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着怒氣說完這番話後,用手一指坐在蓋達爾身後,始終保持着沉默的莫羅佐夫上尉,不客氣地說道:“莫羅佐夫上尉,你來給大家說說,你的迫擊炮連是如何爲進攻部隊提供炮火支援的。”
莫羅佐夫本來是一言不發地坐在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忽然聽到我點他的名字,慌忙站起身來,有些緊張地反問道:“師長同志,不知道我該說點什麼呢?”
他這麼一問,反倒把我問愣了。我遲疑了片刻,接着果斷地吩咐他:“就給大家講講你的炮兵是如何爲進攻的部隊提供炮火支援的,以及爲什麼沒能壓制住高地上德軍的火力,導致三團四團的進攻屢屢失利。”
見我已經把話說明了,沒有退路的莫羅佐夫只能硬着頭皮,開始向大家講述起炮兵在剛剛戰鬥中的表現:“……在進攻前,科斯嘉中校和蓋達爾中校告訴我,一定要用迫擊炮的火力壓制住山坡上的德軍火力,掩護步兵順利地衝上山坡。由於我手下訓練有素的炮手都在前期的殘酷的戰鬥中損失殆盡,今天參加戰鬥的,都是剛補充進來的新兵。”說到這裡,他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他的眼睛正視着我,大膽地說道:“師長同志,您也知道,炮兵不同於步兵之類的其它兵種,新兵補充進連隊後,至少要經過半年以上的相關訓練,才能真正形成戰鬥力。”
對於他的這種說法,我點了點頭,向他做了個手勢。客氣地說道:“這個我明白。你繼續往下說吧。”
“我的連裡有八門81毫米的迫擊炮。都是從德國人手裡繳獲的。雖然經過了一個星期的強化訓練,但這些新炮手們的操作技術還是顯得有些生硬,一輪齊射後,除了一發炮彈落在山坡上爆炸外,剩下的炮彈都落在了山腰上。
看到我們正在炮擊德國人的陣地,步兵開始衝鋒了。他們擺成了一條散兵線,彎彎曲曲地像條黑色的長蛇,在這道散兵線後面二十米。又是一條同樣的散兵線。由於步兵衝鋒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接近了山腰,我怕炮火會誤傷到自己人,所以便命令停止了射擊。這個時候,山坡上的德國人見炮擊停止了,紛紛從隱蔽的地方鑽出來,或蹲或趴在山坡上,對着下面的衝鋒隊伍瘋狂射擊。面對像雨點一般飛過來的子彈,我們的戰士紛紛倒下。在這種情況下,部隊應該選擇臥倒。進行還擊並等待我們的炮火支援。”
“說得不錯,在這種情況下。就應該就地臥倒還擊,並等待我軍的炮火支援。莫羅佐夫上尉,他們這麼做了嗎?”。
沒想到莫羅佐夫聽了我的話以後,表情痛苦地搖了搖頭,回答說:“沒有!我聽到那個組織進攻的那個營長,揮舞着自己的手槍,並告訴地衝戰士們喊着:‘前進,前進!衝啊!你們這幫膽小鬼,爲什麼趴在地上,難道不怕把肚皮磨出繭子來嗎?前進!都給我站起來前進!向前衝!誰要是不向前衝,我就槍斃了他!……’在他的喊聲中,戰士們不得不冒着槍林彈雨從地上爬起來,向着敵人的陣地勇敢地衝了上去。但是這是徒勞無益的,敵人的火力實在太密集了,很多戰士剛站起來,還沒來得及走上兩步,就向柱子一樣紛紛倒下。”
“蓋達爾中校,”我衝着面前的四團長怒氣衝衝地問道:“這個瞎指揮的營長是誰,把他立即叫到這裡。是誰給了他這樣的權利,讓我們的戰士去白白送死。難道你忘記了,我曾經對你們說過,在部隊裡,最寶貴的不是什麼武器裝備,而是每一位紅軍戰士的生命嗎?你,立即去把那個營長叫到這裡來,我要好好地問問,究竟是怎麼指揮的?他根本沒有資格當一名指揮員,只配到部隊去當戰士。”
