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員同志,請您稍等一下,我馬上問他們。”說完這句話,我將話筒輕輕地擱在了桌上,快步地走到瓦西里面前。掃了一眼擺在地上的兩副擔架後,見上面躺着的戰士滿臉是血,左邊擔架上的戰士還在輕聲地呻吟,而右邊擔架上的戰士卻一動不動地躺着沒動。看到這種情形,我的心裡不禁咯噔一下,暗說難道他犧牲了嗎?我收回目光,望着一臉狼狽的瓦西里,低聲而急促地問道:“少尉同志,你給我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想到瓦西里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狙擊槍滾到了一旁,他也不管不顧,只是把頭埋在胸前,雙手拼命地揪着自己的頭髮。
看到瓦西里這種失態的表現,基裡洛夫走到了我的身邊,衝着站在擔架旁邊的指戰員們大聲地問道:“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報告團級政委同志,”從人羣中走出了一名中尉,他擡手向我們敬了一個禮後,恭謹地報告說:“我們是步兵第308師的,在路過葉爾曼區時,意外地看到了這位少尉,和倒在地上的兩名戰士。而在對面的一個廢墟里,很明顯地隱蔽有敵人的狙擊手,我趕緊帶人衝了過去。敵人的狙擊手看來我們人多,匆忙開了兩槍,打倒了我們兩名戰士以後,從隱蔽的通道逃跑了。等攆跑了敵人的狙擊手,我回到少尉的身邊,經過詢問,知道他是獨立師的。便將他和另外兩名受傷的戰士送了回來。”
聽完對方的報告。基裡洛夫點點頭。隨後走過去和那名中尉握握手,友好地說道:“中尉同志,謝謝您,謝謝您和您的部下把我們的狙擊手送回來了。”
中尉伸出雙手和基裡洛夫握了握,接着禮貌地問道:“團級政委同志,既然人已經送到了這裡,那我可以離開了嗎?”
“去吧,中尉同志。”基裡洛夫面帶笑容地對他說道:“我代表獨立師的全體指導員。再次向您表示感謝。”
中尉再次向我們敬禮後,轉身帶着他的那幫部下離去。
我看了看依舊坐在地上扯着自己的頭髮,一臉痛苦的瓦西里,重新走回到桌邊,拿起擱在桌上的話筒,貼在了耳邊,輕嘆一聲氣以後,對尚未掛斷電話的崔可夫說道:“司令員同志,瓦西里.扎伊採夫少尉回來了。”
“我知道,我知道。剛纔你已告訴我,說瓦西里少尉和他的戰友回來了。”崔可夫可能沒聽到指揮部裡的動靜。依舊情緒興奮地說道:“怎麼樣,他們有沒有幹掉敵人的狙擊手?”
本來我就在爲難爲如何向崔可夫彙報這件事情犯愁,聽他這麼一問,我就更加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你怎麼了,奧夏寧娜同志,爲什麼不說話?”電話聽筒裡傳出崔可夫不滿的聲音,“我問你,瓦西里少尉他們的情況如何,幹掉敵人的狙擊手了嗎?”
“沒有,司令員同志。”我含含糊糊地低聲回答道。
對於我這樣的回答,崔可夫顯然不滿意,他生氣地叫道:“你怎麼了,爲什麼聲音怎麼小,你的嗓子有毛病嗎?”
