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隨着拖得長長的聲音,一員傳令兵陡然從遠處快馬奔馳而來。
這已經是行軍的第三天,那日商議好出兵之後,王旭就一直在軍營籌備出征的事情。第二日辰時便點將發兵,並讓張靖帶着兩千士卒先行出發。而他則在下午才帶着大軍行進,並讓楊鳳率領一千人墊後,看管糧草輜重和後勤醫療人員。
“何事?”隨着來人奔到近前,正與衆將談笑的王旭不由皺眉問道。
“稟報將軍,張將軍所率先鋒即將抵達騎田嶺北部,臨近官道岔路口。往北便是郴縣,往南則是臨武縣,張將軍令我前來詢問下一步命令。”傳令兵拱手道。
聞言,王旭不由皺起了眉頭,沉凝半晌纔開口問道:“那可有周朝、郭石的消息?”
“就打探到的消息,目前他們應該龜縮在客嶺山一帶,佔據了兩三個鄉。”
聽到這話,王旭不由微笑着搖了搖頭。這周朝和郭石還真是被打怕了,這種時候竟然選擇龜縮,既不果斷出擊,也不遏制險要,完全是坐以待斃之舉。“傳令張靖,令他宣揚一下,就說凡是無條件投降的,都不予追究,並分配土地,安置落戶。包括周朝和郭石!”
說着,王旭頓了頓,又接道:“還有,讓其減緩行軍速度,緩步進軍客嶺山,能不打就不打,但是務必要迫退周朝、郭石這股盜匪。”
“諾!”傳令兵應了一聲,見王旭已經沒有話要說的樣子,當即拱了拱手,調轉馬頭,便狂奔而去。
見傳令兵走後,與王旭並騎而行的王凱才緩緩開口道:“三弟,這周朝、郭石看樣子是不敢和我們打了,只不知他們會退往哪裡?”
王旭正要搭話,左邊的王飛卻是陡然接了過去:“我覺得他們應該會投奔區星。”
“噢?那你覺得是爲什麼呢?”見王飛竟然一語中的,王旭不由好奇地問道。
“因爲他無處可去!”說着,王飛回頭看了看王旭,才又接道:“這周朝、郭石的處境本就不妙。自從被我們消滅了主力之後,他們帶着殘部來到桂陽,打不過縣城,就只能靠劫掠鄉里來維持。而現在我們大軍抵達,他很清楚打不過,又沒有去處,所以只能投降或者投靠其它勢力,而蠻族那邊又不可能去,所以應該會去找區星。”
聽完王飛這番話,王旭頓時感嘆地呼了口氣,微微笑道:“二哥,當年我們剛剛出來的時候,你還只是一味得蠻幹,想不到現在也能有這麼深刻地見解了!不錯,周朝和郭石只有這兩個選擇,那周朝也是聰明之人,應該非常清楚自己的處境。”
“老大,那現在爲何不派一人去說服他們投降呢?”身後的周智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插話道。
“這是因爲他們是窮寇,目前又被逼上了絕路,而且也無法判別他們究竟是什麼樣的想法,所以派出使者去很可能會有危險。”沒等王旭開口,高順已是解釋起來。
“噢!原來如此,難怪老大讓張靖散佈投降免罪的命令了。”周智頓時瞭然地點了點頭。
聽到這話,王旭不由搖了搖頭:“這只是權宜之計而已,如果他們真的現在投降,那纔不好辦!因爲他們之中蛇龍混雜,有一批人是真的已經無可救藥,爲了不再次出現叛亂,是必須殺的!”
“那倒也是!”周智笑道。
王旭微微笑了笑,倒也沒有再說話,靜靜地思考着各方的形勢……
第二天上午,當王旭帶着大軍,剛剛趕到騎田嶺北部的岔路口,便收到了張靖的捷報。
“稟報將軍!張將軍昨晚識破周朝詭計,趁夜追擊,斬首四百餘人,俘虜千餘,目前屯駐在客嶺山東邊的六華鄉休整。”
“噢?”聽到傳令兵的稟報,王旭頓時高興地笑了出來,張靖總算沒有讓自己失望。“不知昨日究竟是什麼情況,周朝又用了什麼詭計?”
那傳令兵似乎也非常高興,當即就笑着回道:“其實賊帥周朝曾在昨日下午派出部隊迎戰,但被張將軍連斬了兩員賊將,打得大敗,龜縮不出。而張將軍也沒有再挑戰,只是命士卒宣揚投降不殺的命令。可深夜的時候,周朝卻是丟下輜重和營寨,帶着士卒偷偷離開。張將軍在巡夜的時候,識破了對方的奸計,立刻便銜尾追擊,從而大獲全勝!”
細細聽完之後,王旭不由望了望左右的諸將,笑道:“張靖這個先鋒做得倒也不錯。”
說完,纔回頭道:“好,你現在就回報張靖,讓他在今日入夜前帶着俘虜趕回這裡,我在此立營等他!”
“諾!”那傳令兵頓時拱手應命而去。
“我們就在這裡安營吧,明日我們便進駐這桂陽郡府,郴縣!”
“諾!”隨着應諾之聲,諸將紛紛散去,在高順的帶領下安築營寨。
傍晚時分,張靖也帶着先鋒部隊趕了回來。王旭不但親自率領衆將迎接,而且專程開了一個簡單的慶功宴,當衆誇獎了張靖一番,倒是讓周智好一陣羨慕。
不過這還僅僅只是一個開始,第二天清晨,王旭便帶軍北上,在中午時分抵達了桂陽郡府——郴縣。
不過當大軍趕到城外百米的時候,那城門卻剛好完全關上。看到那並不算高的石砌城牆,王旭頓時冷下了一張臉,策馬行到最前方,大吼道:“爾等快開城門,吾乃討寇將軍王旭!”