蓋達爾等我發完脾氣後,面露尷尬之色,小聲地回答說:“師長同志,那個營長來不了。他在第二次衝鋒時,就犧牲了。”
以前我不止一次聽說蘇軍的戰術呆板,進攻的戰術沿襲着冷兵器時代的模式,靠人海戰術平推不惜犧牲大批戰士們的生命,來獲取最後的勝利。穿越以來,我親眼見到過許多次類似的情況,知道很多指揮員除了以無數的生命爲代價去取得勝利外,根本就不會打仗。爲了避免類似的事情在獨立師發生,我不止一次地在向幾位團長強調,戰士們的生命是寶貴的,所以打仗時不能和德軍硬拼,要懂得打巧仗,儘量降低部隊的傷亡。沒想到三團四團今天的攻擊高地的戰鬥,還是造成巨大的傷亡,甚至連三團長科斯嘉都負傷了。
想到這裡,我做了幾個深呼吸,努力地平息自己心頭的怒氣,接着向蓋達爾和莫羅佐夫做了個手勢,讓兩人坐下。我再度掃視了一遍在場的指揮員,竭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穩:“各位指揮員同志們,我之所以對今天進攻高地的戰鬥感到不滿意,是因爲我們的指揮員太輕敵,以爲我們的兵力比德國人多,十幾個打別人一個,就穩操勝券。在沒有經過周密部署的情況下,就冒冒失失地發起了進攻。
可是這樣倉促間發起的進攻,有什麼效果嗎?沒有,除了讓我軍傷亡累累損失慘重外,就一點效果都沒有。莫羅佐夫上尉說了,他手下的炮手都是新兵,個人的技術有限,爲了防止炮火誤傷自己人,當我軍衝到半山腰的時候,炮兵就停止了射擊。結果我們的步兵就不得不在沒有任何火力掩護的情況下,向德軍的陣地發起進攻。
說到這裡,我忍不住又要批評蓋達爾中校一句,雖然沒有炮火支援,但是你們兩個團裡還裝備着大量的輕重機槍,爲什麼不利用起來用火力壓制山坡上的敵人?從你給我的報告看。科斯嘉中校是在用重機槍爲進攻部隊提供火力掩護時。被德軍的迫擊炮擊中而負傷的。就算炮兵沒有派上什麼用處。要是你們多建立幾個機槍火力點,輕重機槍所形成的密集火力,是完全可以壓制住山坡上的德國人。”
聽到我嚴厲的批評,蓋達爾再次站了起來,主動向我承認錯誤:“師長同志,是我錯了。我當時是太輕敵,以爲山坡上就一百多個德國兵,而且他們還來不及構築工事。我們只要發起一個衝鋒,就能消滅他們,把陣地奪回來。”
見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輕輕地拍着他的肩膀,和顏悅色地說道:“蓋達爾中校,請記住,你作爲一位中級指揮員,在任何時間都不能犯這種輕敵錯誤,因爲指揮員的一個錯誤決定,就會導致無數的戰士付出鮮血和生命的代價。好了。坐下吧。”
說完了高地攻堅戰,接下來我又和大家討論防禦馬馬耶夫崗高地的兵力分佈。我們腳下的這個高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是隻擺一個團的話,兵力少了點;可要是把整個師都放在這裡的話,這麼密集的陣型,在德軍的炮擊和轟炸下,將會傷亡慘重死傷累累。
不過這個問題,在座的指揮員顯然也意識到了,謝傑里科夫主動提出:“師長同志,雖然在今天的空襲和進攻高地的戰鬥中,四個團都有不少的傷亡,但我們的總兵力還是有八九千人,要是全部堆在這個高地的話。在德軍的炮火和空襲的雙重打擊下,至少有幾千戰士會白白犧牲性命。所以我建議,在馬馬耶夫崗上留兩個團,剩下的三個團都撤到城裡去。”
我看了看面前擺着的馬馬耶夫崗地圖,擡頭問其餘的幾名團長:“謝傑里科夫中校已經發表了他自己的看法,你們幾位的意見呢?”
