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麗不知道如何才能說動他,但她知道想要對付聖音,也只能靠這個狂人了。畢竟他曾是江湖第一高手,名副其實的狠角色,若是有他幫忙,聖音也未必是她的對手。
不知道爲什麼,綺麗的腦海裡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她直覺自己這麼做一定可以說服眼前這個上躥下跳的狂人。
“我要拜你爲師,從今往後,你就是安息王朝綺麗公主的師父,我會以王室禮法敬奉你,所以你可以徹底擺脫江湖,成爲王室中人。”綺麗的這種說法使得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大家瞠目結舌,瞅瞅一臉嚴肅認真的綺麗,看看面無表情的狂人,腦袋都不會思考了,只是張着嘴巴,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綺麗緩緩走向狂人,滿眼熱誠地注視着他:“我說的話字字出自真心,絕無虛言,如果我敢欺騙師父,必定遭五雷轟頂不得善終。師父,你收下我這個徒兒吧,我會彌補你這些年受過的委屈,我就是你的親女兒,我會爲你養老送終。”
狂人依然紋絲不動,隱藏於亂髮之中的幽深雙眸折射出某種微妙的光芒,他縱橫江湖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壓根不會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但是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給他的感覺卻全然不同,他幾乎要相信她說的話了,他就快被她的真誠打動了。
爲什麼?金貴的公主爲什麼一定要拜他爲師?甚至還要爲他養老送終?按理說她和她的父王都想讓他幫忙效力而已,並不是真想當他是親人,她們是不可一世的王族,怎麼可能當一個老江湖是親人。這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連三歲小孩子都不相信的幻想。
不過,這位綺麗公主倒真像她說的那樣,她這麼說確實出自真心,沒有半點虛假。她不會無緣無故要認一個糟老頭子爲師父,也沒理由讓一個狂妄的瘋子成爲王室中人。她若是有所求的話,即使他不答應,普天之下也有數不清的奇人異士排隊等着爲她賣命。爲何偏偏選中他呢?難道在這世上除了他,真就沒人能幫上她的忙了?若真如此,她也沒必要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非要認他做師父啊!不過話說回來,她要是不這麼說,他根本不會想這麼多,也不會想幫她什麼。
桀驁不馴的狂人心裡某個角落被觸動了,不爲公主師父的名號,而是她說,她願意爲他養老送終。從前年輕的時候,他只知道爭強好勝,從不曉得親情家人的可貴,腥風血雨打打殺殺大半輩子,他終於得到了江湖第一的稱號,但後來又怎樣呢?還不是被囚禁於天牢裡孤苦一生!至於曾經並肩作戰的老朋友們,死的死,傷的傷,直到音訊全無,仔細想一想,在刀刃上討生活的人,幾乎沒有一個好下場的。
莫說有人爲自己養老送終,就連個知道惦記自己的人都沒有啊,年紀越大才知道家人的溫暖,如果他有個家,也許就不會爲了一時威風鑄下大錯,也許就不會落得如此悽慘的下場,也許他也能像別人那樣,擁有和睦的家庭,溫柔的妻子可愛的兒子。
但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過去發生的事不容更改,他的雙手沾滿了鮮血,雖說絕大多數都是該死之人,卻也不能洗脫他的罪名。像他這種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老天爺能給他留條命就不錯了,還能奢望些什麼呢!
可是,安息王朝的綺麗公主卻要拜他爲師,以王室的禮法供養他侍奉他,這怎能不讓人感動呢!即便不是一個公主,這話是從普通人嘴裡說出來,都足夠令人感動了。就算這位公主有事相求,也不至於下這麼重的籌碼吧!
不過,誰說公主不會騙人呢,她現在有求於他,當然要說盡好話,如果他日心願已了,再把他這糟老頭逐出王宮,或是找個偏僻的地方把他埋了,也不會有人知道她這麼做。她是公主,她有絕對的權力,又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
想到這兒,狂人微微釋然,應該是這樣,一定是這樣,她早就想好了對策,所以纔會無所顧忌誇下海口。他人是老了,卻不笨也不傻,不管怎樣也曾是個跑江湖的,又怎會看不透她的那些小計倆。
狂人笑着搖了搖頭:“公主的美意,小老兒心領了,只怕是無福消受啊!”
