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請起。”王旭高坐在馬背上,溫和地揮了揮手,但眼睛卻是緊緊盯着那名男子。?
而那男子聞聲,也是回過了頭來,四目相交,遙遙打量一眼,往昔的記憶緩緩在腦海中閃現,片刻之後,王旭已是驚喜地呼道:“劉中郎!”隨即,已是止不住心中的喜悅,翻身下馬,快步迎了上去。?
來人正是當年助王旭逃離洛陽詔獄,後來在逃難途中屢屢照顧,恩重如山的前五官中郎將——劉逸。?
有些年沒見,劉逸的變化卻不大,除了兩鬢多了幾縷白髮,身軀仍是那麼挺拔,雙目神采奕奕。此刻,也是把王旭認了出來,當即爽朗地笑道:“哈哈哈!在下早已去官多年,中郎二字,實不敢當啊!倒是王將軍今非昔比,風采照人啊!”?
王旭激動地抓着劉逸的手,細細打量半晌,才嘆道:“哎!想不到自從當年幽州一別,竟是再也無緣相見。我上次奉命回京的時候,聽說閣下已經辭官,不知所蹤,不知這些年,閣下都去哪兒了?”?
“哎!”聽到這話,劉逸也是常常一嘆,無奈地道:“當初宦官當政,在下也是如履薄冰,北上幽州通知將軍趕回荊南那次,先帝卻剛好想出宮遊尋,尋不到護駕之人,在下又是無故失蹤,便大發雷霆。加上宦官對在下這個五官中郎將早已不滿,爲了保全自己,無奈之下,在下只有趕緊找個理由辭官,保全性命。後來,就一直隱於兗州老家,守着幾畝良田,耕作爲生。”?
聽到這兒,王旭心裡更不是個滋味,人家因爲自己而弄得丟官逃難,雖然說得輕鬆,可當時的環境,不用想也知道,過的肯定非常清苦。當即有些自責地道:“想不到竟是我將閣下害得如此境地,那時閣下爲什麼不來找我呢?當時我已官復原職、兼任零陵太守,閣下來找我,也能給我一個報恩的機會啊!”?
“誒!將軍這是何話?”本來笑意吟吟地劉逸聽到王旭的話,陡然板起了臉來,有些惱怒地道:“當年所爲,只是見將軍不是尋常人,必展宏圖,所以才助將軍度過難關,僅爲道義爾,豈是爲了厚報乎?”?
感受到劉逸身上的高風亮節,王旭也是暗暗佩服,趕緊道歉:“劉中郎息怒,是在下失言了。”?
聞言,劉逸的臉色倒是緩和了下來,也知道王旭不是有心羞辱他,笑了笑,便轉過話題道:“其實,此事將軍不用放在心上。在下當時被迫辭官並非壞事,後來京中大亂,如若我沒提前走的話,說不準還會捲入是非之中,遭受無妄之災。鄉間生活雖然清苦,但卻樂得自在,是禍,更是福啊!”?
“呵呵!”見劉逸如此豁達,王旭也是微微一笑,順勢轉過了話道:“那劉中郎是何時來長沙的,怎麼也沒說找我敘敘舊?”?
劉逸笑道:“董卓亂政,中原大亂,各方劍拔弩張,兗州是個是非之地,必定陷入戰亂。聽聞過路商人說荊南安定繁榮,爲了家人安全考慮,就變賣了祖產,遷搬來長沙臨湘,已經快一個月了。本來也曾想找將軍聊聊,可將軍如今已掌數郡軍政,公務繁忙,所以就沒來叨擾。”?
“噢?”聽到劉逸竟然是舉家遷來,王旭頓時皺起了眉頭,問道:“那不知劉中郎現在以何爲生?”?
劉逸呵呵笑道:“這還得多虧將軍的仁政啊!我等遷搬過來算是流民,入籍之後,就按家裡口數分配到了幾畝荒置的公家田地,而且剛好在城東十里外的東環村。平日裡,忙完農活,我也帶着兒孫進山打獵,今天進城是想用糧食、皮毛等換點錢,順道也給我孫兒和家中女眷買幾塊好布做衣服。”?