普加喬夫、蓋達爾也連忙點頭表示贊同:“我們同意謝傑里科夫中校的建議。由於我們師在前段時間曾經補充了六千新兵,雖然暫時還沒有形成戰鬥力,但全師的總兵力有上萬人,出去今天減員的部分,我們還有八九千人之多。要是在山崗上保持這麼密集的隊形,很容易成爲德軍飛機的空襲目標。”
遲遲沒有說話的奧列格盯着地圖看了半天后,終於開口問道:“師長同志,我想問問您打算把多餘的部隊安排到什麼地方?這裡離城市有三公里,要是都調到城裡的話,一旦高地的兵力不足,增援怕來不及。”
“團長同志說得對,”五團的政委維洛爾也站起來附和奧列格:“一旦高地吃緊的話,通往這裡的道路一定會被德軍的炮火或者敵機封鎖,我們的部隊就算出動,在路上也會遭受到重大的傷亡,等到了高地的時候,估計增援部隊就剩不了多少人了。”
聽完奧列格和維洛爾的擔憂,我信心十足地說道:“三團四團五團不用撤進城裡去,在高地的東南面,靠近碼頭的位置,有個大型的居民點,我觀察了一下,裡面都是一些堅固的高層建築,把三個團的兵力隱蔽在那裡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一旦高地上兵力吃緊時,你們的增援部隊可以迅速從居民點裡趕過來,步行也就幾分鐘的時間。”
奧列格聽完我的話,又看了看地圖,和維洛爾對視一眼後,笑着點點頭,奉承我說:“還是師長同志考慮得周全啊,在高地的居民點裡放幾個團的話,確實是最佳的選擇。”
我沒有理睬他的馬屁,擡頭對謝傑里科夫說道:“謝傑里科夫中校,堅守馬馬耶夫崗的主陣地的任務,由你和你的團來負責,記住大部分兵力都放在山坡南側的藏兵洞裡,防禦的正面千萬不要擺太多的兵力。”
“明白,師長同志。”謝傑里科夫很乾脆地回答說:“藏兵洞的數目還不夠,我回去後督促戰士們連夜搶挖,爭取在天明前完成足夠的數量。”
“謝傑里科夫中校,不是爭取,是必須做到。”我表情嚴肅地說道:“回去告訴戰士們,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現在多挖一鐵鍬的土,等打起來以後。就能少挨一塊炮彈皮。”
謝傑里科夫聽完我的話。使勁地點點頭。滿口答應道:“好的,師長同志,我會把您的原話轉述給戰士們聽的。”
我又把目光轉向了普加喬夫:“上尉同志,師部所在的這塊高地,由你的二團擔任守衛。我對你的要求還是多挖避彈壕和防空洞、藏兵洞,儘量減少表面陣地上的兵力,讓敵人的偵察機搞不清我們這個高地上究竟有多少兵力。”
“明白,我立即把您的命令傳達給戰士。”
我點了點頭後。站直身體,對剩下的蓋達爾、奧列格、維洛爾說道:“剩下的三個團就由你們指揮,立即轉移到居民點。注意隱蔽,千萬不要暴露,我們師沒有防空力量,一旦被德國人的空軍發現,我們就會成爲待宰羔羊的。”
奧列格扭頭看了看坐在門口的三名德國人,低聲地問我:“師長,那幾名德國人怎麼辦?也跟着我們到居民點去嗎?”。
我扭頭望着坐在門口的格拉姆斯、貝克曼他們,略微想了一下。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算了,還是讓他們和他們的部隊都留在高地上吧。沒準還能派上用處呢。”
說完這句話,我又把莫羅佐夫叫到自己的面前,向他交代:“莫羅佐夫上尉,剛剛在集團軍司令部的時候,我向上級提出了我們沒有炮兵和防空力量的事,他們已經答應近期給我們派兩個炮兵連。等炮兵連來了以後,立即把迫擊炮連和他們合併,成立炮兵營,由你擔任炮兵營營長併兼任迫擊炮連連長。聽明白了嗎?”。
莫羅佐夫也許做夢都沒有想到,會有這個大一個餡餅落在他的頭上,興奮地連連點頭說:“師長同志,請您放心,只要給我們補充了炮兵連,最好是反坦克炮兵連的話,憑藉我們現在的有利地形,一定可以把進攻的德軍坦克打得有來無回。”
該交代的事情我已經交代,正想宣佈散會,忽然發現屋裡好像還少了一個熟人,於是連忙問道:“對了,你們誰知道坦克分隊的佩爾斯堅上尉在什麼地方?”
