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王宮
劉燁等人一去數日至今沒有半點消息,龜茲國王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失望,大漢來的解憂公主看起來像是相當精明的女人,當初怎麼會跟他打這麼愚蠢的賭呢!虧了她臨走前還信誓旦旦地說三個月內爲災民重建家園,衝着她的這股子豪氣,國王有一瞬間險些信了她。
不過,就算解憂公主實現不了雄心壯志倒也無妨,對他來說沒有多大損失,反正他們之間已經立下賭約,如果解憂公主輸了,賠償就是該她煩神的事了。他們大漢不是財大氣粗麼,拿出些錢財挽回點面子算得了什麼呢!
龜茲國王打着他的如意算盤,宮中大小祭祀依然照舊,最近幾天的雨小了些,可能是公主的愚蠢使得神靈都解氣了吧!三個月的約定原本就不可能實現,所謂的精明公主必定得爲她的無知付出代價。
唸完最後一段經文,南聖女身後的信徒們陸續睜開雙眼,看那青煙緩緩升空,銀線似的雨絲大有停下來的趨勢,不由紛紛展顏笑道。
“巫女大人,您的祈福應驗了,神靈感應到了,您看,這雨很快就要停了。”
南聖女點了點頭,依然是面無表情,她在信徒的簇擁下回到神殿稍事休息,國王和王后在殿外等候片刻,才被她邀請進殿。
“巫女大人!”國王恭敬地作揖,上前兩步,輕聲問道,“不知道那邊有什麼動靜了沒?”
國王嘴裡的“那邊”指的就是劉燁去的重災區,俗話說沒消息就是好消息,但他要的不是好消息,雖然事關龜茲子民,但他可不想輸給那個狂妄的女人。
“她派人挖了幾條河道疏通洪水,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舉動。”南聖女自然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麼,照實說道。
“挖河道?”國王若有所思地重複道,不解地看向南聖女,“她只是挖河道?沒有做別的?”
“沒有。”南聖女連眼皮也不擡,平靜地說,“我派去的巫男時刻跟着他們,稍有異動都會告訴我的,目前爲止,他們確實沒有其他動作。”
“可是,您就派了一個巫男跟去,就算時刻跟着,也難保會不會有看走眼的時候。他要是睡着了,哪知道這些人在幹嗎啊!”國王對南聖女的安排略有微詞。
南聖女不爲所動,王后跟着附和道:“是啊,聽說解憂公主那人並不簡單,滿肚子的鬼主意,烏孫三代老臣烏布吉就是被她整死的,還有匈奴的馬販子衛律。這兩人在當地都是呼風喚雨的人物,即使是在整個西域也有些分量,誰知道就被一個初來乍到的公主搞垮了,着實陰險可怕。這次她跟陛下立下賭約,不曉得她究竟安的是什麼心,大漢覬覦西域已久,恐怕不是結盟這麼簡單,大宛的國王不就是大漢朝廷選出來的麼,怕只怕到時候大漢容不下我們……”
“你怎麼越扯越遠,你這說的都是後話,你就這麼肯定她能贏嗎?”國王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指了指面前的南聖女,“有巫女大人在,什麼都不用擔心,神靈一定會保佑我們的。那個公主仗着自己有幾分小聰明,想跟本王耍花招,哼,她還太嫩了點。”
王后閉口不語,她當然是向着自己的夫君,死也不願意讓劉燁佔上風。看她那副囂張的樣子,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輸贏條款,還說什麼她要是贏了,就要拆除龜茲所有神壇,簡直是無法無天,她就不怕神靈懲罰麼!
想到這兒,王后又有了主意,忙不迭地說:“巫女大人,您可能還不知道吧,她跟陛下立約,不僅是要龜茲與大漢結盟,還要對付您的啊!”
國王心虛地瞪了眼王后,生怕巫女知道這事埋怨他,只是王后根本不睬他,繼續道:“賭約上寫得明明白白,她贏了的話,將要拆除所有神壇,還要驅逐所有巫女巫男。您看看哪,這擺明了是針對您的,她始終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沒把神的警告放在心上,也沒把您放在眼裡呀!”
