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等不及要與劉燁合體,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救兵終於及時趕到,驚慌之餘,劉燁也沒聽清楚來者是誰,匆忙叮囑他要小心。
劉燁抵死不從,怪物已經氣炸了肺,眼看又來個絆腳石,胸口那團怒火越燒越旺,恨不能把這些虛僞的人撕個粉碎。
“來吧,你們都來送死吧!”怪物憤怒地咆哮道,迅速變換身形,又變成之前的軟體章魚,趴在地上飛快地向入侵者移動。
“公主,你沒事吧?”對方更擔心的是劉燁而不是自己的處境,即使面對的是恐怖的怪物,仍然有心思關心別人。
劉燁這次聽清楚了,對方不是師中也不是常惠或者藥葫蘆,而是正邪難辨的圖奇棠。圖奇棠接近她的真實目的不得而知,但他確實一而再地救過她,眼下他們的當務之急是解決掉“三目蛭”,暫時用不着揣測他的用意。
“當心,它變身了……”劉燁再次提醒圖奇棠多多留意怪物,雖說他的功力不弱,但能否是怪物的對手誰也說不準。
圖奇棠從劉燁的聲音確信她沒有大礙,於是放下心來,專心致志對付黑暗中的怪物。怪物在他周圍發出比野獸更駭人的嚎叫,圖奇棠撓撓耳朵,不慌不忙地盤腿坐下,嘴裡念念有聲。
“伽恎囉哆唵利吔……伽恎囉哆唵利吔……伽恎囉哆唵利吔……”
圖奇棠重複着這句咒語,劉燁聽得如墜五里霧,心想怪物當前,他不想着怎麼出招制伏它,反而念起聞所未聞的咒語。難道,怪物僅憑這句咒語就能被收服麼!
怪物全速朝圖奇棠奔去,雖然它還不能接近純陽之身,但擰下他的腦袋當球踢還是不成問題的。這男人像是嚇傻了,一屁股坐下來,嘴脣哆哆嗦嗦似是求救。不對,不是求救,這是……
怪物像踩急剎車一樣匆促停下,怪異地盯着圖奇棠,耳朵裡充斥着聲聲咒語。忽然之間,它只覺得頭痛欲裂,那道咒語像利刃般直刺過來,在它腦袋裡翻滾攪動。怪物漸漸變回類似人的形態,雙手抱頭蹲下來,呲牙咧嘴地苦苦掙扎。
劉燁好奇發生了什麼,圖奇棠沒動一根手指頭,怪物就發出痛苦的呻吟。她試着往前走兩步,碰到之前掉落的火石,連忙蹭着火石點燃蠟燭。這一看可不得了,圖奇棠像唐玄奘一樣,微閉雙眸念着經文,而張牙舞爪的怪物跪在他面前,渾身顫抖地哀求呻吟。
怪物分明不是鬼怪,怎麼會怕咒語呢?如果圖奇棠會念咒驅怪,他怎又口口聲聲怕鬼?
圖奇棠始終沒有睜開眼睛看怪物,全神貫注地念咒,連劉燁走過來也沒發覺。咒語對怪物的作用越來越強,它從跪着到趴着,後來又在地上來回打滾。它想起了這種萬箭穿心的感覺,十幾年前的那個晚上,火光映天腐屍遍野,父親和那些捉怪的傢伙將它趕到山上,他們唸的就是這句咒語。
原來這小子跟那些人是一夥的,十幾年前沒能收服它,現在居然又要重施故技。怪物越想越憤怒,它好不容易活下來,怎能被個毛頭小子收服,它又不是什麼妖魔鬼怪,這些咒語怎會對它起作用。
怪物不甘心就這樣被收服,它不懂“三目蛭”的由來,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怕咒語,但它有它應對的法子。怪物毫不猶豫地用雙手劈向自己的耳朵,生生將耳膜劈碎,既然它怕聽到這種聲音,那麼不聽就好。
聽不到聲音後,怪物覺得自己的頭果然不再疼了,它反轉過身打落蠟燭熄滅燭光。黑暗對於怪物來說有絕對的優勢,它習慣於在黑暗中穿梭,光亮反倒是種負累。
圖奇棠不明白怪物是如何擺脫咒語的禁錮,只見它又恢復了以往的迅猛,心裡直呼不妙。怪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過來,圖奇棠匆忙躲避,左肩還是被抓了幾道口子。
“圖奇棠,你怎麼樣?”劉燁聽到他們交手,還有衣物被撕裂的聲音,焦急地喚道。
怪物抓到圖奇棠,料定他沒有多大的本事,現在聽到劉燁叫他,被背棄的恥辱油然而生,轉身朝劉燁奔去。圖奇棠反應迅速,搶在它前一步攔腰抱住劉燁,但怪物的功力也不在他之下,那雙蚯蚓將他們雙雙舉起來,像玩雜耍一樣扔出去又接住,既興奮又惱怒地嚎叫着。
圖奇棠緊緊擁住劉燁,每當撞到頭頂的石壁,他就用自己的身體抵擋,被怪物接住之時,他又翻轉過來護着劉燁。如此反覆幾回,劉燁意識到這樣下去他們鐵定會被玩死,忽然想起藥葫蘆說過的話,怪物練成魔功之前,純陽血是制伏它的法寶。
“血,純陽血……”劉燁連忙提醒圖奇棠,圖奇棠隨即咬住手腕,將噴涌而出的鮮血灑向怪物。
怪物慘叫一聲丟開他們,失魂落魄地逃走,這股滾燙的血想要把它焚燒殆盡,比那幾聲咒語的威力更強。怪物恨他們恨得要死,卻又無法忍受這種剝皮似的痛苦,逃走之前,它咆哮着打碎了周遭的石壁,將他們堵在洞裡。就算它不能親手殺掉他們,也決不讓他們活着離開。
圖奇棠氣喘吁吁地將血灑向四周,劉燁拉住他的手腕,說道:“怪物已經逃了,我們困在這裡一時出不去,來,我給你包紮。”
劉燁從襯裙上撕下布條,仔細地綁住他手腕的傷口,這才發現圖奇棠對自己可真夠狠的,剛纔那一口咬得骨頭都露出來了。隔着布條,仍能感覺圖奇棠的血不停往外冒,劉燁緊張地聲音都發抖了。
“圖奇棠,這血止不住啊,你有沒有止血的藥,或是,你點止血的穴位,不是有止血的穴道麼……”
圖奇棠用那隻不停流血的手撫上劉燁冰涼的臉頰,不以爲然地笑道:“如果這樣可以讓你心疼我,那就讓血繼續留下去吧!”
