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軍營完全沉寂,除了巡邏將士的腳步聲,幾乎只能聽到火臺燃燒的“噼啪”聲。
王旭身着便衣,獨自坐在中軍主帳內,身前桌岸上還擺放着一壺美酒,數個三支腳的青銅酒樽,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不多時,諸葛亮從帳外緩步走進,輕聲言道:“主公,典韋和王凌兩位將軍已部署完畢,向天將軍也靜候在營帳後方,待大亂起,皆可以第一時間趕至,若無它事吩咐,屬下也先走一步了。”
王旭頭也不擡,沒有去看諸葛亮,反而拿起桌案上的酒壺,徐徐往三角青銅酒樽內倒酒,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
“恩!去吧!你們接下來的日子會很艱苦,讓你受累了!”
“主公何有此言,屬下只是略盡本分罷了!”
諸葛亮說完,也沒有多話,手執羽扇躬身一禮,徐徐退出了營帳。
漸漸的,桌案上的酒樽逐漸斟滿,盪漾的美酒,散發着誘人的香味,此時王旭才放下酒壺,擡起頭來看着營帳的簾門,怔怔出神!
“你們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沒有人聽到這句話,更沒有人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或許只有桌案上搖曳的燭火,還有那淳淳美酒,才沉澱着他內心的所有。
一刻鐘過去!
半個時辰過去!
一個時辰過去!
時間飛逝。端坐的王旭還是沒有動,還是保持着原先的坐姿。
雖然其臉色看上去仍然很平靜,可緊閉的眼睛。臉頰咬肌的鼓動,似乎也顯示着他內心並不如看上去那般淡然。
突然,營帳外傳來隱隱綽綽的喊殺聲,甚至還伴隨着隆隆的馬蹄奔騰。
“殺!殺進敵營!”
“弟兄們,衝啊!”
“破敵立功就在此時!”
“敵襲!敵襲!”
剎那間,王旭那緊閉的雙眼猛然掙開,眼神閃爍着光彩。
“終於來了!”
可一聲低語後。王旭卻仿似對營外的躁動無動於衷,始終穩穩坐在原處……
楚國大營的騷動越演越烈。文聘、楊齡率領的曹軍,勢如破竹,從正面迅速衝向楚軍大營。
負責前營戒備的馮習和傅彤本來已經小心翼翼,可面對這等局面。也是驚慌至極。
馮習破口大罵:“他孃的冷苞,他負責的營外警戒呢?都死絕了嗎?我就說今晚要出事!”
“罵之何用?今天傍晚以後,就根本沒見過冷苞露面,回頭必上奏主公,將其治罪!”傅彤狠聲道。
“治個屁的罪,趕緊組織兵士抵抗,主公中軍主營可就在我們這前營,若是主公出了意外,你我這兩條爛命。死一百次都不足以贖罪?”馮習焦急喊道。
“我傅彤不死,誰能靠近主公一步!”傅彤怒瞪雙眼,毅然決然。
可就在兩人佇立中陣。組織兵士抵擋曹軍襲營時,王凌卻忽地催馬奔至,面色急成一團。
“馮習、傅彤,你們二人立刻給我率領所有值夜軍士撤,打什麼打?”
“王將軍,外邊可是曹軍?”馮習目瞪口呆。有些搞不清楚情況。
王凌又急又怒:“快撤,什麼都不要管。全部撤後,是立刻,這是命令!”
“主公尚在身後,恕不能從命!”傅彤當場挺胸抗命。
“混賬,你若壞了主公大計,難逃一死,快給我撤!”
王凌當真是急壞了,由於他也是在入夜後才得知詳情,時間上非常趕,因此急於去執行自己的任務,竟然忘了通知自己的兩個下屬,並且由於安排很急,他都不知道今夜前營是自己的兩個部下值守。
如今曹軍襲來,他發現馮習和傅彤竟然反應奇快,搶在曹軍入營前,就組織起兵士抵抗,依仗着營寨開始廝殺,產生傷亡,這既讓他佩服二人的警覺,同時也氣得暴跳如雷,他可是已經知道前因後果,深知此刻必須撤退
“大計?”馮習莫名其妙。
“沒時間多說,總之你二人速帶兵士撤走,放曹軍進營,不然你二人難逃死罪!”
王凌說完,已是急得不想再管他們,徑自對着前方將士怒吼:“所有人撤退,快撤!”
馮習和傅彤不明所以,可如今這會兒也沒了選擇,聽到王凌說是計策,只能配合着召集軍士全面撤退。
事實上,營外的文聘此刻也是心急不已,竭力剋制麾下兵士向前突進的慾望,可他現在又不能明言,怎可能完全壓住局面。
因此,只能眼睜睜看着雙方真的兇狠打起來,好在文聘和麾下部將楊齡等人都是出工不出力,普通兵士們沒有將領統御和突進,戰力銳減,無法取得較大突破。
可即便如此,雙方這會兒交鋒,還是產生了傷亡,讓文聘痛心不已。
好在這種情況只持續很短時間,王凌火速趕來後,迅速呼喊着楚國兵士敗退。
文聘也隨之有意壓住曹軍推進的速度,待絕大部分楚國軍士都脫離戰圈,這才猛然一揮戰槍,縱聲大吼:“衝!”