說着,狂人轉過身面向牆壁,留給綺麗一個冷漠的背影,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只要他不存貪念不抱幻想安於現狀,將來就不會在絕望中了結一生。
綺麗似是看出他的疑慮,扭頭看向隨時準備作戰的侍衛們,不容拒絕地說道:“你們都給我退下,沒有我的允許,不得靠近!”
侍衛們心裡都很詫異,卻又不敢違抗綺麗公主的命令,遲疑着退出牢房,阿伊莉說什麼都不肯離開,她將侍衛們趕出去,隨手關上牢門,走到綺麗身邊,跪坐下來,一言不發。
阿伊莉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萬一狂人真發了瘋,她還能替公主擋一陣子。無論如何,她要盡到爲人奴僕的責任。看她堅持,綺麗也沒勉強,隨之跪坐下來面對狂人,輕輕地訴說道。
“從前有個公主,她從小受盡寵愛,在她眼裡,沒有什麼不可能事,所有人都爭先恐後討她歡心。久而久之,她把這一切都看作理所當然,心安理得接受別人的示好,甚至以取笑別人爲樂。”
“直到有一天,她遇見了不把她放在眼裡的人,那個人對街道上賣餅的平民都視如親人,唯獨對她不屑一顧。原本公主受到冷遇應該生氣發怒,但她卻對那個人刮目相看,她以爲自己終於找到了不愛她權勢地位的人,找到了世間最珍貴的真愛。”
“接下來的發展很順利也很浪漫,公主的心被那個人完全佔據,她願意把自己交給他,爲他做任何事。爲了他,不惜丟掉尊嚴丟掉名聲,只求跟他相伴一生。只是她做夢也沒想到,她看到的一切都是幻影,她以爲的真愛都是虛情假意。那個人根本不愛她,他故意接近她,裝作一副清高的樣子,無非都是爲了引起她的注意,讓她瘋狂地愛上他,任他爲所欲爲。”
“他成功了,他做到了,公主確實瘋狂地愛上他,爲了成全這份愛,明知他在外面有別的女人,還是堅持要嫁給他,以爲總有一天能感動他,能得到他真正的愛。但是最後,公主還是什麼都沒得到,公主想跟他長相廝守,他卻只想利用公主的權勢實現自己的願望。於是,他離開了,不管公主如何求他,他連看都沒有再看她一眼。”
“他回到了另一個女人身邊,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他再也不記得爲他肝腸寸斷的公主,對他來說,那個公主只是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沒有利用價值就一腳踢開的玩物……”
說到這兒,綺麗不由哽咽,低下頭不讓自己哭出聲音,阿伊莉握住她的手,淚水無聲地滑落。
這時,始終背對她們的狂人忍不住嘆了聲:“這位癡情的公主,就是你自己吧!”
聞言,綺麗放聲大哭起來,阿伊莉心疼地抱住她,連聲安慰道:“公主,想哭就哭吧,不要憋在心裡,哭吧……”
主僕二人抱頭痛哭,牢房外的侍衛從鐵門縫隙向裡面張望,狂人坐在原位沒有動彈,看來不像是對她們動了手。不知道她們在哭什麼,侍衛們自然也不敢過問。
綺麗從沒哭得這麼痛快,哭過之後果然覺得心裡舒坦了些,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她對狂人說道:“我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我現在什麼都不在乎,我只要他得到懲罰,玩弄我感情的懲罰。所以,我來找你,我要拜你爲師,請你給我這個機會,讓我有生之年能報得了仇。我的父王和母后都不在了,如果有人願意幫我,我真的願意爲他做任何事。”
狂人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公主爲什麼不去找現在的國王幫忙呢!那小子騙了你,你的王兄不會不聞不問的啊,他派兵把那小子抓來砍了,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不,我不要再讓別人知道我被他拋棄的事實,況且,即使王兄派兵抓人,也未必能抓得到他。他是息陵教的教主,殺手組織的首領,被人稱爲西域第一高手,普通的侍衛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就算是安息王朝的大將軍也未必有能耐抓住他啊!”
“哦?原來還是個殺手頭子,哎呀,公主你真是遇人不淑,怎能被這種人騙了呢!不過,你都要嫁給他了,難道就沒人知道他的底細?譬如說你的王兄?”
