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帕克奇表情凝重地做出這個艱難的決定後,彷彿全身的力氣被一下抽空了,他的雙肩下塌身體前傾,雙眼無神地盯着面前的地圖發呆。看到他神情沮喪的樣子,我有心上前勸說兩句,但剛要擡腳,想到剛纔被他揪住衣領差點捱揍的那一幕,不禁又縮了回來。
他呆坐了很久,然後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抽出根菸叼在嘴上,也許是情緒過於激動,他的手顫抖着連劃了幾根火柴,都沒能把煙點着。這時候我不能再繼續袖手旁觀,連忙鼓足勇氣走過去,接過他手中的火柴盒,從盒子裡抽出一支火柴,劃燃後湊到了他的面前。當他看清劃火柴的人是我時,不由一愣,不過還是把煙湊了過來,讓我爲他點菸。
香菸點燃後,他只吸了兩口,便把未抽完的菸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擡頭對我說道:“奧夏寧娜中校,你說說,我作出的這個撤退命令正確嗎?”
我使勁地點點頭,真誠地說:“司令員同志,我認爲,您做出的決定是正確的。”
“理由呢?說來聽聽。”
“目前我軍所佔領的陣地,位於光禿禿的大平原上,根本無險可守。您知道,要守住防禦正面如此寬闊的陣地,我們必須要派數量龐大的部隊進駐。而對於德國人來說,我們所擁有的人數優勢,在他們所擁有的制空權和強大的武器裝備面前,是不值得一提的。如果他們想重新佔領這些陣地的話,甚至不用出動地面部隊進攻。只需要派出空軍或者在四周的山崗上佈置炮兵陣地。對我們的陣地進行狂轟濫炸。就能達到消滅我軍佔領陣地的目的。”
他聽我這麼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你說得非常有道理,讓部隊繼續停留在位於開闊地的陣地上,無疑是讓他們去送死。不過你也看到了,這塊陣地,是我們付出了較大的犧牲才攻下來的,就這麼白白地放棄掉。我有點不甘心。”
沒等我再接他的話題,謝米科夫走過來報告說:“司令員同志,剛接到塔蘭採夫中校的電話,他率領的第102海軍步兵旅已經進入了科斯卡河岸邊的預設陣地,他們一邊收容第184師和第192師的潰兵,一邊和突入到該地區的德軍先頭部隊戰鬥。”
“大尉同志,你問過他關於哈爾琴科上校犧牲的具體情況嗎?”
聽科爾帕克奇這麼問謝米科夫,我不禁有些奇怪,第192師的師長犧牲,一個來自海軍的中校指揮員怎麼可能知道。不過我知道現在不是亂提問的時候。便靜靜地聽着兩人接下來的對方。
謝米科夫回答說:“我問過了,塔蘭採夫中校報告說。他聽說有德軍的摩托化部隊撲向了師指揮部所在的上布濟諾夫卡,便馬上帶部隊去增援。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等他們趕到時,德軍的摩托化部隊已經摧毀了我第184師和第192師的師部,兩個師指揮部的人員下落不明,他只能率部隊邊戰邊走,並沿路收容被打散的指戰員,回到科斯卡河邊的預設陣地阻擊德軍的繼續推進。”
“塔蘭採夫中校採取的措施很正確。”科爾帕克奇讚許地點點頭,接着吩咐謝米科夫:“你這就去給塔蘭採夫中校打電話,讓他立即接任第192師的師長職務。目前他要做的事情有三件:一是組織積極地防禦,堅決阻止德軍的摩托化部隊繼續向科斯卡河推進;二、儘可能多地把第192師潰散的部隊召集起來;三、要立即派人去尋找哈爾琴科上校,把他的遺體帶回來。我的命令就這些,你去傳達吧!”