“請原諒,司令員同志。”聽到崔可夫發火了,我提高嗓門有些吃力地說道:“瓦西里少尉他們回來了,沒有幹掉德國人的狙擊手。”在停頓片刻後,我又接着補充說,“準確地說,只有瓦西里少尉一個人平安無事地回來了,而另外兩名狙擊手一名犧牲一名負傷。”
“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崔可夫追問道。
我看了一眼依舊處於失態狀態的瓦西里少尉,有些無奈而簡短地回答崔可夫:“瓦西里少尉的情緒很不穩定,暫時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你在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以後,立即向我報告!明白了嗎?”崔可夫斷然地命令道。
“是,司令員同志。”我趕緊一口應允下來。
“我命令,你們必須在兩天之內,一定要將德國人這個狙擊手幹掉。”說完這句話以後,聽筒裡便沒有了聲音,應該是他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放下電話,再度走到了瓦西里的面前,彎下腰撿起倒在地上的狙擊槍。我站直身體後,看到瓦西里依舊是那副頹廢的表情,我忍不住無名火氣,衝着他大吼一聲:“瓦西里少尉,站起來。”
我的吼聲把瓦西里嚇得渾身一哆嗦,他驚恐萬分地擡起頭,緊張地望着我,同時正在揪頭髮的雙手也放了下去。我本來想衝他發火了,可看到他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又於心不忍,於是放低聲調,將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瓦西里少尉,如果你還是一個男子漢的話,就站起來。”
站在旁邊的基裡洛夫和阿赫羅梅耶夫連忙彎身,一人攙着他的一隻手臂,幫助他從地上站了起來。而站在旁邊沉默不語的班臺萊耶夫,則吩咐巴斯曼諾夫:“少校同志,找幾名戰士進來,先把這兩副擔架擡出去。”
等瓦西里被基裡洛夫和阿赫羅梅耶夫攙扶着來到桌邊坐下,我也走過去,將他的狙擊槍放在了桌上,低聲地吩咐阿赫羅梅耶夫找點酒來,因爲我知道在屋裡的某個角落,放着幾個裝滿伏特加的水壺,當他們幾人熬夜會抽空喝上幾口。
等阿赫羅梅耶夫離開後,我低下頭和顏悅色地問瓦西里:“少尉同志,能給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沒等瓦西里說話,阿赫羅梅耶夫已重新回到了我們的面前,將擰開了蓋子的水壺遞到了瓦西里的面前。瓦西里一把搶過水壺,仰頭就將辛辣的伏特加大口大口地灌進自己的喉嚨裡。也許是灌得過猛了,嗆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阿赫羅梅耶夫一手接過他手裡的水壺。一手輕輕地爲他拍着後背。等他的咳嗽聲停止後。阿赫羅梅耶夫小心地問道:“少尉同志。您好點了嗎?”
瓦西里少尉使勁地點點頭,艱難地向阿赫羅梅耶夫道了一聲謝後,開始爲我們講述起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師長同志,我們今早奉您的命令,前往葉爾曼區,去搜索可能存在的德軍狙擊手。當我們進入一棟樓房時,發現遠處出現了德軍的一輛三輪摩托車,車上除了兩名摩托車手外。還有一個戴着大檐帽的軍官。
見到這種情形,莫羅佐夫下士主動地對我說:‘看,少尉同志,前面來了一輛三輪摩托車,上面有三個敵人,我們正好可以一人消滅一個。’
沙伊金中士也附和他說:‘不錯,少尉同志,反正我們也不知道德軍的狙擊手躲在什麼地方,索性就先將這幾個德國人幹掉以後再去也不遲。’
我聽兩人這麼說,便想了想。覺得消滅這幾個德國人花不了多少時間,絕對不會影響到我們去尋找德軍的狙擊手。便點頭同意了。
於是我們在樓房裡找到了各自的狙擊點隱蔽起來,按照事先的約定,由我開第一槍,幹掉那個駕駛摩托車的摩托車手,莫羅佐夫下士開第二槍,消滅坐在駕駛員後面的那個德國兵,而沙伊金中士則負責幹掉德軍的軍官。
等德軍的摩托車看到我們的樓房下,我果斷地開槍射擊。準確地命中了摩托車駕駛員,子彈從他的前額鑽進,從後腦拖着血沫子斜行鑽出,憑着慣性射進了後面士兵的額頭。驟然失去控制的摩托車向路邊撞去,沒等坐在挎鬥裡的德軍軍官搞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沙伊金中士射出的子彈便結果了他的性命。……”
“太棒了,這真是太棒了。”基裡洛夫聽到這裡,忍不住拍案稱奇,“一槍幹掉了兩名德國兵,真是太了不起了。”
“政委同志,請保持安靜。”我連忙打斷了有些激動的基裡洛夫,語氣平穩地說道:“在友軍的部隊裡,有一位叫柳德米拉.帕夫裡琴科的女狙擊手,她在塞瓦斯托波爾保衛戰期間,幹掉了309名德軍。據我所知,她就曾經創下過一槍擊斃三名德軍的記錄,可惜最後她的上級把這一槍所取得的戰果,只算消滅了一個敵人。”
聽到我所說的話,班臺萊耶夫、阿赫羅梅耶夫都驚得目瞪口呆,而基裡洛夫的表情更誇張,他居然從自己的座位上蹦了起來,吃驚地反問道:“師長同志,您確定您沒有聽錯,是309而不是39個?”
