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從昏迷中醒來後,明白大勢已去,痛哭不止,聲嘶力竭、頓足捶胸。但經歷過黨錮之禍,深悉保身之道又極爲了解王旭的他爲保宗族有後,已經不願與王旭將關係繼續惡化,便第一時間派遣手下謀臣伊籍前往湖陽縣城獻降。並將臨時的盟友張魯給出賣,在伊籍與王旭商談完投降事宜後,便突然揮軍攻打張衛大營,王旭也隨之率領荊州兵馬夾擊。
措不及防的益州軍統帥張衛,也就是張魯的弟弟怒極攻心,吐血不止,連陣大罵劉表背信棄義。只惜敗局已定,大軍潰敗的張衛只能攜帶着憤恨瘋狂逃離,益州兵馬全線敗退。這一次,王旭沒有手軟,率領士氣如虹的大軍銜尾追殺,不留餘地。
聞聽前線戰事的劉焉與張魯匆忙做出部署,漢中集全郡主力奔赴西城縣駐防,這已經是通往漢中核心區域的最後一座堅城。好在荊州軍也連戰疲敝,況且此次平定荊州損失也極其慘重,攻至大縣上庸終於停住了進擊的腳步,班師回襄陽……
正午時分,秋末的太陽暖洋洋地灑落,雄偉壯麗的襄陽城顯得有些五彩斑斕,城外的大片狂野飄起陣陣微風,草木搖擺,風景宜人。可惜,此刻站在襄鄉西城外的劉表卻是內心苦澀。
終於還是敗了,自己已經竭盡全力,不爲匡扶天下,只爲謀得一方樂土,可如今卻是慘敗於昔日恩師之孫。猶記得當年恩師的淳淳教導,黨錮之禍時的年少輕狂。解禁後的忍辱負重,出到荊州的意氣風發。然今日卻完敗於恩師孫子之手,一切都將隨風而去,世事着實弄人。
起身後尾隨的衆文臣武將也是臉色黯然,此時的他們哪還有一絲往日的威風八面,盡皆恥辱之色。秋風吹過,帶來的全是徹骨的寒意。
突然,兩旁陣列的襄陽將士一陣躁動,紛紛眺望向西方那條大道。劉表也時渾身一顫。自己的末日終於來了。
凱旋而歸的荊州將士排成長長的隊列,一望無際。爲首的王旭戰甲鮮亮,氣勢不凡,兩旁策馬並立着巾幗不讓鬚眉的徐淑與趙雨,身後兩側則是荊州的大將軍們,個個英氣逼人,在這秋日豔陽照耀下。仿若天兵天將緩行而來。
隨着王旭逐漸臨近,劉表壓住自己顫動的心,遠遠地便深深一鞠躬,略微抖動的聲音傳遍狂野。“降將劉表,拜見王將軍!”
聽到這句話,王旭的臉色綻放出初春朝陽般絢爛的微笑。策馬緩行至劉表身前三十米靜立不動。劉表咬着牙根,躬下更顯蒼老的身軀,雙手高舉過頭,將白色的絲絹寫上的降書高高舉起,邁着沉重的腳步一點點向着王旭走進。
這三十餘米的距離。對於劉表與其降將來說無限悠遠,蒯越、黃忠等衆文臣武將瞬間羞愧欲死。慘嚎哀哭。在這個時代,身爲人臣卻使得主上受此大辱,實乃痛徹心扉。
見到劉表部下如此慘狀,王旭也心有不忍,可沒有選擇,勝利者的威嚴是不容褻瀆的。心中默默嘆口氣,終究坦然地等待劉表呈上降書。
“降將劉表,拜請王將軍受書!”隨着劉表走到王旭馬前,降書已經高高舉起,而劉表挺拔的身軀卻仍然深躬着。
伸手將那白色的絲絹接過,王旭連看都懶得看,直接將之高舉過頭,激動地朗聲大喝:“今荊州平定,皆乃全軍將士,荊州百姓之功。不日,將論功行賞,章陵、南郡二郡尋常百姓免稅三月!受戰火波及之地,免稅一年至兩年不等。”
“譁!”此語、此景讓襄陽城外迎接的將士和蜂擁的百姓激動異常,個個歡呼雀躍,一片歡騰。
不知是誰率先呼喊,片刻之後滿天地都是鋪天蓋地的呼喊:“王將軍英明神武,威震當世,所向披靡!”
“王將軍英明神武,威震當世,所向披靡!”
“王將軍英明神武,威震當世,所向披靡!”
“王將軍英明神武,威震當世,所向披靡!”
