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電報上的內容很簡單,但我心裡明白瓦圖京是想告訴我們,不管我們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他都既往不咎了。有了他的這份電報,我終於可以安心地調兵遣將了。
我一邊命令拉祖梅耶娃給171師師長安德留先科打電話,讓他立即趕到308師的師指揮部來,一邊將羅曼諾夫叫到了桌邊。指着地圖問他:“副軍長同志,說說德軍在城市周圍的兵力部署情況。”
羅曼諾夫俯下身子,拿起桌上的紅藍鉛筆,指着亞歷山德里亞的位置說道:“根據我們的偵察,德軍的部隊又紛紛離開了亞歷山德里亞,一部向北沿着公路撤到了第聶伯河的方向;另外一部則沿着道路向南撤向了派特克哈特。而我們和茲納米安卡杜哈之間的敵人,則已完全被肅清。”
“那其它方向的敵人呢?”我聽完羅曼諾夫的介紹後,又指着南面和西面兩個方向問道:“這些地方的敵人不會也撤退了嗎?”
“城市的南面和西面,只是一些不大的村落和居民點,守軍的數量非常有限,有的村莊裡只有四五名德國兵、”羅曼諾夫輕鬆地說道:“我打算從游擊隊裡抽出一部分熟悉地形的同志,讓他們爲正規軍充當嚮導,去負責清剿散佈在周圍的散兵遊勇。”
“我們的兵力有限,”我的眼睛始終盯着地圖,等羅曼諾夫說完後,我有些擔心地問道:“要是抽調部隊去清剿這些零星的德軍部隊,那麼我們就沒有能力和可能來犯的德軍進行大規模的戰鬥。”
“放心吧。軍長同志。”羅曼諾夫的反應很快。他立即就判斷出我究竟擔心的是什麼。連忙向我解釋說:“我剛剛說過,德軍在這一地區的兵力不光少,而且分散。我們只需要抽出幾個排級小分隊,就足以將他們全部消滅。”
羅曼諾夫提出的用小部隊去消滅德軍的散兵遊勇的提議,讓我立即聯想到某部電影裡,小分隊去剿滅盤踞在地形險要山寨裡的土匪的情節。由此,我判斷出他的這個提議是非常合適的,於是便點了點頭。贊同地說:“副軍長同志,你這個方案不錯啊。以少量的兵力,去清剿散佈在我軍縱深的散兵遊勇。雖然每次消滅的敵人不多,但把所有的戰果加起來,也不亞於一場小規模的戰鬥啊。就這樣決定了,您立即安排吧。”
就在羅曼諾夫給他的部下打電話時,接到命令的安德留先科來到了指揮部。我將他叫到了地圖前,在正式佈置任務前,我首先問道:“上校同志,你們師現在有多少人啊?”
“報告軍長。”聽到我的問題,安德留先科連忙挺直身體報告說:“我們團原有一千九百多人。到達亞歷山德里亞後,動員了八百多工人和居民加入了我們的隊伍,並給他們配備了武器。”
從安德留先科的彙報中,我雖然知道171師現在的總兵力是兩千八百人左右,但如果真的打起仗來,剛加入的新戰士,也就只能湊個人數,根本形不成什麼戰鬥力。想到這裡,我又繼續問道:“這些新兵,您是怎麼分配?單獨組建一個新兵營,還是把他們分散補充到各團去了?”
對於我這麼簡單的問題,安德留先科笑着回答說:“軍長同志,如今正在打仗,我們哪有時間把他們放進新兵營慢慢訓練嘛。我是把他們分散補充進了前期減員嚴重的各團,希望他們在戰鬥骨幹的帶領下,新兵們能儘快地形成戰鬥力。”
“很好,上校同志。”對於安德留先科的這樣安排,我衝他翹起了大拇指,臉上稱讚道:“您的這個安排很合適,老兵和新兵合理搭配,非常有利於部隊在最短的時間內形成戰鬥力。”
“軍長同志,你們在談什麼啊?”剛打完電話走回來的羅曼諾夫正好聽到了我們後面的兩句話,便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什麼老兵和新兵合理搭配啊?”
“是這樣的,副軍長同志。”既然羅曼諾夫問到這事,我也很有耐心地向他解釋說:“因爲第171師剛補充了八百多新兵,爲了儘快地提高戰鬥力,所以安德留先科上校將新兵分散補充到各個團裡去,採用老兵帶新兵的方式,來迅速地提高部隊的戰鬥力。對了,你們第308師補充了多少新兵啊?”