“不會有錯的,我的政委同志。”我輕描淡寫地說道:“據我得到的消息,她在戰鬥中負傷,是斯大林同志親自指示海軍從塞瓦斯托波爾接出來,並送到了莫斯科進行治療。”
“師長同志,不知道這位女狙擊手,她現在什麼地方嗎?”班臺萊耶夫等我一說完,立即謹慎地問道。
我對柳德米拉的瞭解,僅僅限於她在戰鬥中狙殺數量,和後來成爲了海軍少將,至於她此時在什麼地方,我還真不太清楚。不過我隱約地記得,她在傷愈以後,曾經被派到美國進行訪問,所以只能含糊其詞地說道:“她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知道。只是聽說莫斯科方面組織了一個青年代表團,將會到美國去訪問,而這位叫柳德米拉的女狙擊手,也是代表團的成員之一。”說到這裡,我爲了避免他們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便催促瓦西里,“少尉同志,接着說你們今天的事情。”
對於我剛纔所說的話,對瓦西里的震動不小,他的臉上一直掛在吃驚的表情,聽到我喊他,才從失神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深吸一口氣後,又繼續說剛纔沒說完的故事:“我們在消滅三名德國人之後,又朝預先選定的狙擊點前進。
狙擊點是在一棟被炸燬的兩層樓的醫院門診部,中間有段走廊被炸彈炸斷了,出現了一個大約兩米寬的缺口,要想前往狙擊點的話,就只能跳過去。
我們跳過缺口,在狙擊點隱蔽起來。過了幾個小時,不時看到有德軍的小部隊從附近經過。因爲他們的人數比較多。所以我們沒有開槍。直到中午時。有一輛裝甲車停在了附近,從車上下來兩名德軍軍官,倚靠在車旁吸菸,我們找到了狙擊目標,果斷地開槍幹掉了他們。
留在裝甲車裡的德國兵看到車外的指揮官被我們幹掉了,立即調轉車上的機槍,對着我們這邊射擊。密集的子彈打得牆上碎石飛濺,但一直趴在自己狙擊位置上的沙伊金中士卻沒有動彈。他不慌不忙地開了一槍,出膛的子彈命中了機槍手的額頭,瘋狂射擊的機槍頓時戛然而止。
在這個時候,沙伊金中士轉身對我說:‘少尉同志,我們這個狙擊點暴露了,我們到下一個狙擊點去吧。’
我們收拾好武器,調頭順着走廊往回走。到達缺口時,沙伊金中士先把我們三人的背囊扔過去,接着率先跳了過去。我本來想先跳的,結果莫羅佐夫下士說想和我比試一下。看誰跳的更遠。我沒有拒絕,於是他站在走廊靠外的一側。而我站在裡側。我們兩人後退幾步助跑起跳,就在飛越缺口時,我感覺有什麼溫暖的**濺到了我的脖子上。
等我落地時,發現身邊只站着沙伊金一人,而莫羅佐夫下士卻不見人影。我正要繼續找尋他的下落時,沙伊金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將我向下拽,同時低聲地說道:‘少尉,快蹲下,是敵人的狙擊手。’
我在蹲下後,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發生手掌上沾滿了鮮血。我立即就明白了,剛纔我們在跳過缺口時,隱藏在附近的德軍狙擊手就向我們開槍了,而莫羅佐夫下士就不幸中彈了,他身上的血就濺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朝樓下望去,只見莫羅佐夫下士正仰面朝天,像個大字似的躺在了一堆磚石瓦礫上,而他的頭上滿是鮮血。
我縮回頭來,低聲地問沙伊金:‘中士同志,您知道德軍的狙擊手在什麼位置嗎?’
