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沉默不語，也許他只需要開口就能救周超一命。但，沃茲基曾經說過，藥醫不死心，神仙難救該死的鬼。
周超本就心存死志，誰又能勸的了呢？董明用腳後跟都能想到，周超必定是去了馬家，想要報仇，結果被人活生生打死。
現實不是大團圓的電影，中老年人幡然悔悟一頓操作之後救回心愛的女人，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現實就是人到中年各種不如意，從某一方面來說周超算是幸福的。至少他再也不用在這滾滾紅塵中歷經磨難了。
當然，種什麼因得什麼果。落到了如此田地，這世道有問題，周超自己更有問題。但，最有問題的是馬家！馬明那個不知所謂的哥哥。
馬明的哥哥，簡直就是個腌臢玩意。董明甚至都不想喊他的名字，畢竟他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師，不能傳播不健康的東西。
以前頂多也就算是驕奢淫逸，現在厲害了，進化到了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了。沒出息的玩意，董明想想都替馬維臊得慌。
馬維現在卻顧不上臊得慌，他現在都快氣炸了。
“豎子！你乾的好事！”
馬家正廳，馬明的哥哥馬晧跪在正中間，低着頭。馬明則站在馬維身後，低着頭一句話也不說。
“孩兒做錯什麼了？！”馬晧顯然是個鐵憨憨，馬維都氣成這樣了，他還是一臉‘老子沒錯，錯的是這個世界’的表情。
馬維聽到馬晧的話，一個健步上前。
“啪！”
一巴掌，勢大力沉，直接將馬晧抽到在地。要知道馬維年輕的時候，也是在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雖然不是什麼猛將，但是一身武藝還是不錯的。
而馬晧，從小嬌生慣養，哪裡經得住這一巴掌？當下直接就被抽的眼冒金星，鼻子一酸，眼淚就下來了。
“大人，你打我？”馬晧捂着臉，斜趴在地上，滿臉的不敢置信。
馬明這個時候，從馬維身後走出來，來到馬晧跟前彎腰將他扶起來。然後轉過身對馬偉說道：“大人，算了吧。那人本身也不是良善之輩，大兄殺了也就殺了。”
馬維當然知道周超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他仍然感到氣憤。周超可以死，但必須在自己定罪之後才能死，而不是像眼下這樣，被馬晧圖一時爽快給直接弄死。
馬晧是爽快了，可是讓整個新野如何看待他馬家？更不要說，馬晧個混蛋還先奪人妻子。
“今年，你就不要再出門了，在家裡好好讀書！只要被老子發現你出了馬家的大門，老子就打斷你的狗腿，再將你逐出家門。”馬維恨得不行。
馬晧聞言猛地擡頭，然後將馬明推開，轉身便走。
馬明站在原地，搖了搖頭，眼神中閃爍着危險的光芒。他對自家這個蠢笨無比的大兄已經快沒有耐性了。
“大兄，可不要再讓某家失望了啊！”馬明在心裡默默地說道。
一旁的馬維仍在生氣，沒注意到馬明的變化，自顧自的說道：“馬家怎麼生出這麼個敗家玩意！日後馬家一定會敗在他的手裡的。”
“大兄會改的。”馬明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
嫡出和庶出，看起來就差了一個字，中間卻像隔了一座山一樣。馬晧都這個死德行了，馬維話裡話外的意思，仍然是讓馬晧來繼承他的位置。
“明兒，有什麼辦法將這件事的影響降到最低？”馬維說了幾句之後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解決問題。
“孩兒已經找了人頂罪。”馬明道：“不過周超的妻兒那邊不太好辦。老師已經將他兒子接回了書院，那婦人也跟着去了。”
馬維聞言皺了皺眉頭，道：“明德書院在側既是好處，也是個麻煩。”
馬明沒有接話，他很明白馬維的意思。從某些角度上講，明德書院已經逐漸有凌駕在新野官府頭上的意思了。雖然董明從來都不插手任何東西，但是一旦董明發聲，新野官府只能跟着點頭。
“秦太守、左將軍都是老師好友，況且新野有如今面貌也多虧了老師。大人，莫要糊塗。”馬明想了想還是提醒了一句。
馬維聞言點點頭，道：“爲父又何嘗不知呢。不過很快爲父就升官了，到時候就不用再看明德書院的臉色了。”
“升官？”馬明聞言臉色一變：“孩兒怎麼不知道？”
“這件事是你二哥在做的，過些日子應該就能定下來。”馬維笑着道：“爲父是看出來了，這新野不是個長久之地，因此使了一些銀子，爭取一下零陵太守。荊南也就金旋和孫堅兩人還算有些能力，餘者不過爾爾。金旋不過胡人之後，孫堅一個賣瓜老農，不足爲慮。一旦天下有變，我等出兵，頃刻之間就能拿下荊南。”
“誰給大人出的主意？”馬明壓抑着胸中的怒火，一臉平靜的問道。
馬維不是傻子，聽到自己最聰明的兒子有此一問，立刻意識到有問題：“怎麼了？”
馬明長吸一口氣，道：“大人可知道那孫堅何等風姿？麾下戰將又是何等勇烈？那金旋旬月之間鎮壓五溪蠻族，又豈是易於之輩？新野雖小，但我馬家已經經營數年，怎能說放棄就放棄？零陵雖爲一郡，但是荊南苦寒之地，又豈是那麼容易治理的？”
馬維聽到這裡，笑着道：“原來是擔心這個？放心吧，我等已經能夠治理好新野，那零陵自然也不在話下。至於孫堅、金旋......明兒可不要忘了，我等也是不弱。”
馬明苦笑一聲，拱手抱拳：“大人，孩兒知道了。”
......