聽到佩爾斯堅的命令,謝傑里科夫、奧列格、普加喬夫都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我們很久沒見過他。”謝傑里科夫還特意補充說:“師長同志,在前段時間的戰鬥中,佩爾斯堅上尉的坦克分隊裡的坦克徹底損失後,他和倖存的坦克兵,就從我的陣地後撤到了三團的陣地。直到我們轉移前,他們就一直待在三團,也許科斯嘉中校知道他的下落。”
“不用麻煩科斯嘉中校了,”蓋達爾及時地站出來說道:“我就知道佩爾斯堅上尉的下落。如果今天有坦克的話,我想他一定會用坦克炮爲我們提供炮火支援的。戰鬥結束後,他和三團的一營長戈都諾夫留在了107.5高地上。”
由於剛剛我曾經親口吩咐過蓋達爾,等坦克軍的部隊到了後,就戈都諾夫的一營撤回來。既然佩爾斯堅和戈都諾夫在一起,那麼待會兒兩人就會一同率部隊回來的。想到這裡,我揮了揮手,對大家說:“沒事了,散會吧。”看到格拉姆斯他們也站起來想走,連忙叫了他們一聲:“格拉姆斯、貝克曼上尉,你們留下,我還有事情要對你們說。”
等指揮員們都離開,指揮部裡只剩下我、拉祖梅耶娃和三名德國人的時候,我向他們招了招手,友好地說道:“先生們,請過來坐吧。”
等三人在桌邊坐下後,我首先禮貌地向他們表達了我的謝意:“格拉姆斯上尉、貝克曼上尉,很感謝你們今天對我們的協助,才讓五團在零傷亡的情況下,奪取了被敵人佔領的107,5高地。”爲了避免刺激到他們敏感的神經,我刻意地避免使用德國人或德軍的詞彙,而換了一個籠統的稱呼——敵人。
貝克曼能聽懂我的話,他微笑着說道:“師長閣下,不用客氣,既然我們都是處於同一戰線,那麼爲你們效勞,也是我們應該做的。”
而格拉姆斯在聽完格瑞特卡少尉的翻譯後,皺了皺眉,表情嚴肅地用德語講開了,少尉連忙爲我做着翻譯:“師長同志,我覺得您對您的部下太嚴厲了。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進攻有一個連德軍士兵把守的高地。他們能在僅僅傷亡七百人的情況下。就奪取了高地,這一點是很不容易的。”
格拉姆斯的話讓我覺得很詫異,我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您爲什麼會這麼說呢?要知道如果由我來指揮這次進攻的話,傷亡人數估計連一半都達不到。”
“根據我和俄國軍隊作戰的經驗,俄國人似乎都是不怕死的,他們排着密集的陣型,在沒有任何火力掩護的情況下,向着我軍的陣地。毫不畏懼地發起衝鋒,一波接一波。而我們的士兵,只需要躲在工事裡,對着衝上來的人羣扣動扳機就是了,最後的結果就是一波波的俄國人被我們擊斃在陣地前。比如說今年上半年,我的連隊堅守勒熱夫登陸場附近里亞賓克村旁的一座高地,一天之內擊退了俄國軍隊的二十幾次衝鋒。事後打掃戰場,發現我們打死的俄國人超過了800人,而我的連隊只傷亡了17人。”
我聽到這裡不禁冷笑了一聲,心說畢竟你的連隊還傷亡17人。在我印象中。更誇張的是塞羅夫斯克高地強擊戰,據參加戰鬥的營長敘述。他們只襲擊了敵人的一個碉堡。結果營長失去了所有的連級指揮員,幾乎所有的排級指揮員。當他鼓勵戰士們發起最後一次衝鋒時,700多人的加強營只剩下不到100人,但敵人的機槍突然啞了聲。闖進碉堡的紅軍戰士們殺死了第二個機槍手,才發現第一個機槍手已經瘋了,因爲他忍受不了面前堆積如山的屍體。
“既然格拉姆斯上尉這麼說,我也想說幾句。”坐在旁邊的貝克曼見格拉姆斯說完後,我臉上的表情平淡,沒有絲毫髮火的跡象,於是也忍不住插嘴發了言:“我覺得您的部隊,和我見過的其它俄國軍隊不一樣。”
“哦?!”貝克曼的話引起了我極強的好奇心,我連忙追問道:“不知道我的部隊和其他的部隊有什麼不同之處嗎?”。