聽到我這個問題,羅曼諾夫和安德留先科對視一眼,然後兩人呵呵大笑起來。沒等我問他倆在笑什麼,安德留先科便主動向我解釋說:“軍長同志,您也許不知道吧,副軍長同志在接任師長趕跑進攻城市的德軍以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大量地不補充新兵。據我所知,他從紅星機械廠裡,就招收了四百多名參加過軍事訓練的工人,再加上另外幾個工廠裡的工人,以及支持我軍的居民,第308師共補充了將近兩千人。”
“什麼,兩千人?”說實話,這個數據還真的把我嚇了一跳,要知道我們接下來打的都是惡仗,一下補充這麼多新兵,看着人數是多了,可部隊的戰鬥力卻被稀釋了。我一把抓住羅曼諾夫的手臂,緊張地問道:“副軍長同志,這批新兵,您又是如何安排的?”
“軍長同志,您這是怎麼了?”羅曼諾夫有些奇怪地看着我說道:“新兵補充進部隊以後,自然是像第171師那樣,直接分散編入各團。我對下面的三個團長說,每個連排裡的新兵和老兵之比,要保持在二比一,也就是說,每兩個新兵就有一名負責管理他們的老兵。這種以老帶新的搭配方式,有利於新戰士迅速地融入我們的大集體,增加部隊的凝聚力,同時也能快速地提高他們的技戰術水平。”
“很好。你們兩人在這件事情上做得都不錯。”我在稱讚完他們以後。便言歸正傳:“好了。記下來我們討論我軍下一步的作戰方向。”我指着地圖,對兩人說,“根據副軍長剛剛的報告,原來進攻城市的敵軍,已分別撤向了第聶伯河邊和派特克哈特。對於這兩個方向的德軍,我們暫時不用理睬,只需要派出部隊監視他們就可以了。然後你們把主力集中起來,以茲納米安卡杜哈爲基地。向西北方向運動。只要發現哪個城市的守軍力量薄弱,我們就衝上去狠狠地教訓他們。只要我們消滅了德軍盤踞在這些城市的小股部隊,那麼我們就可以得到兵員和武器裝備的補充,這樣對我們接下來的戰鬥有很大的幫助。”
羅曼諾夫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地滑動着,似乎正在考慮我提出方案的可行性。忽然他的手指停止了移動,眉頭也隨之皺了起來。看到他這個表情,我猜想他是不是想到了什麼,便趕緊問道:“副軍長同志,您是不是有什麼想法啊?”
“軍長同志,我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您請看!”羅曼諾夫用手指先點了點我們所在亞歷山德里亞,接着沿着公路向西北方向移動。隨後說道:“從茲納米安卡杜哈出發,到基輔的距離不到三百公里,而中間只有兩三座不算太大的城市,相信德軍在城市裡也不會有太多的兵力,因爲第聶伯河對岸的兵力吃緊,這些城市的兵力,有可能都抽調一空。而我們就可以抓住這個空檔,果斷地向基輔推進,看有沒有可能從德軍的手裡,將這座城市奪回來。”
我聽了他的想法後,不置可否地盯着地圖,心裡暗說:“想當初,朱可夫看到基輔的部隊有被德軍合圍的危險,向斯大林建議放棄基輔,將兵力撤過第聶伯河的計劃,結果被斯大林發配去了預備隊方面軍。由此可見,斯大林對基輔是如何地看重,假如我真的能率領部隊,從德軍的手裡重奪基輔,哪怕只堅守幾天時間,那也是奇功一件,沒準斯大林一高興,就直接將我晉升爲中將也說不定。”這麼一想,我對羅曼諾夫的方案也不禁怦然心動,心中開始盤算起有幾分勝算。
但看了一陣後,我的理智最終還是戰勝了衝動。我搖着頭對羅曼諾夫說:“副軍長同志,您的提議非常不錯,不過我們軍現在不光兵力不足,而且缺乏坦克大炮這樣的重型裝備,又沒有制空權,要想奪取敵人重兵防禦的基輔,那簡直是不可完成的任務。”
聽我這麼說,羅曼諾夫的臉上露出了遺憾的表情,但他還是心有不甘地說道:“軍長同志,我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們應該試試。”
