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可夫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爲他心裡明白,如果善待卡爾波夫、尼古拉這樣的反正官兵,不僅有軍事意義,也有政治意義。一旦更多的東方營指揮官瞭解到他們昔日同伴,在我們的陣營裡所受到的優待後,就會產生動搖,就算不會立即投奔到我們這邊來,至少對德國人的忠誠就會大打折扣。在今後的大規模戰役中,德軍不光不敢再像以前那樣放心大膽地使用東方營,甚至還要專門調部隊對他們進行監視,這樣就會變相地削弱他們的實力。
雖然我心裡對卡爾波夫營的傷亡情況早有心裡準備,但等我看到跟着少尉從柳德尼科夫師的隊列中走出只有四名戰士時,我還是感到了心如刀割。要知道,當時我增援給柳德尼科夫師的可是一個加強營,足足有八百指戰員,如今卻只剩下了四個人。
看着迎着我們走過的四名指戰員,崔可夫本能地皺了一下眉頭,隨即問我:“奧夏寧娜同志,這四個人中哪個是卡爾波夫上尉啊?”
我看了看正在向我們接近的指戰員,發現四人都是鬍子拉碴一臉憔悴的樣子,掛得破破爛爛的軍服上沾滿了泥漿。我瞅了半天,也沒認出誰是卡爾波夫,只好搖搖頭,羞愧難當地回答崔可夫:“對不起,司令員同志,我現在沒法辨認出誰是卡爾波夫上尉。”
“您呢,柳德尼科夫上校。”崔可夫見我這裡問不出答案,又衝着站在我們面前的柳德尼科夫問道:“您能認出誰是卡爾波夫上尉嗎?”
柳德尼科夫回頭看了半天,最後也是搖着頭說:“對不起。司令員同志。我也認不出哪位是卡爾波夫上尉。”
雖然我和柳德尼科夫都沒認出誰是卡爾波夫。但謎底很快就揭開了。他們四人在少尉的帶領下來到了我們的面前,排成了整齊的一排。等少尉向柳德尼科夫報告完畢後,站在最右邊的那名指戰員向前一步,擡手向我們幾人敬了一個環禮,隨即大聲地說道:“指揮員同志們,上尉卡爾波夫奉命來到,請指示!”
看到卡爾波夫站在自己的面前,崔可夫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用讚許的口吻說:“您好啊,卡爾波夫上尉。”
見到崔可夫握着自己的手,卡爾波夫顯得有些緊張,他語氣激動地說道:“您好,司令員同志,很高興能在這裡看到您!”
崔可夫一邊和他握手,一邊側着頭望着我說:“上尉同志,我今天和你們的奧夏寧娜師長一起到這裡來,除了給近衛第70師解圍外。還是爲了歡迎你們重逢獨立師的。”
聽到這個意外的消息,正在和崔可夫握手的卡爾波夫頓時愣住了。過了好一陣。他才試探地問我:“師長同志,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笑着回答卡爾波夫說:“上尉同志,紅旗獨立師歡迎您歸隊!”
接下來崔可夫又和我聊了幾句後,便跟着柳德尼科夫返回他的師指揮部去了。而我則在安排人手打掃戰場的同時,派人將基裡洛夫、阿赫羅梅耶夫及在城裡的團營長全部召集過來,我要召開一個臨時的軍事會議,討論獨立師下一步的進攻方向。
我們的會議是在一棟剛剛收復的樓房裡召開的,爲了確保安全,防止在開會的時候遭到敵人的襲擊,班臺萊耶夫甚至還把佩爾斯堅的坦克營調了過來,將僅有的幾輛坦克擺在樓外。
會議開始後,班臺萊耶夫先向在場的指揮員們通報了上午的戰鬥經過。等介紹完情況後,他扭頭問坐在桌邊的我和基裡洛夫:“師長、政委,接下來你們誰發言?”
基裡洛夫把目光投向了我,用徵詢的語氣問道:“奧夏寧娜同志,還是您給指揮員們講講吧,隨便安排向他們部署下一步的戰鬥任務。”
聽政委這麼說,我也沒有推辭,點了點頭便站起身來,衝着面前的諸多指揮員們說道:“同志們,在今天上午的戰鬥中,炮兵和步兵之間的配合做得不錯,以六十幾人的傷亡,就收復了被德軍盤踞一月之久的中間地帶,同時還消滅和俘虜兩百多名德軍官兵。接下來,我們師的任務,是消滅那些停留在城北和城中的德軍部隊。”
坐在下面的四團長蓋達爾忽然問道:“師長同志,我們的進攻能得到友軍的支援嗎?”