“王兄下詔恩准我們成親,自然是知道他的底細。”想起從前,綺麗也是萬般後悔。
“知道還答應你嫁給他?”狂人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你王兄該不會是故意整你的吧?”
“不,不是,王兄當初也是極力反對,但我堅持要他下詔,因爲我太愛他了,我不能跟他分開,哪怕他是殺手,哪怕他接近我別有目的,只要他願意娶我,願意跟我在一起,我都可以不在意。”
“那、那你這可都是自找的了……”狂人知道這麼說會惹她傷心,但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綺麗用力擦去臉上的淚痕,咬着下脣,點了點頭:“是,這是我自找的,我活該落得這個下場,但是,他就不該遭到報應嗎?他這樣對我就是應該的嗎?”
“江湖中人可以拋頭顱灑熱血,但絕不該動起女人的念頭,尤其是做出這種始亂終棄的事。小老兒我都看不過眼了。”狂人開始相信綺麗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了這麼多公主的秘密,如果我不答應幫忙,公主該不會要滅口吧!”
綺麗含淚搖頭:“你是我的師父,我本來就不該瞞着你實情,如果你答應幫我,我感激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怪你,更不可能爲難你啊!”
“那要是我幫不了你,我根本就對付不了那個殺手,你就該後悔認我做師父了吧!”狂人爽朗地笑出聲。
“不會,至少,你現在給了我希望。”綺麗認真地看着他的雙眼答道。
狂人怔忡片刻,輕聲笑起來,打着呵欠站起來,一手撓撓亂蓬蓬的頭髮,一手小指掏着耳朵:“我呢,平時也沒多大愛好,要是每天都能喝上兩壺小酒就再好不過了,嗯,再來一斤牛肉就更圓滿啦……”
綺麗喜極而泣,連忙向他下跪:“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狂人由她拜了三拜,忽然又有些不好意思,轉身朝門口走去:“好說,好說,走,咱們先去喝酒!”
綺麗和阿伊莉相視一眼,兩人跳起來攙扶住他,打開鐵門,在侍衛們極度震驚的注視下從容走出天牢。
綺麗以王族禮法舉行了拜師儀式,在狂人的要求下,沒有大肆聲張,謝絕任何人觀禮。除了安息國王親自送來賀禮,其他王族成員以及長老都不知道居然還有這種事。
狂人寧願別人都當他死了,他樂於做個透明人,繼續與世無爭地過完下半輩子。綺麗只好接受他的規矩,他們的師徒關係只限於極少人知道,這對將來實施報仇大計也是有好處的。
爲了綺麗,狂人再開殺戒,他已經欠了無數條人命,也不差聖音這一個了。況且,爲了孝順他的徒弟,他也沒有什麼好猶豫的。至於如何讓聖音在毫無防備的情形下中計,讓他在未來的日子裡生不如死,狂人着實花費了一番心思。他用了整整五個月的時間,循着記憶重又配製出天下奇毒——炙魘殤。
“公主,此毒舉世無雙,中毒者必定受盡折磨生不如死,你可想好了,是否真要對他狠絕至此。現在反悔還來得及,爲師可以教你其他的法子對付他。”狂人將炙魘殤交給綺麗的時候,不忘交代一聲,“炙魘殤實在太毒,足以令人活着在地獄裡走一遭,可以說是世間最殘酷的懲罰。而且此毒無解,連後悔的餘地都沒有,爲師當年無意中聽到師父口傳秘方,至今都沒有對人下過這種毒,卻也見過中毒之人的慘狀,難以形容的慘啊……”
綺麗早已對聖音死心,她恨不得他死無葬身之地,只怕炙魘殤不夠毒,纔不會擔心是否太殘忍。
“師父,我不後悔,不管因此要付出多麼可怕的代價,我也不在乎。”綺麗接過那瓶炙魘殤,眼神冰冷毫無一絲溫度,“這是他欠我的,我一定要他償還。”
“冤冤相報何時了……”狂人看她鐵了心,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他能爲她做的只有這麼多了,至於她究竟要不要用炙魘殤對付那個人,就看她自己的決定吧!