貝克曼聳了聳肩膀,有些忍俊不住地說:“怎麼說呢,在我的印象中,俄國人是非常呆板的。在哈爾科夫戰役裡,我的連隊俘虜了大量的俄國士兵。說起來很滑稽,他們都是在一片森林裡,沒有經過戰鬥就被我們俘虜的。我事後審問一名軍官時,對方回答說他們接到了在森林裡待命的命令,由於大部隊在敗退時,他們沒有得到上級的命令,所以什麼事情都不敢做,只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待命。而您的部隊呢,在沒有得到進一步的命令的情況下,兩個團長就敢擅自改變行軍路線,並將自己的部隊投入戰鬥。”
聽完貝克曼的話,我不禁苦笑起來。我向拉祖梅耶娃的位置望去,只見她正好奇地看着我們這裡,於是我便衝她揮揮手,說:“少尉同志,這裡沒你的事情了,你先出去吧,有什麼事的話,我會叫你的。出去看到巴斯曼諾夫上尉,告訴他,說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格拉姆斯上尉他們商議,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進來。”
等拉祖梅耶娃離開後,我才表情嚴肅地對貝克曼說道:“三位先生,請你們以軍官的名義起誓,絕對不把我和你們的談話泄露給其他人。”
見我的表情嚴肅,不像和他們開玩笑的樣子,三人互相望了望,接着按照我的提議紛紛起誓,表示絕對不把我對他們說的話,向外人泄露。
看到三人不折不扣地執行了我的提議,我定了定神,不慌不忙地說道:“先生們,我想你們幾人應該知道前幾年,在蘇聯軍隊裡曾經發生過大面積的清洗運動吧?”見三人都在點頭,顯然對這事的瞭解不比我少,於是我也就直接忽略了大清洗的政治誘因、進程以及對蘇聯各個領域的深遠影響,只談對軍隊中的影響,“由於種種原因,在我們的軍隊中,進行了一場由上及下的大清洗,部隊裡所有的軍長、幾乎所有的師長和旅長、超過半數的團長、所有集團軍級政治委員、幾乎所有的軍、師、旅級政治委員和三分之一的團級政委以及許許多多的中下層指揮員,被清洗掉。而這些突然出現的空缺,取而代之的是大量中下級指揮員。以及內務部的契卡成員。我們可以試想一下。爲數衆多的團長甚至營長被突然提拔爲師以上級別幹部。對部隊來說,是一件多麼悲哀的事情。同時產生的嚴重後果,是肅反清洗運動極大地抹殺了部隊指揮員的主觀能動性,這一點,和你們德國軍官團及國防軍士官階層的精神面貌正好相反。”
聽到我對德軍部隊的稱讚,幾人的臉上都不由地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我又接着說:“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在我們的部隊裡,下至連排長、上至集團軍司令員。連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找上級彙報後,纔敢做出決定的情況很常見。這種情況產生的原因,無疑是大清洗陰影加在我軍指戰員身上的無形枷鎖,眼中地制約了我軍戰鬥力的正常發揮。”
我說完這番話後,不禁長舒一口氣,要知道這些話,雖然說的都是事實,但在眼下這個特殊的年底可是大逆不道的,要是他們三人誰把我的話透露出去的話,估計要不了兩天。內務部的人就可以將我送去見圖哈切夫斯基元帥。
格拉姆斯聽完我的話,使勁地點點頭。深有同感地說道:“師長同志,我覺得我軍之所以能在戰爭爆發的初期,就取得那麼巨大的戰果,打得俄國軍隊全線潰逃。究其原因,固然有戰爭爆發的突然性這方面的因素,但我聽你這麼說以後,我個人認爲,最重要的還是俄國軍隊指揮系統陷入了混亂,無數部隊的指揮員面對我軍的兇猛進攻時,表現得倉皇失措,而作戰部隊沒有經過嚴格訓練而導致戰術素養極度缺乏。”
“好了,格拉姆斯上尉,不要再繼續說了,這些話題過於敏感,要是被內務部的人聽到的話,估計我們四個人都性命難保。”貝克曼看到格拉姆斯有繼續說下去的趨勢,連忙出言制止了他,並主動詢問我:“師長閣下,您打算怎麼安排我們?是留在這裡,和您並肩作戰,還是和那些不肯投降的士兵,一起被您送到戰俘營去?”
