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大壯那裡離開,董明跟王韋兩人又逛了一會兒,大概小半個時辰之後,荀攸一行人才進了南市。比王韋預計的時間,要晚了很多。
董明帶着王韋跟荀攸一行,在一家客棧前遇見的。也不能說是遇見,荀攸一行人,人數衆多,又打着朝廷的旗子,人南市裡很是扎眼,老遠就能看到。
兩人是直奔着過來的,迎上他們的時候,正好是在一家客棧前。客棧挺氣派的,名字也不錯,名叫洛陽人家。董明進去置辦了一桌酒席,讓王韋去請荀攸。
王韋上前攔下車隊,通報了身份之後,見到了荀攸。
彼時荀攸正在馬車上,臉色有些難看。見到王韋之後,扯了一個笑容:“路上受傷了,因此腳程也變慢了。”
王韋聞言臉色一變,有些急切的問道:“傷到哪裡了?在哪裡受的傷?什麼人做的?”
荀攸搖搖頭:“都殺了,我的傷不要緊,都是皮外傷。倒是你,怎麼會在這裡?”
“跟老師一起過來的。晚輩收到了大人的消息,知道今天會到洛陽,因此便告訴了老師。老師他要過來,便帶着晚輩來了。”王韋解釋道。
“伯照也來了?”荀攸精神一震:“他在哪兒?”
“就在客棧裡。”
“扶我一下,傷在腿上了,行動有些不方便。”荀攸苦笑一聲,將手搭在了王韋的肩膀上。
王韋自然不會拒絕,身後纏着荀攸道:“大人小心一些,老師還備了一些酒菜。想來一會兒元皓先生和公與先生、奉孝他們也會過來。”
“唉,我可不能喝酒。這腿上有傷,喝酒的話可能會復發。”荀攸搖搖頭。
王韋應聲道:“大人放心,想來老師也不是爲了喝酒而來的。”
“你倒是聰明。”荀攸笑了笑。
“咱們過去吧。”王韋扶着荀攸,往洛陽人家內走過去。
將荀攸送到門裡,自由跑堂的過來,將荀攸扶着。王韋低聲說道:“先生,您稍待片刻,晚輩去安排一下師兄弟們。”
他說的師兄弟們,指的是一路跟隨荀攸來的那批明德書院的學生。之前在新野的時候,王韋也與他們認識。本身明德書院當時也就一百來號人,他們這一批次的學生,彼此之間關係都還算親厚。
“伯文,好久不見了。”王韋走到楊敢面前,大笑道:“沒成想這一次竟然是你過來了。”
“我等難道就不重要嗎?”楊敢還沒說話,他身後一個年輕人笑着打趣了一句:“好嘛,王兄看不上自家兄弟啊。”
這年輕人也姓王,名叫王元,草字子復。此人乃是襄陽人,寒門士子。當初來書院讀書,還是賣了家裡的一部分田產才湊齊了學費、生活費。這人性格上有些像簡雍,是個愛熱鬧,愛說笑的年輕人。
“子復!你又說這種話了。”王韋笑着跟王元擁抱了一下。
除了楊敢和王元之外,還有荊同、聶濟、樂正文、姜常、申平、尹茂、柳誼、左丘山、紀宿、西門沁等十人。這一次荀攸去南方,一共帶回來了十二個明德書院的學生。其實在襄陽的時候,給荀攸幫忙的人更多,只是願意跟來洛陽的只有這十二人。
其他人都有各自的理由,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完了,想來也會過來的。
“老師在裡面宴請幾位大人,他們還沒到,你們快趁着現在去拜見老師。老師若是見到你們了,一定會很高興的。”王韋笑着說道。
“是極是極。”
“我等這些年沒有侍奉在老師身側,倒是羨慕王兄。”
“快去拜見老師吧。”
王韋引着他們進了洛陽人家,二樓的雅間裡。荀攸已經被店小二扶了進來,正坐在董明對面。衆人進來的時候,他們二人正在聊天。
“學生見過老師。”以王韋爲中心,衆人向董明齊齊行禮。
董明記憶力本就出衆,自然認出來了自己的學生們,心裡甚是歡喜,大笑道:“好好好,你們能來幫爲師,爲師真的非常高興。”
這十二人,在明德書院的時候,並不是特別的出彩。既不是諸葛亮、郭嘉這些人那樣資質出衆,也不像李植、許能、高尚這些人這樣有一技之長。但是他們的資質也不差,眼下都已經及冠,能力也都不錯。
每個人都有一項能力值在七十點以上,除了一個突出點之外,其他的屬性值也都超過了六十點。不上不下的,但是沒有太大的短板。
用得好了,絕對是一大助力。而且有董明被動的存在,這些學生不知道哪一天就如張亮、張富兄弟那樣突破了資質上限。說不定十幾年之後,就是一羣單項能力值八十加,其他能力值七十出頭的絕佳人才。
“這一路上倒是辛苦你們了,旁邊的雅間裡,爲師也給你們準備了席面,去熱鬧一下。爲師一會兒過去。”眼下不是敘舊的時候:“你們都過去就行了。”
“王韋,你去通知尚書檯了嗎?”董明又對王韋說道。
王韋點點頭:“學生這就派人去通知。”
“他們應該也到南市了,這裡有你的人才對。讓他們去通知一下吧。”
“學生知道了。”
“行了,去吧。”
“學生告退。”
“我等告退!”