沙伊金背靠着牆壁,低聲地回答說:‘從子彈飛來的方向,德軍的狙擊手應該是藏在三點鐘方向。’
聽沙伊金這麼說,我努力地回憶一下在來的路上所觀察的地形,發現對面是一片廢棄的廠房,德軍狙擊手在射擊後,有足夠的空間變換藏身的位置,要想幹掉他,是很難做到的。無奈之下,我只能給沙伊金下達了轉移的命令,打算在合適的時候,再回來把莫羅佐夫下士的遺體搶回來。
我們又在其它地方轉悠了幾個小時,我估計德軍的狙擊手應該轉移了,便帶着沙伊金又重新回到了門診大樓,在一樓的廢墟上找到了莫羅佐夫下士的遺體,由我們兩人輪流揹負着往回走。
當我們轉進下一個街區時,因爲我走得太急,沒留心到腳下,被地上的絆了一下。就在我的身體朝前傾斜時,感覺頭上的鋼盔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接着就滾到了一邊。我在倒地的同時,便知道遇上德軍的狙擊手了,連忙衝跟在後面的沙伊金喊道:‘臥倒,狙擊手。’
沙伊金聽到我的喊聲,急忙撲倒在地上,背在他背上的莫羅佐夫的遺體就摔到一旁,不過這個時候,我們已顧不上戰友的屍體,而是趴在相距不遠的瓦礫堆後面低聲地交談着。我撿起地上的鋼盔重新戴上,接着對沙伊金說道:‘中士同志,這個德軍狙擊手的槍法很準,一槍就把我的鋼盔打掉了,你要小心啊。’
沙伊金低聲地回答說:‘少尉,你放心吧,我會找到他的。’說着,他便試探地將狙擊槍從瓦礫的縫隙間伸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尋找着德軍狙擊手的藏身之地。在觀察一陣後,他驚喜地對我說道:‘少尉,我發現他了。他就在我們的兩點鐘方向……’他的話沒說完,我就聽到子彈滑過空氣的聲音,接着他狙擊槍上的瞄準鏡就被擊得粉碎。看到沙伊金用雙手捂住臉部,在地上痛苦地翻滾着,我不由氣憤填膺,也顧不得隱蔽,站起身來就朝着子彈飛來的方向扣動了扳機。
我連打了兩槍以後,連忙蹲下。幾乎就是在我下蹲的同時,我的頭盔又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敲了一下。我被巨大的慣性衝得朝後面倒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接下來的事情。我想您們都知道,是步兵第308師路過的部隊,不管傷亡地衝上去,攆走了德軍的狙擊手,否則我可能也回不來了。”
聽完瓦西里的述說後,我沒有安慰他,而是反問道:“瓦西里少尉,我剛纔說的狙擊手柳德米拉。雖然是個女兵,但她所取得的戰果,是很多男狙擊手都無法相提並論的。在我的心目中,你是一個了不起的狙擊手,雖然今天遭到了德軍狙擊手的兩次狙擊,但你都幸運地活了下來,證明敵人是打不死你的。所以我覺得你還必須繼續完成狙殺德軍狙擊手的任務。”
“師長同志,我行嗎?”瓦西里聽完我的話以後,用不確定的口吻問道。
“可以,完全可以。”我對瓦西里的信心。其實全《兵臨城下》這部電影,雖然那個德軍狙擊手和瓦西里在幾次較量中。都暫時地佔據了上風,可最後還是死在了瓦西里的槍下。雖然那只是影視作品,但我覺得肯定還是根據真實的故事改編,所以我對瓦西里幹掉敵人的狙擊手充滿了信心。“你立即到連隊裡再去挑兩名狙擊手,明天陪你一起去執行任務。”
聽完我的話以後,雖然瓦西里的表情依舊嚴肅,但我卻能看出,他的信心正在恢復中,相信找到合適的助手後,他一定可以完成我所交付的任務。
等瓦西里離開後,我給崔可夫打電話,將瓦西里的話源源本本地複述了一遍,接着又說:“司令員同志,我命令瓦西里少尉再去挑選兩名助手,明天繼續去搜尋敵人狙擊手的下落,一定要幹掉這個討厭的敵人。”
崔可夫聽了我的話,沉默了很久,才慢吞吞地說道:“奧夏寧娜同志,你覺得就派出三名狙擊手,就有把握幹掉敵人的狙擊手嗎?你想得真是太簡單了。”
崔可夫的話讓我一愣,我們三名狙擊手對付敵人一名狙擊手,況且還有瓦西里.扎伊採夫這樣逆天的狙擊天才存在,幹掉德軍狙擊手的把握還是蠻大的。不過爲了搞清崔可夫想說些什麼,我還是虛心地請教說:“司令員同志,不知道您的意思是?”