貝克曼的話一下就吸引了格拉姆斯和格瑞特卡的注意力,這段時間以來,估計他們兩人也在爲自己的命運前途擔憂。
“先生們,”我站起來正色說道:“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們,不久以後,馬馬耶夫崗將成爲蘇德兩軍爭奪的焦點,成爲一臺吞噬無數人生命的絞肉機。你們都留下的話,生存下來的機率不超過10%。如果把你們送到戰俘營的話,你們很快被送往西伯利亞,要知道我們國家的青壯年幾乎都上了前線,倒在戰場上的更是不計其數。目前國內存在勞動力極度匱乏的情況,而戰俘將成爲我國經濟發展所需勞動力的替代者。”說到這裡,我故意停頓了片刻,觀察三人的表情。格拉姆斯聽完少尉的翻譯後,還是面無表情坐在那裡,而貝克曼的臉上卻變得陰晴不定,似乎正在考慮是該留在馬馬耶夫崗還是到戰俘營去。
不等貝克曼發表自己的看法,我又接着說:“戰俘雖然並不等同於勞改犯,但是在待遇上卻沒有多大的區別。我曾經聽人說過,戰俘營通常由一些簡陋的小棚屋組成,根本無法抵禦西伯利亞冬季的刺骨寒風,每天都有大量的戰俘死去。”
我的話顯然把貝克曼上尉嚇壞了,他摘下頭上的大檐帽,掏出兜裡的手絹不停地擦着額頭上冒出的冷汗。我沒有理睬他,而是問格拉姆斯:“格拉姆斯上尉,您是怎麼考慮的?”
聽到我的問題,格拉姆斯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他嚴肅地問我:“師長同志,我想問問您,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您將待在什麼地方?是馬馬耶夫崗還是撤退到城裡去?”
我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格拉姆斯上尉,馬馬耶夫崗是我的崗位,在這場戰役打完以前,我絕對不會離開這裡。”
格拉姆斯聽完翻譯後,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他站起身來,主動向我伸出手來,誠懇地說道:“師長同志,不管您待在什麼地方,我,格拉姆斯上尉都將和您在一起。”
“格拉姆斯上尉,您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我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微笑着說道:“等再過幾個月,您就會發現您今天所做出的決定,是多麼的正確。”
放開格拉姆斯的手以後,我扭頭問貝克曼:“您呢,上尉先生,是到戰俘營,還是和我們一起留在馬馬耶夫崗?”
我們三個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貝克曼上尉的身上,他不停地用手絹擦着汗水,同時還在不停低聲地念念有詞,似乎正在做着艱難的抉擇。就這樣過了四五分鐘,他停止了擦汗的舉動,把手絹揣進了口袋,又把拿在手上的大檐帽重新戴在頭上,接着他挺直身體,擡手向我敬了一個禮,表情堅毅地說道:“奧夏寧娜師長閣下,我已經決定了。我願意和格拉姆斯上尉一樣,成爲您的部下,與您一起留在馬馬耶夫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