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的油火旁邊,旗手不斷揮舞,將範統的命令傳達到所有船上。
“密集防禦?”
張閤眼角瞥到旗語很是驚愕,揮手砍掉身前海匪的頭顱,看了好幾眼,才最終確定自己沒看錯。
可不明白歸不明白,作爲飽經沙場洗禮的名將,他很清楚服從命令是天職,當下嘶吼着着組織護衛退後結陣,以幾層高的船艙爲後背,兵士彼此肩並肩,圍成了一個大圈。
其它戰船速度雖然略慢,但也很快完成了部署。
“糟了!”和泉驚呼一聲,藉着月光和火光,他已遠遠看到這一幕,心中焦急。
兵士密集結陣本只是很簡單的一個策略,甚至都談不上什麼戰法,可如今用出來,卻體現出範統海上戰鬥的經驗之豐富,這是當前最好的應對方法。
沒等和泉想出策略,船上的交戰狀況卻已劇變。
那些海匪之前與護衛戰鬥,還能東跳西躲,藉助船隻和器物纏戰,利用其熟悉船戰,以及護衛們船上戰鬥不夠靈活的弱點,可現在卻失去這些優勢,只能面對面交戰。
如此一來,雖然護衛們仍然下盤不穩,戰鬥力大減,可無需面對海匪那種東跳西繞的狡猾戰鬥,他們就能佔據優勢,這些人可都是張合精挑細選,精銳中的精銳,若在陸地,幾個衝鋒就能將這些海匪全數報銷。
“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聲很快響起,對於護衛們來說,這種熟悉的廝殺聲和兵器撞擊聲,才能讓他們本能的感到安心,戰友彼此相互配合纔是他們的習慣。
之前那種怪叫遍佈,搖搖晃晃。對方上躥下跳,轉着圈子廝殺,不知什麼時候背後突然冒出一個,亦或者從桅杆、上空跳下一個的戰鬥。讓他們確實心慌。
看着自己的優勢減弱大半。和泉鐵青着臉,陡然放開聲音怒罵:“範老黑。作爲嚮導,無論是給什麼人效力,面對什麼樣的戰鬥,只要不涉及你的性命。便只能提醒,不能親自參與,而僱主無論是死是活,敵對方也不得爲難嚮導,這是海上的規矩,你今日這麼不講規矩,不怕傳出去後。他日被人所殺?”
聲音在大海中傳到很遠,也傳入了王旭和範統的耳中。
範統並未遲疑,隨之站在旗手旁邊大笑着回道:“和泉,並非本人不守規矩。只是如今已受主公知遇之恩,投效荊州,自然不再屬於海上,那些規矩便已無用,閣下今日若能成功,殺了我同樣不算違背規矩,不是嗎?”
和泉一愣,似乎沒想到會是這般,但隨之更是怒火上升,挑撥起關係。“你這混賬,王旭身爲一方雄主,兵多將廣,豈會看中海上漁夫,當心被利用完後,將你拋棄,你將再無容身之處。”
範統也是從大風大浪裡走過來,怎會那麼輕易中招,當下不以爲然地嗤笑:“利用不利用,鄙人心中自有分寸,不勞閣下費心。”
“混賬東西!”和泉怒罵。
此時王旭滿臉沉靜,也聽明白了兩人的意思,淡然上前兩步,遙望着對方的旗艦:“和泉,此刻還意欲挑撥,有意思嗎?身爲袁熙的護衛頭領,卻意欲謀殺本將軍,此罪當誅,依本將軍看來,即將無立足之地的人,恐怕是你。”
“哼!”和泉冷哼,隨之怒道:“王旭,別以爲這裡還可以耍威風,這裡是大海,不是你說了算,待殺了你們所有人,我定然一步登天,看看誰笑到最後。”
“哈哈哈……”王旭大笑不止:“和泉,你以爲憑藉這些匪寇就殺得了我?”
“你以爲你有三頭六臂?”和泉眼神兇戾,猶如盯着獵物的惡獸,兇狠道:“若不是你運氣好,沒走航道,無緣無故折返大陸,早已死去多時。”
王旭心中微微驚愕,但神態卻極其淡然,笑着喊道:“這不更證明天不亡我,你逆天行事必遭敗亡,收手吧,現在離去,本將軍可不計較此事,不告知袁公。不然,莫說是你,就算你身後的主謀也必將人頭落地。”
“笑話!”和泉滿臉不屑,遙遙喊話:“王將軍真是好大的氣勢,別說你今日必死,無法告知,即便告知,又如何?主謀?閣下自詡聰明,難道連在下出現在這裡,還猜不出主謀,恐怕三歲小兒也能想到。”
“我奉袁熙公子之命前來,將爾等全數滅殺,即便失敗,袁公又怎會殺自己的兒子,最多訓斥幾句罷了。”
王旭聽到這些,終於笑了,他故意出言相激,就是爲了進一步挑起和泉怒火。
因爲從當下的形勢分析,和泉儘管嘴硬,但心裡肯定如明鏡一般。其若是殺不了,就是絕路,別說袁紹,袁熙也不會放過他,所以根本就是一條路到底。
若是成功,王旭一行的所有人都葬身大海,死人是不會泄露什麼的。若是失敗,他肯定跑路,重新當回海匪,所以,他沒有顧忌,說什麼都無所謂。
挑起其心中的憤怒,自然能引導其說出來。
這些話對於和泉來說,只是胸中一口氣之爭,但對王旭來說,卻有大用。
他以言語相激,逼和泉親口說出來,當然也不是爲了要什麼證據,那個拿着沒用,袁紹不可能殺自己兒子,可問題是,下方還有一個張合,重要的是讓張合聽到。
這是他在猜出前因後果後,思考出的第一步暗棋,讓張合對袁家產生怨氣。
“好大的膽子!”王旭很快故作驚怒,大聲喝斥:“張將軍爲袁家出生入死,袁熙想殺我便罷了,居然還要同殺張將軍和這麼多忠誠將士,難道不怕消息泄露,羣臣寒心?”