“德軍的狙擊手很狡猾,他是不會輕易上當的。”崔可夫簡短地說道:“你要想辦法,在他的面前擺下誘餌,讓他老老實實地把自己送到你們狙擊手的槍口下。”
崔可夫說完,便掛斷了電話。看着我握住話筒在發呆,旁邊的班臺萊耶夫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師長同志,司令員同志給您說什麼?”
我一邊放下電話一邊說:“司令員同志說德軍的狙擊手是個老手,很狡猾,我們的人不容易捕捉他的行蹤。所以讓我們想辦法給他擺點誘餌,讓他能乖乖主動地送到我們狙擊手的槍口下。”
崔可夫語焉不詳的一句話,讓我們幾個人都陷入了沉思。過了好一會兒,阿赫羅梅耶夫開口打破了屋內的沉默:“師長同志,我想問一個問題,當狙擊手看到一羣敵人進入自己的狙擊範圍時,首先狙殺的會是誰?”
“那還用說,當然是軍官了。”基裡洛夫聽到阿赫羅梅耶夫的問題,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普通的士兵沒有什麼價值,可狙殺部隊指揮官的話,就可以讓這支部隊在失去指揮後陷入混亂。除了軍官外,接下來要狙殺的就是機槍射手或者炮手之類的。”
基裡洛夫在說這番話時,阿赫羅梅耶夫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等基裡洛夫一說完,馬上發表自己的看法:“既然敵人想狙殺我們的指揮員,那我們就給他準備幾個指揮員。當他暴露時,我們的狙擊手就能從容不迫地幹掉他。”
“不行,不行。”阿赫羅梅耶夫的建議剛說完,班臺萊耶夫便急眼了,“師裡有經驗的指揮員本來就不多,怎麼能爲了消滅一個德軍狙擊手,就讓我們的指揮員去白白送死呢?”
我看到班臺萊耶夫在說這番話時,阿赫羅梅耶夫是笑而不語,心裡便明白他考慮的內容,和班臺萊耶夫所想的有出入,連忙出來打圓場說:“好了,副師長同志。您不要着急。先聽聽參謀長怎麼說。”接着又望着阿赫羅梅耶夫說。“行了,參謀長同志,別賣關子,把你的想法都說出來吧。”
阿赫羅梅耶夫見我識破了他的小詭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向我們說道:“我打算找幾個戰士,穿上軍官的制服,在瓦西里少尉他們潛伏的區域走動一下。好引起德軍狙擊手的注意。如果他向我們這批假冒的指揮員開槍的話,隱蔽在附近的瓦西里少尉,就可以輕鬆地幹掉他。”
“奧夏寧娜同志,您的意見呢?”基裡洛夫在聽完阿赫羅梅耶夫的建議後,沒有發表自己的觀點,而是側着身子徵求我的意見。
“我同意參謀長的意見。我個人認爲,這個方案是可行的。”對於阿赫羅梅耶夫的提議,我無條件地表示了支持。
“那麼抽調那裡的戰士來假冒充當幼兒的指揮員呢?”基裡洛夫接着提出了自己的第二個疑問。
“從警衛營裡抽調吧。”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抽兩個班出來,由米哈伊洛夫下士帶隊,從明天起。就在瓦西里少尉他們潛伏的位置附近到處走走吧。”
我記得在電影裡,是一名政治委員自動充當了誘餌。吸引了德軍狙擊手的注意。當他中彈倒下的同時,暴露了目標的德軍狙擊手也成爲了瓦西里的槍下亡魂。不過我可捨不得拿真正的指揮員去當誘餌,便只能忍痛讓警衛營的戰士來承擔這個危險的任務。