“胡鬧!”劉燁急得都快哭出來了,他還有心情開玩笑,雙手顫抖地蹭着火石點燃蠟燭,捧起他的手察看傷口,又撕下布條給他纏上,用手掌按住他的手腕。
忙活了半天,傷勢逐漸有好轉,劉燁這才鬆了口氣。跳躍的燭光映照着她絕美的容顏,圖奇棠看着看着不由恍惚,心裡那個聲音又響起來。
“如果她不是解憂公主,我不是圖奇棠王子該有多好……”
想到這兒,圖奇棠心下一顫,他該不會真喜歡上她了吧?沒錯,他喜歡調戲她,喜歡看她生氣的模樣,但他知道他們不可能在一起!即使沒有軍須靡,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他接近她,並不是欣賞她脫俗的氣質,也不是佩服她的聰明機敏,更不爲她的美貌折服,她是他的任務,必須完成的任務!他一向不會公私不分,再美的女人對他來說只不過是皮囊而已,他追求的不是這些!
但他正被她吸引,這一點無可否認!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圖奇棠自嘲地笑了笑,好在他及早發現自己對她動了心,沒有陷入不可自拔的地步,在一切都來得及之前,他會親手了斷這段孽緣!
“現在你相信,我擁有純陽血了吧!”劉燁的溫柔體貼使得圖奇棠渾身不自在,他沒有自信逃得過她的溫情。
圖奇棠戲謔的口氣聽起來很不舒服,不過這種時候,劉燁不跟他一般見識,頭也不擡地說:“我沒有懷疑過你有純陽血,因爲這與我不相干。但沒有你,我不可能從怪物手中逃出來,你的救命之恩,我會記在心裡的。”
“記在心裡有什麼用?你明知道爲了你我連命都能豁出去,難道你單純地以爲,我不要求任何回報的嗎?”圖奇棠的食指勾起她的下巴,讓她面對自己,“你們漢人常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我對你有救命之恩,那你該怎麼報答我呢?”
劉燁咬着脣,擡眼看他:“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爲什麼不明說呢?別說你想得到我的身體之類的話,圖奇棠,我不覺得你是這麼膚淺的人。”
邪魅的笑容凝固在圖奇棠脣邊,這個女人總是出乎他的意料,讓他不得不以對手來形容她。他從沒見過讓他如此費心的女人,她爲什麼就不能像正常女人一樣,傻傻地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語。
圖奇棠的遲疑驗證了劉燁的猜測,自從穿越到西漢成爲解憂公主,她就明白自己身負的使命,她不會因爲別人的仰慕就飄飄然。每動一次心,就要付出難以估計的代價,她動過心,也付出過慘重的代價,所以她不願意連累師中,更不會輕易相信圖奇棠。
劉燁依然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與他面對面坐着,微微一笑,道:“你對我有恩,我自會報答。你接近我有何目的,不妨就直接告訴我吧,如果我辦得到,我一定會竭盡所能實現你的願望。只要是不讓我違背自己的良心,做什麼都可以,我,甚至可以原諒你在大宛犯下的錯。”
圖奇棠反射性地想抽回手,很快又覺察到這樣做是心虛的表現,於是他笑吟吟地看着劉燁:“你以爲指使刺客的人是我?”
“難道不是嗎?”劉燁直視他的眼睛,反問道,“你以沉香引伊桑克現身,你們合謀刺殺先王。沉香當晚僞裝成宮女,伊桑克上臺表演劍舞,這都說明有人暗中協助他們。清靈被伊桑克挾持,危急關頭有人出手相救,那等高手世間沒有幾人,偏巧我曾見識過。圖奇棠,安息和大宛之間是否有過節我不想深究,我向你保證,只要你承認,此事既往不咎。”
圖奇棠看到劉燁眼中的真誠,但他怎麼可能坦誠一切,劉燁給他機會得到寬恕,只是,他不希望被寬恕。
“沒有,我沒有指使過刺客。”圖奇棠從容應道,眸子裡沒有一絲躲閃與心虛。
“好,我相信你沒有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