片刻之後,城頭便露出了一個腦袋,朗聲回道:“不知將軍可有憑證?”
“我剛纔已經派遣兵士通知你等,何須憑證!”王旭頓時喝道。
那守將倒也盡職,當即回道:“將軍,雖然您先前已經知會我等,但如今四處匪患,實在不知現在到來的是否就是將軍本人,不知可否蓋上將印傳於我等?”
雖然略有不滿,但對方小心謹慎也是情有可原,王旭便不再囉嗦,當即回頭讓王凱拿了一張蔡倫紙出來。蓋上自己的將印後,綁在一支箭上,讓高順奔到前方,射上了城樓。
這次倒稍微多等了一會兒,那守將才再次冒出頭來:“將軍息怒,我等這就打開城門!”
隨着話音,郴縣的城門終於“吱呀!”一聲,緩緩打開,城門外的吊橋也逐漸放了下來。
隨着吊橋“砰”一聲落地,架過了護城河,城門內頓時走出了一羣衣着光鮮的官員。爲首一人老遠就大笑道:“將軍勿怪,我等剛纔也是無奈之舉。因爲區星就曾施展過騙取手段,奪我城池。”
王旭倒也不會計較這種小事,看到對方濃重地出來迎接,也是微笑着策馬上前道:“閣下是?”
“下官乃是桂陽郡五官掾,劉度!”說着,這劉度還給王旭微微使了個顏色,露出了若有深意的笑容。“對了,我身旁這位便是桂陽縣縣令張羨!”
隨着劉度的介紹,那張羨也是微笑着拱手道:“下官拜見將軍!”
此刻,王旭也不由細細地打量起兩人來。兩人身高體型都相差不大,不過張羨卻明顯比劉度的年齡要大一些,看上去已近中年,而劉度年紀應該還不到三十歲。但比較起來,張羨看起來更顯文雅多智,而劉度則要普通一些。
不過張羨看向王旭時,眼中也明顯露出了些許憂慮。王旭也發現了,更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但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地笑道:“此次桂陽暴亂,還真多虧了你二人才能保得數縣平安,改日定當上奏陛下,列舉二位之功啊!”
聞言,劉度頓時笑道:“將軍言重了,此乃我等分內之事,安敢求功?況且身爲桂陽官吏,不但沒能保得郡內安穩,反而讓賊寇橫行,實在問心有愧啊!”
“誒!叔憲這話可就不對了,此次區星叛亂,起於長沙、零陵、桂陽三郡太守失職,與你等何干?你們能保得半郡平安,有功無過!”這劉度從自己一來就表現得極度熱情,王旭也就順坡下水,親熱地喚起他的字來。
“將軍這麼說,倒叫我等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劉度客氣了一句,便轉開話題道:“將軍行軍勞累,不如我們回到府中再談,如何?”
“嗯!也好。”王旭頓時點了點頭。
在桂陽衆官員的簇擁下,王旭翻身下馬,將馬繮扔給典韋后,便在劉度的引領下走進了城去。
一路上,劉度皆是恭順得爲王旭介紹着桂陽的一切,倒是另一邊的張羨異常沉默。除非王旭問到他,不然就一直閉口不言。
這也讓王旭更加確信,張羨肯定是投向了王睿那邊,不然無論如何也不會表現得如此冷淡。儘管心中冷哼,但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晚上,劉度還籌備了豐盛接風宴。王旭倒也不客氣,帶着衆將和桂陽的官員們打成了一團。
有一半官員非常活躍,頻頻給衆將和王旭敬酒,熱情客套。而有些官員則是顯得非常勉強,看得出很有心事,而還有一部分則是和張羨一樣,靜靜地坐着,也不多話,只不過也沒敢給臉色看!
王旭雖然豪爽地陪着衆人喝酒,但卻沒有真喝,大部分都倒掉了。而看似醉醺醺的樣子,但心裡卻沒有醉,始終觀察着情況。
那一半熱情的官員顯然就是劉度一方的,劉度既然已經臣服於自己,那他們自然不會犯傻。而那些勉強賠笑的官員,估計就是張羨那邊的人,只不過見到目前的局勢,開始有些動搖。至於最後那部分,則是張羨的死忠之人。
不過,王旭並沒有急於做出舉動。只是強勢地在郴縣太守府住下了,然後對於桂陽的政務顯得極爲關心,時不時就會插上一腳。而且也不急着發兵增援王睿,讓士卒就在郴縣那空蕩蕩的軍營裡住着。
此舉正是要逼張羨忍不住主動挑起事端。王旭官大,又有皇帝的詔令,督荊南四郡兵事,在目前這樣的戰亂時期,臨時攝政是理所應當。藉助這個便利,不斷的干涉桂陽內政,削弱張羨的勢力,當然會引起張羨反彈。
但那張羨倒也能忍,儘管王旭每天都想出招來步步逼近,可是他硬是忍住沒有吭聲,只是不停催促王旭增援王睿。因爲短短几天之內,王睿已經連打了兩場敗仗,退守到耒陽縣了。
王旭巴不得王睿即刻就徹底潰敗,怎麼可能還會增援?只要張羨一提起這事,他便連連搖頭,以士卒連戰,尚且需要休整爲由來搪塞過去。
直到第六天時,王旭以自己大軍也需要糧草爲由,決定剋扣本該運給王睿的軍糧時,連續六天都在議事廳中保持沉默的張羨終於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