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圖斯望着馮宇滿不在乎的笑容,疑惑中帶着幾分慍怒指着十字架問道:“總督閣下,這是什麼東西?”
“護民官閣下,以您的見識,怎麼會不知道這十字架的含意。這當然是軍營中的一座基督教教堂。閣下又何必如此大驚失色”馮宇說話時,臉上還掛着微笑。
昆圖斯急道:“總督閣下,你怎麼能將基督教的教堂設到軍營中來?你來羅馬這麼久了,難道不知道--僅僅二三十年前,這基督教還是明文指定的異教,是要被羅馬官署嚴厲打擊的。只是這幾十年來,賽維魯皇家對各種宗教抱着寬容的態度,撤銷了對此教異端的指控,默許了民間的傳教活動。但是即使現在,羅馬也沒有官方承認基督教爲正派宗教。您若是皈依此教,在民間搞搞也就算了。怎麼還弄到軍營中來了?咦,對了!我記得你明明是信什麼老君的,怎麼現在又改信起基督教來了?”
馮宇這才收起笑容,正色答道:“昆圖斯閣下,您即然身爲護民官,就應該對羅馬律法有所精通。應該知道法無明文禁止即合法。羅馬軍法中明文規定兵將們可以自由信仰非異端宗教。而當下基督教又沒有被明文指定爲異端宗教。那麼它就應該能在羅馬軍營中存在。雖然現在羅馬官方還沒有明文承認基督教爲正統教派,但很多宗教同樣也未被羅馬官方承認,比如我所信仰的太上老君。難道就不允許它們存在了?”
昆圖斯被馮宇說的一時沒了話語,頓了幾秒鐘方纔追問道:“可是,你允許兵士們信這個教就算了,爲何還要專門軍營中建這麼一座教堂。難道是你皈依了此教?所以假公濟私…”
昆圖斯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太直白,太難聽了,於是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馮宇卻沒有絲毫的惱怒,語氣平靜的說道:“誰說我皈依了基督教,我現在信仰的還是太上老君。我在這軍營中建這麼一座教堂可不僅僅是爲了方便那些信教的兵將們,而是爲了我的這支軍團。”
“哦,願聞閣下的指點,這基督教對軍團到底能有何影響?”
馮宇沒直接回答昆圖斯的問題,反而反問道:“護民官大人,您認爲,現在的羅馬軍團與三百多年前馬略軍團改革後相比如何?改革之前又如何?與五百多年前共和時代相比呢?”
昆圖斯沉吟幾息後,感嘆道:“四百多年前的共和時代,我們的軍團都還是公民義務兵。但凡有一定財產者都需要義務入伍服兵役。他們的武器裝備甚至都要自己出錢從國家武庫中採購。軍隊也只提供日常消耗的糧草,而沒有軍餉。他們參軍唯一的收益便是在戰爭中繳獲的戰利品。
但儘管如此,在共和國前期,羅馬軍團的這些公民義務兵們依舊紀律嚴明,士氣高昂,英勇善戰。否則我們羅馬也不會有這麼大的疆土。
但到了一百多年前,當羅馬共和國將整個地中海變爲內湖時。不知爲什麼,軍隊戰鬥力卻迅速的下降下來。這除了體現在兵源匱乏外。還體現在士氣低落,貪生怕死各個方面。這導致那時的羅馬共和國在與周邊各類敵人衝突時,吃了一連串可稱的上國恥的敗仗。
而後,共和國末期的一代強人,執政官馬略對軍團進行了改革。從公民義務兵變爲了募兵制,不僅僅裝備武器全由國家提供,而且還按時發放不菲的軍餉。由此羅馬軍人正式成爲了一種職業。因此對兵源也沒有了需要足夠財產的要求,只要是公民或自由民身份都能夠加入軍團。由此解決了兵源匱乏的問題,同時戰鬥力,士氣等各方面也得到了大幅度恢復。
但是不知爲什麼,到了現在又不行了。這些閣下應該自己都能看見和感覺的到。別的不說,就這西西里島前幾個月剛剛暴發過的奴隸叛亂就足以證明當今的羅馬軍團有多麼孱弱。其實,要僅僅是戰力孱弱還不是什麼大事。更糟糕的是當下軍團…”
昆圖斯話說到這卻突然停止了,因爲他意識到接下來的話在馮宇面前說不合適。馮宇卻微微一笑,接着他的話說道:
“與馬略軍團改革之前的公民義務兵制相比。當下軍團實際並非效力於羅馬,而是隻效忠於能給他們帶來巨大收益的人。這樣人一般情況下是他們的千夫長,軍團長,大軍團執政官等等。而這些軍官後面又是能夠給他們提供金錢支持的羅馬政壇上的各方勢力。所以當下的羅馬軍團已呈軍閥化,羅馬軍團的軍閥化就是當今羅馬政壇頻繁動盪的主要原因啊。”
昆圖斯驚訝於馮宇說的這些話正是他本要說卻打住的那些話,感嘆道:“總督大人,想不到你一個從遙遠東方來的樑國人竟然對羅馬瞭解的如此透徹。那麼你能不能分析下我們羅馬爲什麼會變成當下這種狀況的原因,以及給個解決方案?”
馮宇哈哈一笑道:“特使大人莫急。這話要說開,那就不是一時半會能說完的。我們總不能在這大太陽底下聊個把小時。我已命人準備好了酒宴。入席後我們邊吃邊了聊。”
酒宴上,衆人幾杯葡萄酒下肚後,昆圖斯又催促馮宇接着此前的話題講述,卻忘記了原本的話題—基督教堂的事。
馮宇繼續講解道:“其實這其中原因很好理解。共和國早期,絕大部分羅馬公民都是來自羅馬十個庫里亞部落聯盟中的三百個氏族,他們是真正的羅馬人,現在這些人的後代大多已成爲羅馬的貴族。他們對羅馬有高度認同感,自然會樂意爲羅馬而戰。同時,戰爭會爲他們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和奴隸。所以無論精神上還是物質上,都激勵着他們的高昂鬥志。然而到共和國後期,羅馬已將附近能佔的,能征服的全都納入到自己國境之內。連地中海都成了內海。這個時候,羅馬公民的人口結構發生了很大改變。那些來自庫里亞的公民佔的比例已經很少。公民大部分是來自征服地區的平民或是奴隸解放成的自由人和公民…”
說到這,馮宇端起酒杯又品了一口殷紅的葡萄酒。而已經聽的津津有味的昆圖斯迫不及待的催促道:“還請閣下繼續講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