告說:“我在熟悉了情況,分析比較了第62集團軍各部隊所蒐集到的有關敵人的情報後,我將到達頓河流域的部隊進行了如下部署:步兵第214、229師,海軍陸戰隊第154旅及坦克第121旅佔領頓河右岸從蘇羅維基諾至蘇沃洛夫斯卡亞鎮一線,防禦左端由步兵第29師防守;第二梯隊的步兵112師部署在第62集團軍和第64集團軍的結合部奇爾河一帶;海軍陸戰隊第66旅、坦克第137旅和各學員團作爲第三梯隊集結在梅什科瓦河的居民區。”
崔可夫報告時,朱可夫顯然是在看地圖,剛聽他報告完,馬上開口稱讚道:“您的這個部署不錯,進可攻退可守。德國人想突破的您的防線,估計要大費周章才行。”
崔可夫苦笑着說:“大將同志,我的兵力剛部署完不久,戈爾多夫將軍就帶着最高統帥部的書面命令來到司令部,就任我第64集團軍的司令員。他上任後,查看了我的各項命令,他對第一梯隊的配屬未做任何重大的修改,批准並命令執行。但是對於集團軍第二梯隊的配置,他卻做了重大的改動。他命令不要把步兵第112師擺在第62呢第64集團軍的結合部,而是把它調到了斯大林格勒防線的外圍,即煙着梅什科夫河,從洛哥夫斯基村到格羅莫斯拉夫基村;把海軍陸戰隊第66旅、坦克第137旅和各軍校學員團調到了阿克塞河地點,即集團軍的左翼。
大將同志,我知道您在看地圖,您看,戈爾多夫將軍的這一決定,就把集團軍的預備隊全部調到了頓河左岸,從而是我集團軍在頓河以西的防禦陣地,失去了第二梯隊和預備隊。”
對於崔可夫的訴苦,朱可夫顯得極爲無奈,雖然他是名義上的副統帥,但畢竟分屬兩個不同的方面軍,有些事情他是不能隨便表態的,否則便有干涉友軍指揮之嫌。他沉吟了片刻,然後告訴崔可夫:“我知道了,關於沒有預備隊這點,我會盡快和戈爾多夫將軍研究的,等有了結果再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