馬明從正廳退出來，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到自己的小院子，站在院子中間。他仰着頭直視着太陽，看着看着，就覺得眼前一黑。
“撲通~”
馬明栽倒在地，旁邊的下人連忙衝過來將他扶起來。
“快去叫郎中！”
“不...不用去了。”馬明只是一時間胸口發悶罷了，他年輕很快就緩過勁來：“你們，都散了吧。”
“可是......”
“都散了吧！”馬明冷着臉。
馬明忽然意識到，他所追求的和馬家所追求的，完全是兩個東西。他想要的是，時間再無寒門與世家之別，哪怕是升斗小民也能有靠着自己的努力成爲人上人。而馬家，所追求的不過是成爲新的世家罷了。
比方說，出一個兩千石的高官，再奮鬥個兩三代，他彭城馬家也就可以成爲世家中的一員。
他忽然想到董明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自己。早晚有一天，你們都會變成你們曾經最討厭的那個模樣。”
馬明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雙手，眼淚忽然流下來了。他馬明要的是世間再無高低貴賤之分，而不是區區一個彭城馬家！
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在實現理想的路上，而不是在馬家成爲世家的污水裡苟延殘喘。
“是時候，去尋找志同道合的羈絆了......”馬明悄無聲息的說了一句，然後轉身走進自己的屋子裡，收拾了一下東西之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家門。
他一路急行，出了新野城，在落日餘暉之下站定，回望了一眼新野，流露出一絲的不捨。他轉過身來，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了下來，對着新野城磕了三個響頭。
既是告別馬家，也是告別從前的自己，同時.....
他看向了明德書院的方向，躬身行了一禮。轉過身，揹着夕陽，一路向東。踏出去的第一步，他忽然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大概就是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的感覺吧。
與此同時，剛剛下課，準備去吃晚飯的董明，忽然收到了兩條系統通知。
“恭喜宿主，您的學生馬明，資質等級提升！因特殊原因，馬明的內政資質、謀略資質突破到乙等！”
“恭喜宿主，您的學生馬明，獲得明心見性特性，謀略最大值提升五點。”
“馬明突破了？”董明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雖然在技能加持之下，早晚都會有學生資質突破。但是馬明這突破顯然不合常理，哪有人直接從丙級資質直接突破到乙級的？
“明心見性？”
董明咂摸了一下這個詞，忽然反應過來，馬明肯定是又出什麼幺蛾子了。第一批學生裡，最讓他放心不下的就是馬明。最讓他頭疼的，也是馬明。
“大人，怎麼了？”一旁的董琬見他站定，又皺着眉頭，上前關切的問道。
董明聞言搖了搖頭，對董琬道：“沒什麼。對了，小明呢？怎麼沒見他？”
“去找瑾哥兒了。”董琬笑着回道。
董明壓下了對馬明的擔心，道：“肯定是去找嘉哥兒的，瑾哥兒就是個藉口。”
“他倆關係還挺好的。”也不知道董琬說的是諸葛瑾還是郭嘉。
夕陽西下的時候，天空是最好看的，但也是最短暫的。明德書院匍匐在夕陽的餘暉下，猶如一個老人一般，默默地注視着大漢朝的芸芸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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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明也好，董明也好。他們都沒想到，今天馬明的離開，日後會給這個天下帶來怎樣的傷痛。董明更不知道的時候，在不久的將來，他要面臨的是怎樣的艱難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