對於蓋達爾提出的問題,我苦笑着回答說:“由於這幾個月的殘酷戰鬥,城裡的部隊已被嚴重地削弱了。在沒有得到新的部隊和武器裝備的補充前,他們是無法爲我們提供任何幫助的。也就是說在接下來的半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內,我們師都將是孤軍作戰。”
“師長,別看到敵人的兵力比我們多,但是他們的戰鬥力已不堪一擊了。”人羣中響起了科斯嘉中校的聲音,“只要我們再發起幾次這樣的進攻,敵人就擋不住了。”
科斯嘉的話頓時引起了周圍的一片輕笑聲,看來絕大多數的營團級指揮員都和他有着類似的看法。而我卻在笑聲中皺起了眉頭,發現今天上午的進攻太順利,也不是什麼好事,不少的指揮員都已經產生了輕敵情緒,這樣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會吃大虧的。
等大家笑過以後,我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說:“指揮員同志們,我想提請大家注意一件事情,我們在上午奪取中間地帶的戰鬥中,之所以能進展如此順利,除了一團的指戰員和師屬炮兵營之間的步炮協同做得好,更重要的,是敵人在我們的大反攻開始以後,被我們的飛機大炮打怕了。看到自己的友軍遭到進攻,他們的重武器和技術裝備因爲怕挨炸。都隱蔽了起來。沒有爲友軍提供必要的火力支援。所以我們才能如此順利地奪取敵人的陣地。假如大家以爲敵人的部隊就這樣喪失了戰鬥力,那麼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就會遭受到意想不到的損失。”
我的話讓原來興高采烈的指揮員們沉默了下來,顯然大家剛纔都被上午的小勝利衝昏了頭腦,以爲敵人都是強弩之末,只要我們再發動一次猛攻,敵人就會被我們徹底摧毀一般。大家保持沉默的時候,我也沒有說話。在我的印象中。大反攻開始以後,除了最初的幾天,剩下有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在史料里根本看不到半點關於第62集團軍的記錄,這就不得不讓我感到擔憂。如果在城內打得好,那麼在史書上一定會大書特書;可如今是隻字不提,莫非是崔可夫指揮的反攻不光沒有讓德軍遭受到應有的損失,而自己反而被德國人打得滿地找牙?在這種前景不明的情況下,我必須保持足夠的警惕才行。
見遲遲沒有人說話,我低頭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圖。接着又說:“目前德軍在葉爾曼區、捷爾任斯基區、‘紅十月’、‘街壘’區和拖拉機廠區,集結有大概五個師的兵力。其中還有兩個是裝甲師。
根據集團軍司令部的判斷,被我們拖在城裡的敵人,正面臨着彈盡糧絕的命運,所以我們在這種時候發起對他們的進攻,是最佳的時機。
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我打算每天派出一個團的兵力,在兩個師屬炮兵營的掩護下,向敵人佔領的區域發起攻擊。奪取葉爾曼區後,再向捷爾任斯基區的德軍發起進攻。我不要求你們每天向前推進多少多少條街區,但是我要求你們,每佔領一棟樓房奪回一條街道,就要加強該地區的防禦,絕對不能讓德國人再從我們的手裡把這些地區奪回去。”
“師長同志,”阿赫羅梅耶夫等我說完,立即問道:“各團的出擊順序,和即將攻擊的區域,該如何分配呢?”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說:“奪取葉爾曼區的任務,我就交給三團和四團,進攻將在今天下午兩點開始,進攻任務由三團來完成。”
四團長蓋達爾從自己坐的位置上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問道:“師長同志,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見我點頭表示許可,又接着說,“不知道我們兩個團,有多少時間來完成佔領葉爾曼區的任務?”
“一個星期。”我伸出一個手指,鄭重其事地對蓋達爾和接着站起來的科斯嘉說道:“你們兩個團在進攻時,要注意和炮兵的配合,儘量減少部隊的傷亡,能做到嗎?”
蓋達爾和科斯嘉聽完我的話以後,對視了一眼,隨即齊聲回答:“能做到!”
等兩人坐下,我又點了謝傑里科夫和奧列格的命令,向他們宣佈:“兩位中校同志,奪取捷爾任斯基區的任務,我就交給你們兩個團了。一旦三團四團成功地收復了葉爾曼區,你們兩個團就立即發動進攻!”
“是!”兩人整齊地答應一聲,也雙雙落座。
我正打算讓基裡洛夫給大家做做政治鼓動工作,剛一轉身,卻聽到有人在身後叫我:“師長同志,請等一等。”我回頭看去,見說話的是坦克營長佩爾斯堅少校,便笑着問他:“少校同志,你有什麼事情嗎?”