在他說到找回哈爾琴科上校的遺體時,我無意中發現一顆晶瑩的淚珠順着他的臉頰滑落下來。也許他發現了我在注視他,連忙擡手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回過頭來對我說:“奧夏寧娜同志,我決定了,等晚上第85團撤出陣地後,讓他們到這個山崗上來佈防。這樣就可以在德軍毫無防備大搖大擺地從山崗下經過時,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說完,他親自打電話給近衛第33師的師長法納西耶夫上校打電話,佈置讓第85團移防到臨時指揮部所在的山崗上的事宜,準備明天狠狠地教訓一下氣焰囂張的德國人。
給法納西耶夫打完電話,他又給古羅夫打電話,下達新的作戰命令:“軍事委員同志,目前的形勢對我們很不利,近衛第33師傷亡慘重,無力再堅守現有的陣地,我已經命令他們在天黑後撤出,在指揮部所在的山崗上構築新的防禦陣地,對從山崗下經過的德軍部隊進行阻擊。另外,第184師和第192師被擊潰了,第192師師長哈爾琴科上校犧牲,我已經命令第102海軍步兵旅的旅長塔蘭採夫中校接任了師長的職務,並在科斯卡河邊的預設陣地和德軍的先頭部隊展開了戰鬥。現在我命令:加農炮第1103團、第1105團、第1158團,立即開火,對攻擊我集團軍科斯卡河陣地的德軍部隊,進行攔阻射擊,一定不能在這些法西斯匪徒衝進我們的陣地。”
“明白了,司令員同志。”古羅夫非常乾脆地回答道:“我馬上就給三個加農炮團下命令,讓他們爲守衛科斯卡河陣地的我軍部隊提供必要的炮火支援。另外,我建議將反坦克殲擊炮兵第508團、第552團調到科斯卡河陣地,加強那裡的反坦克力量。”
“您的想法不錯,軍事委員同志。那就按照您說的執行吧!”
他掛上電話後,又低頭看着桌上的地圖。等打完電話的謝米科夫重新過來後,他又吩咐道:“謝米科夫大尉,你再去給第131師的賈胡阿上校和第112師的索洛古布上校打電話,讓他們各抽出一個團的兵力,去增援科斯卡河防禦陣地。”
“司令員同志,有必要再調援兵過去增援嗎?要知道科斯卡河防線,不但有擔任預備隊的沃爾欣少將的第147師和諾維科夫少將的第181師防守,今天又得到了第102海軍步兵旅和第192師的殘餘部隊加強,現有兵力完全有能力守住陣地。”
我白了謝米科夫一眼,心說你一個大尉,也敢在集團軍司令員的面前指手劃腳,小心待會兒捱罵。不過科爾帕克奇似乎對謝米科夫十分寬容,他只是解釋說:“大尉同志,你說得很對。但是我們目前要做最壞的打算,德軍的兩個摩托化師在擊潰第184、第192兩個步兵師後,已經逼近了科斯卡河防線。”他用手點着地圖說。“和我軍接壤的是第64集團軍的右翼,這裡雖然有崔可夫部署的步兵第229師,但據我所知,該師的防禦正面將近15公里,可陣地上卻只有5個營的兵力,另外4個營還在路上行軍。在這個師的防禦縱深裡,雖然部署有坦克第21旅,但該旅的坦克數量很少,只有5輛kb重型坦克、9輛t-34坦克和20輛t-60坦克,根本無法和德軍的坦克部隊相抗衡。”
“全明白了,司令員同志,我這就去打電話。”
從科爾帕克奇的發號施令中,我意外地發現,原來他也是一位有着豐富戰鬥經驗和卓越指揮才能的指揮員,他不光可以記住各種拗口難記的地名,而且對集團軍所屬的各部隊瞭如指掌,下達命令時,根本不像其他指揮員那樣,還要查看地圖和翻筆記本。我老想着跳槽去崔可夫那裡,所以就一直沒有留意自己身邊有位能力出衆的指揮員。雖然今天他親自指揮的反擊戰鬥沒有取得理想的戰果,但這並不是他的責任,而是剛組建的坦克第13軍戰鬥動作不協調,不能很好地配合步兵進攻所致。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科爾帕克奇擡手看了看錶,然後對謝米科夫說:“大尉同志,待會兒第85團開過來,你負責和他們的團長聯絡,選擇合適的位置構築新的防禦工事。”
謝米科夫答應一聲後,又關切地問:“司令員同志,您這是打算回集團軍司令部嗎?”
科爾帕克奇搖搖頭說:“司令部就暫時不回去了,我不放心科斯卡河防線。我估計明天天一亮,德軍就會集中優勢兵力對我軍的陣地發起猛攻,我到那裡去親自指揮。”
謝米科夫問:“需要我陪您去嗎?”
科爾帕克奇再次搖搖頭,說:“這次讓奧夏寧娜中校陪我去。你就留在第85團裡擔任聯絡官,有什麼最新的情況,隨時向我彙報。”說完從我一擺頭,說:“走吧,奧夏寧娜同志,跟我一起到科斯卡河防線去。”
我跟在科爾帕克奇的身後走出了指揮部,聽見謝米科夫在裡面大聲地說:“大家快點收拾東西,然後都跟司令員同志到科斯卡河防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