瓦西里少尉在第二天,帶着他所找到的另外兩名優秀狙擊手:阿納託利.契霍夫和維克多.梅德韋傑夫。其中據瓦西里介紹,梅德韋傑夫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狙擊手,狙擊技術也非常棒。
不過德軍的狙擊手也是個老手,不知道他是沒有出現在瓦西里少尉他們所潛伏的區域,還是對米哈伊洛夫下士他們冒充的指揮員不感興趣。到傍晚時,瓦西里他們是一無所獲地失望而歸。
第三天,也就是10月30日早晨,瓦西里他們又潛伏在捷爾任斯基區,靜靜地等待着德軍狙擊手上鉤。可是米哈伊洛夫帶着幾名假軍官和十幾名戰士,在這片廢墟上走了幾趟,狡猾的德軍狙擊手還是沒有上鉤。
31日早晨,當瓦西里少尉他們再次出發後,崔可夫的電話便打了過來,他在電話裡不耐煩地問道:“奧夏寧娜同志,我交代給你的任務完成得怎麼樣了?要知道在這幾天,我們至少又有二十幾名指揮員和狙擊手,喪身在這個老練的德軍狙擊手槍下。如果你還不能完成這個任務的話,我就會考慮讓其他人來執行這道命令。”
我聽崔可夫的話說得如此不客氣,只能恭恭敬敬地回答說:“請司令員同志放心,假如今天還不能完成任務的話,明天我親自帶隊伍去執行這些任務,不幹掉這個狙擊手,我就絕不活着回來。”
沒想到我的這番話,只換回崔可夫的一句話:“真是莫名其妙,你難道不知道你的指揮位置,是在師指揮部嗎?別忘了,你還是集團軍副司令員呢。”說完,便不由分說地掛斷了電話。
我放下電話,基裡洛夫他們三人圍了上來。基裡洛夫關切地問道:“師長同志,怎麼回事。司令員同志是因爲我們遲遲沒有完成任務,而發火了嗎?”
我點點頭,苦笑着說:“德軍的狙擊手在這兩天,又打死了我們不少的指揮員和狙擊手。在這種情況下,換了誰都會發火的。”
阿赫羅梅耶夫憤憤不平地說:“司令員也不想想,是我們不想消滅德軍的狙擊手嗎?斯大林格勒這麼大,我們又不可能搜遍每一寸土地,將該死的狙擊手從隱蔽的地方揪出來……”
“參謀長同志,”沒等阿赫羅梅耶夫說完,基裡洛夫便打斷了他後面的話,不滿地說道:“請注意你的身份,你怎麼能當衆發泄對上級領導的不滿呢?”
“行了,政委同志,別說了。”我看到阿赫羅梅耶夫被基裡洛夫說得滿臉通紅,爲了防止他們爭論起來,便及時地出來制止他們,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今天還沒有收穫的話,我想我們應該加大兵力的投入。”
“怎麼個加大兵力的投入?”班臺萊耶夫問道。
“瓦西里和另外兩名狙擊手,都是很優秀的。我打算明天將他們分成三組。每組帶一支有假冒軍官的部隊。到不同的區域埋伏。這樣三管齊下的成功率,怎麼也比只在一個地區設伏的機率高吧。”
“師長說得不錯,我同意她的意見。”班臺萊耶夫率先表態支持我。
接着基裡洛夫、阿赫羅梅耶夫也紛紛表態支持。
我們剛安排好明天的設伏地點,以及需要派出的警衛部隊時,巴斯曼諾夫忽然從外面衝了進來。來到我們的面前後,他興奮地說道:“報告師長、政委,瓦西里少尉回來了!”
瓦西里少尉回來了?!聽到巴斯曼諾夫的報告,我習慣性地擡手看了看錶。剛上午十一點,怎麼會這麼早就回來了?但在短暫的迷茫後,我猛地想到了一種可能,連忙一把抓住巴斯曼諾夫的手臂,緊張地問道:“少校,你說瓦西里少尉回來了?是他一個人回來,還是一羣人都回來了?”