王韋帶着同學們出去,將門掩上,然後對楊敢道:“你們先去旁邊,在下去處理一下老實交代的事情。”
“王兄且去便是了。”楊敢笑着應下來。
房間內,董明皺着眉頭對荀攸道:“腿傷沒事兒吧?路上看了醫生沒有?”
荀攸搖搖頭:“沒有看郎中。不過問題不大,你的學生有精通醫學的,已經給我處理好了傷口。只要靜養一段日子就行。”
“是西門沁吧?”董明笑着道:“他當初還跟元化先生學過一段時間雌黃之術呢。”
“嗯,是他。”荀攸點點頭:“不過這事兒不重要。伯照知道這一路上襲擊某的人都是什麼人嗎?”
“願聞其詳”董明坐直了身子,等着荀攸繼續說。
“襲擊我的人,都是一些山匪強盜以及...一些黃巾餘孽。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誰請他們的出手的,就很值得玩味了。”荀攸臉上掛着笑容,就好像在說什麼趣事一般。
董明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給荀攸倒了一杯茶。將茶杯握在手裡,輕輕的晃動着茶水,看着茶葉在水杯中飄蕩着。
泡茶葉的風潮還是從白玉京傳出來的,如今整個司隸地區,都這樣喝茶了。
“公達莫非發現了背後下黑手的人?”董明問道。
荀攸搖搖頭:“具體是什麼人在下自然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在下很清楚,這些人肯定跟鹽業脫不了關係。”
“朝廷要動鹽業。”董明一臉平靜的說道:“這麼說也不準確,應該說是朝廷已經在動鹽業了。李虹的鹽場已經開始衝擊渤海郡,準確的說青州、冀州地區的鹽業都受到了衝擊。”
荀攸反應很快:“鹽業官營?”
“已經在做了。”董明喝了一口茶:“只是我很不明白,這件事是我推動的,是李虹執行的。他們爲什麼要對你下手?還是用這麼下作的手段,太不體面了。”
荀攸嘆了一口氣道:“這就是在下要說的。這應該不是大家族的手筆。看起來更像是一些土豪鄉紳做的事情。但是有一點,會不會是他們故意這麼做的,好洗掉自己身上的嫌疑?”
“相比較這個,我更好奇爲什麼要對你下手,這沒道理啊。”董明糾結點在這裡,他一直想不通,什麼人會走這麼一步天馬行空的棋,實在是猶如羚羊掛角,不着痕跡。
荀攸沉思了片刻,然後道:“這件事其實也好理解,一來你們在洛陽,那些人不好下手;二來,在下怎麼說也是變法干將,殺了在下也算是出口氣了;第三點......”
說到這裡,荀攸停了下來,皺起了眉頭。
董明將茶倒滿,沒有看荀攸,用手在茶杯裡,沾了一些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字。
荀攸看了看,苦笑一聲:“想來是了。”
桌子上的水漬很快就消散了,依稀可以看到一個“洪”字。
洪水的洪。
“這一次你做的有些過了。他們縱然該死,也應該交給朝廷。”董明少見的對荀攸很是嚴肅:“眼下咱們不能犯錯,你這件事若是被人知道了,肯定不會朝臣攻訐的。就是變法一系的內部,也會有人有意見的。”
“攸知道。”荀攸一臉正色道:“只是...唉。當時若不行雷霆手段,這一次洪水,恐怕要波及數百萬百姓。再加上大災之後必有大瘟疫。若是處理不當,整個荊北就全完了。殺人是在下的不對,但是在下不覺得有問題。”
董明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伸手拍了拍荀攸的肩膀道:“放心吧,這件事尚書檯站在你這邊。只不過這些日子你在朝堂上肯定不會好過。雖然事情已經遮掩下去了,但畢竟是七個七百石以上的地方官的命,沒那麼容易過關的。你要做好準備。”
“放心吧,大不了就辭官。”荀攸倒是很豁達。
“你想偷懶?”董明聞言笑道:“這可由不得你,辭官是不可能辭官的。你也明白,這一次雖然你殺了不少人,但也治理了水患。自古以來,治水乃是大功一件。就算功過相抵,你也得往上挪一挪纔是。”
“在下可不想離開尚書檯。”荀攸擺擺手:“升官非我願,還是待在尚書檯舒坦。”
“放心吧,尚書檯也會改制的,會有你的位置的。”董明給荀攸吃了一個定心丸。
這個時候,響起一陣敲門聲。
“伯照先生、公達,我等來了。”門外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卻是簡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