“師長同志,”佩爾斯堅少校一臉委屈地問道:“我想問問,我們坦克營的任務是什麼?”
“坦克營?!”我愣了片刻後,想到自己剛纔佈置任務時,真的把坦克營給忘記了。不過以坦克營現有的技術裝備,在接下來的巷戰中,還真派不上什麼用途,所以我開門見山地對佩爾斯堅說道:“少校同志,由於坦克營的技術裝備有限,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很難爲我們的步兵提供必要的火力支援,所以就暫時不安排你們的作戰任務了。”
“師長同志,坦克營就算坦克的數量有限,但我們還有幾百名坦克手,完全可以把他們當初步兵來使用。”看到我不給坦克營佈置任務,佩爾斯堅急了,倆沒用懇求的口吻對我說:“請相信我們,一定可以取得比步兵更出色的戰果。”
“是的,師長同志,請相信我們。”看到佩爾斯堅少校在苦苦懇求我佈置任務,他的副營長普里霍季科少校,營政委瓦吉姆也做不住了,紛紛站起來,幫着營長向我請求任務。
我見他們請戰心切,不忍打擊他們的積極性,便走到了幾人的面前,語重心長地對他們說道:“三位指揮員同志,不是我不想給你們分配任務,而是接下來即將奪取的兩個區,所開展的都是逐樓爭奪的戰鬥。坦克的仰角不夠,無法消滅躲在樓頂的敵人。如果我們的坦克隨便進入沒有完全清除敵人的街道,就會成爲敵人反坦克手的靶子。我們的坦克數量有限,可禁不起這樣的損失。一旦全部的坦克損失了,那麼在我們進攻工廠區的時候,就沒坦克可用了。你們明白嗎?”
三人聽完我的話以後,整齊地答道:“明白了!”也不再和我糾纏,又重新坐了下去。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三團、四團先對德軍盤踞的葉爾曼區發起了進攻。由於我軍所使用的戰術,和集團軍其他部隊所使用的戰術有很大的區別,堅守這個區的敵人對我們的打法很不適應,僅僅堅守了五天,就不得不灰溜溜地撤出了這一地區。
奪取了葉爾曼區以後,一團、二團隨即又發起了對捷爾任斯基區的進攻。頭兩天開進展順利,從第三天,也就是12月3日開始,熟悉了我們打法的德軍部隊不光擋住了一團二團的輪番進攻,還不時地對我們佔領的地區發起反擊。
由於敵人的反擊,原本一邊倒的進攻變成了拉鋸戰。捷爾任斯基區裡一些街道,白天被我軍佔領,晚上又在德軍的瘋狂反撲下重新丟失掉。在白天他們害怕我軍航空兵的轟炸,不敢動用重武器,等到晚上反擊時,他們用迫擊炮爲步兵提供火力支援,不光將我們的步兵從佔領的樓房裡趕了出去,同時,還消滅了庫裡申科上尉炮兵營的幾門火炮。
看到敵人抵抗如此頑強,我立即把一直待命的一團投入了戰鬥,力圖挽回我軍在捷爾任斯基區的優勢。有了四團這支生力軍的加入,勝利的天枰又開始向我們傾斜。
戰鬥進行了12日傍晚,捷爾任斯基區就只剩下最後一條街道的幾棟房子。在前面指揮作戰的謝傑里科夫向我保證,只要部隊再發起一次衝鋒,就能把捷爾任斯基區內的敵人全部消滅乾淨。
不過沒等謝傑里科夫的捷報傳來,我卻聽到了外面傳來的隆隆炮聲。隨即在該區戰鬥的四團長蓋達爾向我報告:“師長同志,我團正在向敵人發起最後衝鋒的時候,德軍突然集中了密集的炮火,轟擊我進攻部隊,目前傷亡慘重的部隊已撤回了出發陣地。”
沒等我覈實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德軍爲什麼會這麼膽大,居然該冒着會遭到我軍空襲的危險,動用密集的炮火時,崔可夫打來了電話。他在電話裡命令我:“奧夏寧娜同志,對捷爾任斯基區的進攻暫停,你的部隊原地待命,等待進一步的命令!”
“什麼,停止進攻?”崔可夫的話把我搞糊塗了,我在電話裡迫不及待地問道:“司令員同志,這是爲什麼啊?”
“因爲敵人的援兵到了,正在攻擊友軍的後方。友軍不得不調頭去對方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