說着,卻是突然望向了太守府的大門,正色道:“可剛纔在市集裡,卻突然聽到別人談論,說長沙太守府出了大事,好像是什麼案子。不但派遣官兵封鎖了三天,而且將周遭百姓都問了個遍,卻始終沒見個動靜。我尋思着會封鎖太守府的案子,不會小,又遲遲未破,就過來看看能不能幫點忙。我這把老骨頭雖然沒什麼大用,但論起這方面的事情,自問還是有些用處。”?
聽完劉逸的話,王旭的心真是好一陣顫動,人家寧可粗布麻衣,也不肯來索要昔日之恩,這等德行,真是世間少有。?
但沒等他來得及開口,旁邊聽完前因後果的桓階已是隱有所悟,對於劉逸的高風亮節佩服不已,脫口讚道:“劉公,真乃天下義士也!”?
“嗯?”劉逸被這話贊得一愣,隨即遲疑看向桓階。“這位是……”?
“噢!”王旭此時才反應過來,當即便笑着介紹道:“這位是桓階,桓伯續,現任長沙太守。”?
說完,又鄭重地對着桓階道:“伯續,這位是前五官中郎將,劉逸,字武卓。不但德高望重,更是對我恩重如山!”?
桓階不敢怠慢,當即笑着拱手道:“晚生桓階,見過劉公!劉公之德行,實乃我輩之楷模,晚生拜服!”?
劉逸趕緊擺了擺手,笑道:“誒!不敢當,不敢當!在下不過一個山野村夫而已,如何當得如此謬讚。倒是久聞桓太守治政嚴明,清廉正直,有治國安邦之才,令在下頗爲仰慕!”?
眼見兩人這麼客套,王旭頓時頭大,趕緊插過話道:“劉中郎就別再謙虛了,閣下高居廟堂之時,我等尚在家中讀書,受此稱讚,也是理所應當。”?
說着,話音一轉,又已接道:“劉中郎,你碰巧在此,那就更好了。以閣下的手段,想必那賊人定無逃脫之理。想當年,在下可是遠在千里之外,也被劉中郎輕鬆截住啊!”?
“呵呵!”對於自己的本事,劉逸倒是很自豪,但也沒有在此話題上多說,微微一笑,轉而問道:“那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聽坊間傳言,七零八落,也無法聽個確切,只知道似乎是有賊人在太守府殺人奪物?”?
聞言,王旭與桓階、凌婉清彼此對視一眼,也不隱瞞,鄭重地道:“劉中郎,這府門口並非談話之地,不如進府再說吧!”?
“嗯!”劉逸見狀,也是明瞭地點了點頭。?
隨着王旭帶着劉逸進到府中,打量了一番已經四處戒嚴的太守府,見周圍沒有人走動,才邊走邊解釋起來:“劉中郎,實不相瞞,此次長沙太守府確實發生了大案,失落了我荊南的重要機密文書。這些文書涉及荊南的軍政機密,一旦流落出去,對我荊南極爲不利。”?
劉逸也是官場老手,更在皇帝身邊混過,遇到過很多類似情況,當然明白所謂的機密軍政文書有多麼重要。心中推算一番,已是反問道:“我觀太守府做出如此封鎖舉動,想必是這賊人尚隱於府中,但卻不知究竟是何人?對否?”?
聽到這話,桓階頓時接道:“劉公果真高人,不錯,這賊人應當就在府中,不但不知是何人,就連作案手法,目前也未曾得知。”?
“噢?不知可否給在下說說看?這方面或許能幫上忙。”劉逸道。?
桓階看了王旭一眼,見其點頭同意,也不猶豫,迅速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甚至連郭嘉、田豐、沮授之前曾爭論過的想法也詳細道出。?
劉逸走得很慢,一直都凝神傾聽,可當全部聽完之後,腳步卻是陡然一頓,停了下來。?