“當然是一羣人都回來了。”巴斯曼諾夫的臉上洋溢着喜悅,興奮地回答說:“聽他們說,那個德軍狙擊手已被幹掉了。”
“狙擊手被幹掉了?!這真是太好了。”生薑還是老的辣,基裡洛夫在聽到巴斯曼諾夫的報告後。比我先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馬上吩咐巴斯曼諾夫:“少校。你立即去把瓦西里少尉請進來,我要問問他戰鬥的經過。”
瓦西里很快就跟在巴斯曼諾夫的後來進來了,看到他肩上挎着一支狙擊槍,而手裡還拿着另外一支狙擊槍時,我心裡便明白,他是真的把德軍狙擊手幹掉了,因爲他手裡拿着的是德制的狙擊槍。
當瓦西里把繳獲的狙擊槍放在桌上後,開始講述起他們是如何幹掉德軍狙擊手的經歷:“我們今天的潛伏地點在拖拉機區的一片廢墟里,而米哈伊洛夫下士所率領的部隊,就隱蔽在我們身後兩百米的一棟樓房裡。當天亮以後,拖拉機廠區的戰鬥又開始了,炮彈在空中吱歧作響。而我們卻靜靜地趴在瓦礫堆的後面,通過安裝在狙擊槍上瞄準鏡,密切注視前方所發生的一切。
‘那不是他嗎,你們看我手指的地方!’我左邊的梅德韋傑夫突然興奮起來。他由於疏忽差一點探身到胸牆外。但這已經足夠了,法西斯分子打傷了他。當然,只有經驗豐富的狙擊兵才能這樣準確射擊。另外一旁的契霍夫,連忙從我的身邊爬過去,爲肩膀負傷的梅德韋傑夫進行包紮。
我長時間地注視着敵軍陣地,但沒有找到狙擊手的埋伏地點。根據子彈飛來的方向和射速,我斷定那個狙擊兵就躲在某個正對着我們的地方。我繼續觀察着前方的廢墟。左面,停着一輛被打壞的坦克;右面,有一個土木發射點。法西斯份子到底在哪邊呢?在坦克裡?不,老練的狙擊手是不會隱藏在那裡的。在土木發射點裡?也不可能,發射孔是堵着的。在坦克和發射點之間的平地上有一大堆爛磚頭,中間放着一塊鐵板。它早就放在那裡了,並不引人注目,我從敵人所處的地位思量着:哪裡是狙擊兵應占據的最佳位置呢?那塊鐵板下面是否挖了個掩體?他是否每天趁黑夜悄悄潛伏過去,藏在那裡呢?是的,他可能就在那裡,在雙方都沒有佔領的中立地帶的那塊鐵板下面。
我決定檢查一下。便吩咐剛爲梅德韋傑夫包紮完傷口的契霍夫:‘喂,你給後面的指戰員發信號,讓他們出來吸引德軍狙擊手的注意力。’
當米哈伊洛夫帶領的小分隊出現在離我們僅僅幾十米的地方時,法西斯分子上鉤了,開了槍。一名戴着大檐帽的戰士應聲倒下。從這聲槍響,我便判斷出,法西斯分子的狙擊手是在鐵板底下。
‘這個惡棍就在那裡!’埋伏在我旁邊的契霍夫顯然也發現了敵人的位置,在旁邊小聲地罵着。接着他又衝後面隱蔽起來的米哈伊洛夫他們發信號。得到了信號的米哈伊洛夫他們又從隱蔽的地方爬起來,在廢墟中間彎着腰跑來跑去,讓敵人以爲他們是要去增援我們的陣地。
上當了的法西斯狙擊手開火了。這個該死的希特勒分子以爲,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消滅這支要去增援的小部隊。於是,他從鐵板下面伸出了半個頭。我正在等待這個機會,一點也不猶豫,就立即準確地射擊。法西斯分子的腦袋倒下了,而他那步槍的光學瞄準器卻仍在原處,鏡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雖然敵人沒動靜了,但是我還是趴在原地沒動。我讓契霍夫再次給米哈伊洛夫發信號,讓他們派幾名戰士過去查看。這次他們沒有遭到槍擊,德軍的狙擊手的確被我擊斃了,這就是被我擊斃的德軍狙擊手用的狙擊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