“夠了,你說完沒有!”國王惱怒地推了她一把,大有翻臉罵人的架勢。
王后委屈地扁扁嘴:“我這也是着急啊,看不慣她的所作所爲。”
南聖女擡眼看向他們,翡翠眼眸夾雜着一絲不悅,國王嚇得噗通一聲跪下來,急忙解釋道:“巫女大人息怒,本王絕對沒有拆除神壇驅逐巫女的意思,之所以答應她,無非是認定這個賭約沒有輸的可能。這次她輸定了,鐵定要給龜茲一大筆賠償……”
“所以你就跟她簽下如此荒唐的賭約。”南聖女冷笑了聲,“賠償?原來在陛下眼裡,神的恩賜遠遠不及賠償重要。”
聞言,國王嚇得臉都白了:“沒有,沒有,本王從沒那麼想過……巫女大人明鑑,本王真心信仰神,怎敢輕視神的恩賜,不敢啊,不敢……” ωwш ¸ttκá n ¸CΟ
眼看事態嚴重,王后也跟着求情:“巫女大人明鑑,我們對神虔誠之至,不敢有異心的,巫女大人莫要動怒,求您寬恕我們的罪過……”
“好了,你們起來吧!”南聖女親自將他們扶起來,“看在你們虔誠的份上,神靈不會責怪,這件事我心裡有數,那邊有動靜會立刻通知你們。”
“多謝巫女大人,多謝……”國王和王后感激涕零,幸好巫女沒有生氣,不然他們的麻煩就大了。
送走國王王后,南聖女沉思片刻,寫封信箋命人送去,換身衣衫從神殿後門走了出去。
藥葫蘆跟蹤圖奇棠的這幾天,除了知曉他這個人比較難纏之外,沒有什麼建設性的發現。藥葫蘆不是輕易放棄的人,也不會輕易相信表象,好歹在西域混跡這麼久,這點江湖常識還是有的。通常想要放棄的時候,真相就快浮出水面了,同理,越是看起來不值得懷疑的人,越隱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圖奇棠和明月聖女的關係,藥葫蘆沒有試探出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圖奇棠與息陵教熟得很,教主暴斃的說法是打發不知情的外人,凡是跟息陵教有些交情的,都不難知道教主壓根沒死而是失蹤。失蹤的教主身份不明,即使是最接近聖壇的信徒也沒見過教主的真面目,惟一可以肯定的是,教主跟明月聖女的關係非比尋常。
藥葫蘆心裡曾有過教主的人選,但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他想到的那個人年齡不符經歷不符性格不符,雖說年輕的時候跟明月聖女有過一段小曖昧,但也沒理由因此去做息陵教的教主。
藥葫蘆想到的人正是他多年的死對頭——毒蠍子,毒蠍子是西域鼎鼎有名的江湖高手,不僅善於用毒,武功之高強也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毒蠍子的性格飄忽不定,從來不按常理出牌,聽說年輕時還是個美男子,風流瀟灑翩翩公子,拜倒在他長袍下的女子不計其數,而他唯獨傾心於息陵教的明月聖女,並且對她一片癡心。
毒蠍子與明月聖女的情感糾葛,向來是江湖中人津津樂道的笑料,茶餘飯後總要拿出來說說的。一個是叱吒江湖的風雲人物,一個是神秘莫測的美貌聖女,這兩人的感情經歷怎能不令人稱奇。幸虧他們沒能在一起,要不然勢必江湖大亂,毒蠍子的仇家這麼多,如果他真跟明月聖女在一起,肯定有人打着禁毒的旗號衝上山踏平息陵教。
明月聖女是息陵教最有發言權的實權派,息陵教有個規矩,聖女終身不得嫁人,她若是被毒蠍子迷去心知,註定成爲衆人的笑柄。別說息陵教待不下去,就算是西域也沒有她立足的地方。
兩人沒有明說分手的原因,但明眼人都知道,毒蠍子被明月聖女甩了,用情至深的人最爲傷心,僅從毒蠍子自暴自棄的種種跡象就能辨別的出,他是被甩的傷心人。
自從上次僥倖勝過毒蠍子,藥葫蘆一直在尋找他的下落,毒蠍子久無音訊,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去了大漢。藥葫蘆相信他還沒死,毒蠍子是泡在毒罐子里長大的人,別人死一百回他也不會死,要說他去大漢估計也不可能,他對明月聖女癡心絕對,怎麼捨得跑去那麼遠的地方呢,就算兩人不可能在一起,他也捨不得離她那麼遠!
藥葫蘆藏在樹叢裡想了半天,圖奇棠背對着他望着平靜的湖面,紋絲不動,就像是在修煉什麼內功心法。藥葫蘆不慌不急,反正他現在有的是時間,全天二十四小時盯人都沒問題。
這時,不遠處走來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她那身宮女打扮極其普通,看上去不值得研究。只是她身上脫俗不凡的氣質不容忽視,不像是出身卑微的宮女。
她滿懷戒備地四處打量,若不是藥葫蘆屏去呼吸,只怕也要被揪出來的。確認四周無人偷聽,女子這才走向圖奇棠,在他身後微微欠身,恭敬道:“教主……”
教主?藥葫蘆心裡咯噔一下,差點兒沒從樹上跌下來!這聲“教主”把他刺激地風中凌亂,圖奇棠是教主?哪門哪教的教主?該不會是他好奇了好幾年的息陵教教主吧!
但他還這麼年輕,怎麼可能?世上真有這麼離譜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