我擡頭看了他一眼,又用目光掃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安德留先科,見他也是一副失望的表情,便專門向兩人說明道:“兩位指揮員同志,你們不能光看到我們周圍的德軍兵力薄弱,就異想天開地以爲所有城市裡的德軍守衛部隊實力弱,可以隨便讓我們打着玩。我告訴你們,假如你們抱着這種思想的話,是會吃大虧的。你們來看看基輔附近的地形,只要我們不能在十二個小時內佔領基輔,那麼來自白俄羅斯的德軍部隊,就會從我們的身後圍上來,和城裡的守軍裡應外合,將我們全部吃掉。”
我這麼一說,兩人都默不作聲了,只是看着地圖,思索着我剛剛所說的那番話。過了一會兒,羅曼諾夫擡起頭,對我說道:“軍長同志,我承認您所說的話非常有道理,但這麼好的機會擺在我們的面前,不試一下就放棄,未免有點太可惜了……”
“行了,副軍長同志,您不用再說了。”沒等他說話,我就果斷地打斷了他後面的話,但爲了不傷他的自尊,我還是提出了一個折衷的辦法:“這樣吧,您儘快派出偵察分隊,趕完基輔去偵察敵人的兵力分佈情況。”
“是,我這就去安排。”聽到我後面的話,羅曼諾夫臉上的憂色一掃而光,他的話剛說完,就迫不及待地朝放在旁邊的電話機跑去,打算立即通過電話,向師屬偵察連下達偵察命令。
看到拿着電話機正在興高采烈下達着命令的羅曼諾夫,我忽然想起昨天曾命令維特科夫派部隊到基洛夫格勒附近去偵察,也不知道最後的偵察結果如何,必須立即問問。想到這裡,我便走到了拉祖梅耶娃的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等她一扭頭,我就立即問道:“中尉,能立即和基洛夫格勒的軍指揮部聯繫上嗎?我有事情要和參謀長講話。”
“可以的,軍長同志。”拉祖梅耶娃說着將手邊的一部電話機推到我的面前,並向我報告說:“這部電話可以直接和軍指揮部通話,需要我爲您接通嗎?”看到我點頭表示同意,她立即就撥起號來。
由於這些有線電話,保密性比無線通話安全多了,所以我在聽到聽筒裡傳出了維特科夫的聲音後,也不繞圈子,就直截了當地問道:“喂,參謀長同志,偵察營的偵察結果出來了嗎?”
聽筒裡傳出了維特科夫興奮的聲音:“您好,軍長同志。特拉夫金上尉的幾個偵察分隊的報告都擺在我的面前,我正想抽時間向您彙報呢,沒想到您還先打電話過來。”
從維特科夫的聲音裡,我判斷出偵察營昨晚的偵察效果一定不錯,所以連忙追問道:“說說吧,參謀長同志,到底是怎麼回事。”
“軍長同志,您可能做夢都想不到吧。”維特科夫有點神秘地說道:“據特拉夫金上尉報告,他親自率領一支偵察小分隊潛入德軍陣地時,發現除了兩三名哨兵外,就再也沒有發現敵人的蹤影。而我們白天用望遠鏡觀察到的那些戰壕裡的德軍士兵,不過是一羣穿着軍服戴着鋼盔的假人。”
“什麼,參謀長,您說什麼?”當聽到敵人陣地裡除了少數士兵外,剩下的都是假人時,我頓時有了一種上當受騙的屈辱感,我大聲地問道:“既然戰壕裡都是假人,那麼德軍的主力去什麼地方了?”
“根據我們對俘虜的審問,敵人的主力已悄悄地繞過我們的防區,朝第聶伯河方向開進了。”維特科夫聽到我發火了,趕緊如實向我報告:“根據我們的分析,他們應該是準備渡河去增援曼斯坦因了。”
放下電話,我轉過身來,對着站在身後的羅曼諾夫和安德留先科說道:“指揮員同志們,德軍很狡猾,除了留下少數的部隊監視我們外,剩下都開往了第聶伯河。現在,我同意副軍長同志的意見,一旦完成對基輔的偵察,第171師和第308師就立即向基輔開拔。”說到這裡,我停頓了片刻,咬着後槽牙惡狠狠地說,“既然德國人要玩陰謀,那麼我們一定要給他們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