可惜,這也僅僅是看着兇猛,實際上仍然沒起什麼大用,只是在這個混亂的時候,誰也無法辨別到這些。
很快,文聘率領楊齡等將,最先衝到了中軍主營的位置,呼喝曹軍兵士繼續追下去後,只留下楊齡親自在營外。
既是讓楊齡護衛安全,也是讓其指揮接近這裡的曹軍,促令他們往其它方向追去。
時間緊迫,文聘匆匆“殺”進了主營帳內,而王旭仍然端坐在那裡!
“主公!!!”
文聘看到眼前的人。看到眼前那張面容,發出了動情的呼喊,翻身躍下戰馬。“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
“來啦!”王旭終於笑了,溫言詢問:“就你一個嗎?他們呢?”
文聘立刻回道:“爲了避免懷疑,避免無關將士闖進來,楊齡守候在外,其他人帶着軍隊追下去了,若不控制,恐怕雙方會造成極大傷亡。沒有必要!”
“這樣啊!”王旭釋然,隨之端起了桌案上的酒杯:“那看來。這杯酒只能待勝利之後,再敬你們了。”
“主公……”文聘語帶哽咽,不僅僅是激動,更因爲王旭的話。直刺他的內心,安撫了他兩年來壓抑的所有。
王旭知道此時不是敘舊的時候,隨即站起身來:“那麼這場大勝,能讓你得到什麼,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又需要我做什麼?”
文聘深吸口氣,從懷中摸出一張絹帛,低聲道:“一切安排盡在信中!只是還需主公借出一物,那就是主公的戰甲!”
“戰甲?”王旭微露疑惑。
“對,戰甲!”文聘非常肯定地接道:“曹操雖然已經信任我。但此人多疑,始終保留着戒心,此次夜襲。既然如此成功,那麼主公在走脫的時候,肯定來不及着甲,如果拿不到主公的戰甲,會引起懷疑!”
“原來如此,是我疏忽了。”王旭恍然。隨之笑道:“既然如此,那麼除了我的火龍槍和干將寶劍。這裡的其餘任何事務,包括這桌案上堆放的所有情報、信件,你但可都拿去,以作證明。”
“情報,信件?這……”文聘有些遲疑。
“放心,這裡的情報信件,曹操也應該全部都知曉的,偶有些機密,也無關此役,所以不礙事!”王旭擺手說。
“那就萬無一失了!”文聘輕鬆地笑起來。“那主公現在趕緊走,騎着我的戰馬走,直接衝破帳布衝出去!”
“好!”
王旭沒有遲疑,抓起火龍槍,果斷跨上文聘的戰馬,回頭深深看了文聘一眼,猛然向着後方帳布衝去。
只見火龍槍一挑,那帳布便被撕破,戰馬隨之衝出了營帳。
“向天,走了!”
“好!”
伴隨着不知何處傳來的迴應,只見營帳外,王旭刺破的缺口旁邊,一個口朝下蓋着的竹簍猛然飛起,黑影急速閃現,幾個飛身縱越後,已是躍上王旭騎乘的戰馬。
這個黑影正是躲藏很久的向天,此時二人共乘一騎,絕塵而去。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幾乎同時,文聘已在營帳內劃破自己的戰甲,更將營帳內的桌案、凳子、睡榻等物全數砍破,然後緊隨着王旭、向天離去的背影,從那劃破的營帳缺口處衝出,痛聲大罵:“快牽馬來,本將軍今日定要活捉楚王!”
文聘做這些,當然是爲了做戲,因爲他無法保證自己所帶的人馬中,沒有曹操有意派來跟隨的人。
雖然曹操已經很信任他,可這畢竟關係重大的決戰,面對的還是故主,難免不會安插人手在其身邊窺探。
即便沒有,同樣是小心爲上,所謂做戲做全套,有時候不經意間的小疏忽,往往纔是功敗垂成的主要原因。
一切向着出人意來的方向發展,當年舞陰之謎,時至如今終於開始逐漸暴露在世人之前,不過到現在爲止,知道的人還仍然僅限於少數,僅限於楚國高層的數員文臣武將!
文聘如計劃中那般,成功“襲破”楚國前營,致使前營的兩萬將士,瘋狂向着其餘兩營涌去,從而導致另兩座大營隨之“混亂”,全面“潰退”。
這是楚國北伐以來,曹軍第一次勝利,文聘以五千兵士,強勢夜襲,連破王旭三座大營,聲威大振!
整個魏國都沒有人知道,這場所謂的夜襲,所謂的首勝壓根兒就是做戲,楚國高層根本沒打算抵抗,本質上並沒有亂,只是絕大多數楚國將士在主將的喝令聲中,以爲是擋不住,自認爲亂而已!
只是,更少有人知道,當王旭突圍走脫,尾隨後部迅速“敗逃”,而文聘也率領五千兵士繼續追擊之後,在楚國大營左右更遠的黑暗深處,埋伏着數支精銳的兵馬。
諸葛亮在這裡,典韋也在這裡,王凌本來也該在這裡,可因爲早前發現情況不對,他返回了大營,督促兵士撤退了。
當然這是個秘密,除了諸葛亮、典韋、向天等少數幾人,誰都不明白這是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