拿到了炙魘殤,接下來就是如何誘使聖音跟她見面的問題了,綺麗取出早就寫好的信箋,交由阿伊莉送到酒樓,平心靜氣等待他的出現。
三日後,在他們曾經廝守的愛巢,聖音如約而至,綺麗料定他會來,因爲她在那封信中告訴他,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只要他來,她就既往不咎,放過他也放過息陵教。聖音不會拒絕,一來他並不擔心她能對他怎樣,二來他也不敢拿息陵教冒險。
數月不見,聖音神采飛揚更顯俊美,果然,他不會因爲拋棄她而內疚,他和明月恩愛異常,又怎會有心思在意她過得好不好呢!綺麗真想親眼看看他被炙魘殤折磨至死的慘狀,但她現在只能剋制自己,不能讓他看出絲毫破綻。
狂人沒有答應跟她一起來,炙魘殤已經足夠陰毒,他若是再出手對付聖音,未免太不公道。綺麗沒有爲難師父,她相信憑藉自己的能力也能對付得了聖音。有時候,將人置於死地,不一定要動用武力的。
綺麗打扮得光鮮亮麗,如同沒有經歷過那場情殤,她落落大方地爲聖音倒酒,嫵媚的笑容令人怦然心動。
美人就是美人,不同於明月的清麗絕俗,綺麗的明豔嬌媚也是異常迷人。聖音不禁在心中讚歎,可惜不能左擁右抱兩全齊美,不然他一定是世間最幸福的男人。不過,他也不能太貪心了,明月爲他爲息陵教付出所有,如今又懷了他的孩子,不久之後,他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他的人生已經很圓滿了。
聖音舉杯一飲而盡,綺麗不由輕笑出聲:“你連看都不看,難道不怕我在酒裡下毒?”
“只要是你請我喝的酒,就算有毒,我也要喝。”聖音不以爲然地笑了笑,幽幽地望着她,“畢竟是我虧欠於你,死在你手上,我毫無怨言。”
有那麼一瞬間,綺麗的心略微動搖,原來他也是有些內疚的,原來他也知道他虧欠她的。只是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了,她對他的恨遠遠大過原先的愛,如果她今日沒有下手,她將來一定會後悔。
綺麗笑而不語,倒了一杯酒給自己,同樣一飲而盡,用羅帕擦了擦嘴:“看,酒裡沒有毒。”
聖音仰頭大笑起來,他知道她不會在酒裡下毒,她捨不得。他來見她,不是怕她對息陵教不利,而是不想對她太過絕情。不管怎麼說,綺麗畢竟是安息王朝的公主,得罪公主可不是明智之舉。
“我找你來,是想告訴你,你我的親事已經取消了。”綺麗留意着他的表情,聖音只是笑,看不出他心裡是失落還是惋惜。
綺麗接着說道:“王兄爲我和新布祖將軍指婚,一個月後,我就要嫁給他了。”
聖音爲她斟滿一杯酒:“那麼,我要恭喜你了,祝你們夫妻百年好合……”
綺麗驀地抓住他的手腕,直直地盯着他:“這是你的心裡話嗎?”
“當然,你過得好我才能心安。”聖音微微笑道,“你我有緣無分,今生註定不能在一起,但我希望你過得比我好。”
“哼,虛僞的傢伙。”綺麗嬌笑了聲,一把推開他,“說什麼希望我過得比你好,你只是不想承擔責任。”
聖音漸漸斂去笑容,他知道綺麗不會輕易原諒她,如果她心裡始終記恨他,將來的日子未必會好過。
“不過,即使我們有緣無分做不成夫妻,也是有法子在一起的。”綺麗話鋒一轉,起身走向聖音,柔情萬種地坐在他大腿上,雙手勾住他的脖頸,媚眼如絲千嬌百媚,“成了親也能跟你見面啊,就像從前那樣,你說好不好?”
聖音心下一喜,原來綺麗並不是要找他的麻煩,而是要跟他保持那種關係。她確實是太愛他了,即使不能成爲夫妻,也要跟他在一起。不過這樣也好,他既不用受控於王室,也不必擔心息陵教受到威脅,說不定綺麗照樣會幫他稱霸西域。
綺麗趁他想入非非的時候,悄悄地解開了彼此的衣襟,富有技巧的小手探入他寬厚的胸膛,來回撫摸戲弄。她熟悉他的身體,她知道怎樣喚醒他的熱情。
聖音被她撩撥地粗喘起來,受不了她的誘惑,攔腰將她抱起丟在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