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南鄭城。在道路旁燃起一堆堆照明篝火逐漸熄滅下去。街道上卻還有不少衣衫襤褸的人,基本都是來自關中涼州無家可歸的流民。
他們絕大多數都或倒或臥在街邊牆角屋檐下休憩。只有一個人壓低着破爛的笠帽,在街上來回遊走,似乎在低頭尋找着什麼東西,口中還嘀嘀咕咕:“吾的長命鎖掉哪兒去了?那可是俺爹孃留給俺的…”
但他藏在笠帽陰影下的一雙眼睛卻並沒看向地面,而是目光炯炯的掃視着周圍。此人正是趙嵩。他離開地洞後,喬裝打扮成關中流民模樣,在南鄭城中隨意行走,仔細觀察。
趙嵩發現,南鄭城中益州軍戒備森嚴,街道上不時能見到穿梭巡邏的兵士。城門處亦是嚴設關卡,進出兩難。於是他心想,此時即使陳調回到南鄭,也入不了城。那麼陳調必然會先回到自己的山莊。
想到這,趙嵩決心找機會混出南鄭城。但左等右等也沒等到機會。這大晚上的,自己若要一個人出城,無論什麼理由,勢必引發城門處崗哨的警惕和懷疑。
漫長的一夜過去。第二天拂曉時分,張修駐紮在城內的部隊需要柴禾生火做飯,他們便召集城中流民出城爲他們撿柴。趙嵩這才混在流民之中,在一名益州軍伙伕伍長的帶領下,出了南鄭城。而後在拾柴時,找個空子溜走了。
趙嵩一路狂奔,向南鄭東南方的山區奔去。那裡有一片山嶺叫磨盤山。曾爲一方遊俠豪強的陳調,在那裡有一山莊,名喚陳家寨。
兩個多時辰後,跋涉了四十多里路的趙嵩總算趕到了陳家寨。但讓他失望的是,陳調並沒有返回陳家寨。
趙嵩惦念留在南鄭城中的蘇固處境,只得留下一封書信,讓陳家寨的總管轉交陳調,而後急急忙忙返回南鄭。只是他剛走兩個時辰,通往陳家寨的另一條山路上就行來一隊人馬…
等趙嵩行到南鄭城下時,不禁睚眥盡裂,心中氣血翻騰。原來,那城頭上正掛着血淋淋的蘇固人頭。
兩個時辰前,蘇固見趙嵩長時間沒有返回,越發感覺不安。他心想與其在這坐等,不如乘益州軍防範不嚴時,自己潛出城去。便吩咐身邊僅有兩名親衛中的一名,出去打探益州軍的情況,看有無混出南鄭城的可能。
結果,這名出去打探情況的親衛被益州兵發現可疑,當場拿住。嚴刑拷掠之下,親衛供出了蘇固的藏身場所。蘇固隨即被捕拿住,接着張修毫不猶豫的下令斬殺了蘇固。
……
南鄭城北門張修軍營大門處。兩名當值鬼卒將往軍營中行入的一人攔住:“站住,你是幹什麼的?來軍營要做什麼?”
那人擡起戴着破爛斗笠的頭顱,平緩說道:“俺是關中流民,特來投師君的。”
自五斗米道重入漢中後,到處散發招募信徒的告示。且在衙門軍營等處,或專門或臨時設立了招募場所。陸續有人來投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兩名鬼卒點點頭道:“你可知成爲本道弟子的規矩?”
那人答道:“某知道。有三大條件,有其一就可全家成爲天師弟子。一是上繳五斗米入公庫之中。二是身強力壯的男丁願意擔當鬼卒護衛本道的。三是有特別資質的年輕女子亦可不用繳納五斗米成爲天師或祭酒的親授女弟子。”
一名鬼卒呵呵一笑說:“看來汝對本道還了解不少。看汝身無分文的樣子,必是來投我軍當鬼卒的吧。”
“正是如這位兄弟所說,某就是來投軍當鬼卒的。”
“嗯,看你這身體夠格。進去吧,進營門後,遇見第一個營帳,左拐行十五仗便是報名的地點。”
“多謝這位兄弟。”斗笠客擡腿便向軍營中走去。只是他碰到第一個營帳也未向左拐,而是徑直向大營正中那個遍插旗幡,頗爲特別的營帳快速行去。有軍旅常識的人一看就知這營帳應是中軍大帳。
這個斗笠客正是趙嵩,他竟然孤身入敵營,要爲其主公報仇。
他離那大帳還有五十仗距離,便被兩人攔住:“你是來報名的還是新卒?你走錯了地方了…”。問話的人說到此處,已經口吐血沫,趙嵩右手緊握着的匕首已經捅入他的腹中。
旁邊的鬼卒在突然變故之下,自然而然的愣了一愣。這個功夫,趙嵩的匕首早已拔出,劃過他的喉嚨。一道血箭從他脖頸中噴涌而出,當他捂着脖子倒下去時。趙嵩操起他掉落在地的長矛。
趙嵩不喊不叫,繼續無聲無息的向着中軍大帳前行。只是他見人就扎,逢人便捅,以防他們見到屍體後喊叫。三十餘仗的路上已然殺了上十個鬼卒。
這倒不是他武功有多高,而是被殺的鬼卒完全猝不及防,都以爲他是個剛入夥,分發了兵器,還沒來及換裝的新卒。根本沒想到他敢獨自一人在這大營中亂捅亂殺。這才讓他頻頻得手。
直到趙嵩遇到五人一夥的鬼卒盤問,疾殺其中三人後,另外兩人一邊跑一邊開始驚叫起來。後面也有人發現了此前被殺鬼卒的屍體,相繼高聲喝叫起來。
此時趙嵩已經行至張修的中軍大帳二十步之外。他迅速的奔跑起來,離營帳還有五步時卻被涌來的張修親兵衛隊攔住。
周圍的金剛力士齊聲吶喊,各舉兵刃就要將趙嵩剁成肉醬,卻聽到一聲喊:“且慢,將刺客活捉,不要弄死了。”喊話之人是剛從帳中出來的師君張修。張修此時懷疑趙嵩背後勢力不簡單。所以他要抓活的,問個究竟。
金剛力士聽到此話,立刻收了兵刃,張牙舞爪要活捉趙嵩。趙嵩乘機又刺殺一名力士,終於被雙臂反剪,繳下了匕首。而後力士們將他五花大綁的捆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