“哈哈哈……”和泉長笑,肆無忌憚:“殺了你們,誰知道怎麼死的,或許死於颶風呢?就算殺不了也沒什麼。我大不了跟着兄弟們回海上,回邪馬臺,袁家也奈何不得。”
王旭現在很痛苦,因爲他要竭盡全力。才能維持着悲憤狀態。“袁熙啊。袁熙!汝這小兒,怎能這般對待將士。這都是爲袁家出生入死的英勇兒郎啊!這是要逼人造反啊!糊塗,糊塗至極!”
他們這般對話,傳入了下方激戰的將士們心中,不只張合。所有兵士都憋着一股子怒火。
心知局已經成功布下,王旭深吸口氣,點燃了最後一把火:“和泉,今日局勢危急,袁熙手段狠辣至此,本將軍若身亡,也無話可說。但只有一個請求,放過將士們家人,不要做得太過,給他們留一個根。”
這句話堪稱毒辣。不同的人聽起來,味道是不同的,張合等人心中感動,可對於和泉來說,這反而是他出氣的機會,整段話甚至還暗藏着提醒的意味。
袁熙與和泉恐怕都沒想過要滅他們家人,因爲沒有必要,可先前和泉已被王旭激怒,此刻氣勢佔了上風,作爲一個人,哪裡有不報復的道理。
即便心中沒有那種殺意,嘴中反而說道:“求我?將軍剛纔不是很大的威風嗎?不是很厲害嗎?怎麼現在軟了?告訴你,求我也沒用,待我將你們殺盡,回去就把他們也全殺了,中原不是有句話嗎?斬草要除根。”
“和泉,你……”王旭滿臉憤怒。
本來悶頭殺人的張合更是激動,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熱淚盈眶,仰天悲嘯,聲音淒涼。
“袁公子,我張合爲袁家出生入死,爲何如此待我?我奉主公之命,盡心竭力,你爲何爲私怨,滅我家人老小?何其不公,何其不公啊!”
那聲音淒厲,又透露着霸氣絕倫的悲憤,端是讓人心中顫動。
不僅僅士兵們悲憤,不要命的揮刀殺敵,連王旭都心有不忍,可是想到若能將張合拉攏到荊州陣營,避免今後沙場相敵,死於自己劍下,心裡又平衡許多。
眼見仇恨已經拉到極限,王旭不再多話,猛然拔出腰間干將寶劍,上前兩步,縱聲大喝:“將士們,拼死殺敵,只要殺出去,本將軍就能立刻書信勒令袁公,讓其及時制止惡行,保大家無恙,這是唯一的機會,爲了自己,爲了家人,弟兄們,殺!”
“殺!”
張合暴怒,兵士們暴怒,人人皆心存死志,逼到絕境的他們更加可怕,戰鬥力完全發揮了出來。
火光照耀着王旭沉靜的臉頰,無喜無悲,只是眼神中充滿了堅定。
沒過多久,範統的策略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主公,且細細觀看戰局。”範統突然興奮地說。
“嗯?”
王旭低頭望去,不一會兒便發現奇景。
那些海匪砍出的刀,無力了!腳步也明顯遲鈍,一刀出手,居然沒砍到位,反而將頭和胸等要害部位露出,遠遠望去,就好像送到軍士們刀口前一般。
王旭心中喜悅,忍不住稱讚:“海軍!你的海戰經驗果真豐富,將來可擔大任。”
“主公過獎,若不是和泉自己被逼得沒辦法,拼命一搏,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範統謙虛地說。
“不管怎樣,對我們有利就好。”王旭點點頭,隨之有些感嘆地說:“唯一沒想到的是,我們折返大陸竟然僥倖逃過一劫,看來當初那張頭領隱晦提醒的危險就是他們了。”
“是啊!人有時候確實需要運氣。”範統笑道。
兩人正說着,旁邊的旗手突然驚慌出聲:“將軍,頭領,不好了,西邊海上有火光閃現。”
“什麼?“範統隨之眺望,觀察了好一會兒纔回過頭來,面色凝重。
“將軍,恐怕是那些去西邊的倭匪,看其火光閃耀的面積,恐怕比之前分出去的那批人還多,恐有惡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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