王旭正有些詫異,想開口詢問之時,他已是臉色一肅,鄭重地道:“王將軍,如若想在最快的時間內抓住賊人,將軍最好不要再進府,趁現在沒幾個人看到將軍來過,趕緊出去爲妙!”?
聞言,王旭愣了片刻,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選擇相信劉逸,帶着同樣疑惑的凌婉清與桓階,又轉身走了出去。但爲了找個說話的地方,就來到了府門的執勤門房,吩咐在此輪換休息的侍衛先出去後,這才招呼着坐了下來。?
劉逸也知道王旭心中疑惑,看了看門外,確定沒有人在四周,才關上房門,從容地笑道:“將軍,其實此案的作案手法已經被桓太守、元皓他們分析出來了。”?
因爲田豐在洛陽當侍御史時,與劉逸相交甚厚,所以他親切得稱呼其表字。?
隨着他的話,王旭和桓階卻是迷惑不已,不知所云。倒是凌婉清的眼睛猛然一亮,目光充滿了詫異。剛開始還以爲劉逸只是品行好,但沒想到還真是各種高手,剛聽完就已經發現其中奧秘。?
劉逸長年接觸豪俠,又在朝中摸爬滾打,幾十年間,觀察力是何等之高。立刻發現了凌婉清神色間的異常,不由奇道:“這位女子是?”?
“嗯?噢,他是我部下負責情報的統領之一,叫凌婉清。”王旭笑道。?
說着,已是轉過了頭去,望着凌婉清笑道:“婉清,劉中郎可是爲先帝掌握過一支情報系統,想當年我遠遁千里,更名換姓可也沒能在他面前藏住,你今後有空,可要多多向他請教。”?
聞言,凌婉清當然不敢怠慢,少有地露出一抹很淑女的笑容,起身行禮。“婉清拜見劉中郎,今後還望劉中郎多多指點小女子。”?
“誒!不用如此大禮。”劉逸笑着擺了擺手,細細打量了凌婉清片刻,才若有深意地接道:“閣下一直未曾言語,臉色頗有妖媚之色,但實則沉穩異常,眼觀八方,耳聽六路,行走間處於高度戒備狀態,真是少有的良才。年紀輕輕能做到你這種程度,也實屬不易了!剛纔看你的神色,想必對此案,其實也已經看透了吧!”?
聽到這番話,凌婉清更是罕有地有些進退失據,臉上露出一抹驚訝,恭恭敬敬地道:“劉中郎真高人也,還望指點一二!”?
“指點不敢當,不過意見倒是有幾個。”笑着看了凌婉清一眼,劉逸緩緩接道:“其實,你走的路子,類似於柔中帶刺,這對於你本身的優勢發揮的非常好。但是你也必須記住一點,那就是要收放自如,你長期處於戒備狀態是不對的,那樣會造成身體和精神的緊張。應當讓你的警覺成爲一種習慣,渾然天成,而不是刻意去做作。”?
“還有,作爲情報人員,切莫在走路的時候用上武功的步伐,如果對方經驗夠多的話,很容易看出你的武功來路,比如你,應該與鬼嫗那老婦有些淵源纔對。還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說到這裡,劉逸卻是陡然頓住了,似乎顧慮什麼,沒有再接下去。笑了笑,反而轉過了頭來,拱手道:“王將軍,其實這個案子雖奇,但……”?
可凌婉清早已聽到入神,好不容易有個高人指教,哪裡會輕易放棄,當即急着追問:“劉前輩,不知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麼?還望前輩告知!”?
“這……”被這麼突然打斷,劉逸顯得有些遲疑。瞥了一眼王旭,見他也是極爲好奇,絲毫沒有責怪凌婉清插話的意思,這才問道:“你真的想知道?”?
“嗯!”凌婉清點了點頭。?
劉逸默然沉凝半晌,終於緩緩擡起了頭來。微微笑道:“你走的路子,是用妖媚和美色來麻痹別人,可爲什麼自己卻還是處子之身呢?這豈不是表裡不一,自露破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