震天的吼聲也讓王旭心懷大慰,縱聲狂笑。良久之後,才一個縱身下馬,微微扶起劉表。“劉將軍”
劉表緩緩擡起頭來,臉上早已是老淚縱橫,英俊的面容也彷如突然老去二十歲,蒼白無色,溝壑連綿。“王將軍,今日之敗,表無怨言,只望將軍看在恩師份上,能饒我宗族無辜之人性命,哪怕爲我劉家留一後人也可,表可自刎於前。”
“宗族性命可保!”王旭此刻也是滿臉嚴肅,表現了足夠的尊重。
“多謝!”劉表顫聲說出這兩個字,再不遲疑,猛然退開幾步,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便猛然刺向自己心窩。
這一刻發生得太快,王旭身後衆將因爲沒有聽到他們的低語,還以爲他意欲行刺,紛紛大喝:“大膽”。可隨之發現他時意欲自刎,都未再動。
但電光火石之中,王旭卻是第一個動了,以他如今的武藝,腰間寶劍干將只是劃過一道弧光,便將劉表手中匕首擊落。面對劉表愕然的神情,王旭微微搖頭:“劉將軍,我並不需要你死!”
他確實不希望劉表就這麼死了,因爲若想收服跟隨劉表的大批文臣武將,讓劉表身死並非好事。其次,殺了劉表也沒有任何意義。而讓劉表活下來,反而更爲有利,更何況其與父輩多少也有兄弟之誼。至於最有可能擔憂地報復,王旭從來不懼,在自己控制下能翻起什麼浪花來,磨也能給他磨沒了,更何況以劉表的性格,根本沒那個膽子和想法。
只是這番舉動倒是讓劉表誤會了,臉色瞬間蒼白,顫抖着道:“王將軍,求你放過我劉家一條生路。”他顯然認爲,王旭不殺他是顧忌現在殺了影響不好,而安定以後,找幾個藉口滅其宗族還不容易?在他心裡覺得他還在,無論他怎麼真心歸順,王旭也對他和他的宗族會有忌憚。
王旭當然也明白他此刻的想法,早前和郭嘉評價劉表時,就已經把他吃透了。搖搖頭,肯定地道:“劉將軍,若我敗,你必殺我,但卻會留老輩性命。但你敗,我不殺你,也不殺你宗族。不但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當然,前提是你們宗族不會作奸犯科,違背律法或者背叛於我。”
隨着話音,劉表驚愕地望向王旭,直到看見其毫不做假,眼神清澈坦誠時,才終於潛心折服。他自問,若是自己,絕對做不到此等氣度和胸襟。曾身居高位的他完全能明白此種作爲時何等大義,當即再次老淚縱橫,哽咽着一句話也說不出。良久才噗通一聲跪倒於地:“王將軍高義,劉氏宗族感恩不盡!”
“誒!”王旭急忙上前扶起劉表,隨即大笑着牽住他的手往城門走去。“劉將軍乃我祖父之徒,論輩分當是我叔,既然已經沒有敵對之分,理當敬你!”
說完,側頭看了一眼經歷大悲大喜,感動地一塌糊塗的劉表,邊走邊若有深意地笑道:“劉將軍也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想必你也知道我荊州設有學曹掾,此中全乃當代大儒,負責修編補全古籍,也負責將我文化傳承,更負責拓展教化,傳承文明。雖然此曹毫無軍政之權,但做的卻仍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之事,必然青史留名,爲後人所讚頌!不知劉將軍可願屈就?”
古代士人最看重的是什麼,是名!劉表本以爲保得性命已是厚恩,但此刻王旭赤裸裸地給了他一個無與倫比的誘惑,作爲一方諸侯失敗已是奇恥大辱,熟讀史書的他明白這樣的人在史書上是怎麼寫。只是他的心早就累了,在想着如何安度餘生之時,卻給了他這樣一個改變的機會。要知道,雖然很小一件事,但史書上的記載必然變成:劉景升識得王旭恩義,從此潛心修學,教化世人,編纂了什麼什麼……留下了什麼什麼瑰寶……
劉表雙眼一紅,頓時便欲再拜,但王旭卻是死死地拉住了他。“劉將軍,無需如此,只望今後你能多給後人留些有用的東西,我們民族的文明需要我們一起去傳承和發揚。你我都不過百年,但文明卻是千秋萬代!”
“罪臣必不辱命!”劉表真心服了,心中暗自感嘆:恩師,您有個好孫子!
折服了劉表,一切就好辦多了,收編劉表的軍士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劉表甚至親自現身幫忙。軍中將領大多數將領也安心歸附,畢竟打了這麼多年,王旭的本事和人品他們都極其瞭解。之前各爲其主,但現在能跟着這樣的主公有什麼不好呢?
只有極個別的將領心中耿耿餘懷,比如黃忠、文聘!這兩人心高氣傲,雖然不爭風相對,但卻直接辭官不做,着實難爲了王旭。作爲收編了的降軍,不可能阻止人家自由,人有沒有作奸犯科,此刻荊州初定,人心不穩,不敢亂來。可這二人的才華又着實讓王旭心癢難耐,多好的兩員大將啊,荒廢了豈不可惜?
不過此刻的王旭已是忙得焦頭爛額,新的官員任命,將士的整編調動,新的統一政令,各部安排全都堆成一疊疊的在桌案上擱置。哪有更多的時間去打動他們,只能暫且安撫,待處理玩手中之事再做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