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偌大的議事廳,已經有兩個月沒有這麼熱鬧過了,自去年王旭征伐豫章歸來進行封賞時用過後,就只有正月初進行過一次新年例會,而如今已是二月末。相對於其它諸侯有事兒沒事兒就召集羣臣議事,三日一小會,五日一大會來說,他這算是絕無僅有了。
這也與他的性格有關,在他想來,既然是獨裁者,開那麼多會幹什麼,又不需要舉手表決。況且治下現在就五個郡,每天需要呈報的大事不多,何必搞得就與統治了全國一樣,幾乎天天都開朝會。臣下如果真有什麼意見,也可以私底下進言,反而比在這種正式場合要詳細,可供考慮的時間也更多。像這樣經常讓忠臣放下手中事務,齊聚一堂開上半天的會,反而是在浪費時間。
將軍府文官武將少有這樣齊聚一堂,所以彼此間也有很多話說,交頭接耳,各自談論着當下的事務。王旭爲了多給他們一些交流的時間,也故意遲到了兩刻鐘。
當他與徐淑在典韋的陪同下,緩緩走近議事廳的時候,衆人也差不多都已經交換過意見。看到兩人,當即禁聲,齊齊起身行禮。“臣等參見主公!參見主母!”
“哈哈哈!不用多禮,諸公儘可安坐!”王旭大笑着擺擺手,龍行虎步,徑自走到將軍主位落座。徐淑雖然地位很高,也極有威望,但畢竟是女子,所以還是對着衆臣欠身一笑,算是回禮。但嘴上卻沒說話,靜靜跟在王旭身側,襦裙飄飛,緩緩坐到了夫人位上,盡顯雍容大氣。
待衆人坐畢,王旭目光一掃,便微微笑道:“諸公,今日議事,諸位想必也知道是討論什麼,中原的形勢大家也都明白,我就不多敘述了。按我之意,是打算下個月就興兵征伐劉表,爭取儘快取得荊州全境,借而養精蓄銳,以觀天下之勢,不知諸位可有異議?”
“嘶……下個月?”本以爲應該沒什麼問題,可誰知話音剛落,廳內卻是瞬間響起數聲驚呼。
片刻之後,兵曹掾董和便忍不住接過話道:“回稟主公,下個月恐怕不行!”
“噢?爲什麼?”王旭皺眉問道。
董和咬咬牙,也是硬着頭皮道:“水軍目前還未建成!”
“還未建成?”王旭頓時瞪大了眼睛,有些驚愕地道:“年初例會的時候,你們不是說水軍已經整裝完畢嗎?當時我也就沒有再多問,可現在又說還未建成,這是何道理?”
“屬下不敢矇騙主公。”被王旭這麼質問,董和急了,趕緊拱手接道:“當日主公詢問水軍是否整裝完畢,臣等以爲是問兵士是否徵召滿員,武器裝備是否跟上,所以臣言整裝完畢。但水軍所需戰船還未曾建設好,主力樓船現在才造出兩艘,其它配置戰船也還欠缺很多。”
兵曹從事公仇稱也是水軍建設的負責人,聽到這裡,也忍不住接口道:“是啊,主公!戰船建造非一朝一夕之功,每個環節都至關重要,稍有疏忽,戰船就會浸水,甚至在戰鬥過程中因不夠堅固而發生各種意外,所以無法過度趕工,軍士們也只能幫着運輸或者做些配合工作,築船還是隻能靠專職的工匠。而這半年多時間,臣等已經儘可能募集,但實難完成龐大的水軍建設。”
聽到這話,王旭只覺得頭一陣眩暈,不知該說什麼好,怎麼就這麼咬文嚼字呢?當初問是否整裝完畢,當然是指整個水軍,怎麼還分開來看?得,這下慘了,以爲水軍已經建好,辛苦地謀劃了兩個月,就等着發兵攻打,現在全都白費。
眼見王旭臉色不怎麼好,沉默不語,公仇稱和董和心裡都有些忐忑,不知該如何是好!
見此情景,身爲別駕的田豐不得不轉過了頭來,鋝着鬍鬚笑道:“主公,文量和幼宰當初沒能理解主公話中之意,是有所疏忽,理當擔責。但水軍的建設也是個浩大的工程,半年多時間,確實稍顯少了一些,不如再寬限些時日如何?”
田豐這個別駕當得也真是稱職,既給了王旭臺階下,同時也爲公仇稱和董和求了情,緩和了氣氛。
只是他們倒多慮了,王旭根本就不計較這些,他臉色不好,是因爲北伐劉表的事情不得不延後,而感到很是苦悶。聽到田豐這話,當即便擡起頭來,擺手道:“此乃言語中的理解錯誤,我不會介意。至於水軍建設沒能完成,也可以理解,畢竟文量和幼宰的勞苦也是有目共睹,並非因爲失職。只是,水軍現在未曾建好,那征伐劉表之事必然延後,該當如何是好?”
說着,王旭的目光緩緩掃過廳中衆人,頓了頓,才又接道:“中原局勢變化非常快,奉孝曾經說過,要想平定天下,對於荊南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時間。如果一拖再拖,可是極爲不利的,不但難以跟上時局變化,即便劉表那裡也更難征伐,畢竟我們在強盛的同時,他也在迅速強盛。特別是劉表最近聯合袁紹等人,加緊了對袁術的逼壓,如果讓其真的得到富饒的南陽,對我們可就更爲不利了。”
這話一出,廳中倒是迅速安靜下來,左邊的武將們一般都不會接這種話,他們只管怎麼打,很少去插足用什麼打,而右邊的
文臣則是暫時想不到辦法。兩邊的人都因此而保持緘默,讓氣氛隱隱有些壓抑起來。
郭嘉作爲軍師,腦子更是飛速運轉着,片刻之後,已是出聲問道:“宋謙將軍,賈華將軍,不知水兵目前的訓練情況如何?可否一戰?”
因爲今天的議會關係到即將展開的大戰,非常重要,所以宋謙和賈華也是受到王旭徵召,昨日傍晚纔剛從巴丘前線趕到。本來兩人根本就沒打算在今天這種大場合發言,此刻被郭嘉突然問到,卻是止不住地一愣,彼此對望了一眼,宋謙才遲疑着回道:“暫時還不行,最後一批新兵集結至今,才僅僅訓練三個多月,無法一戰。士兵戰力也不相等,越早徵召的士兵,訓練時間越長,戰力也更強,目前來看,只有最早那幾批人可以一戰。”
“嗯!”郭嘉點了點頭,皺眉思慮半晌,才又開口問道:“那如果整編出一萬可戰之兵,需要多久?”
宋謙猶豫了一下,與賈華眼神交流了一番,纔回過頭來,肯定地道:“還需三個月!”
聽到這話,郭嘉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隨即回過頭來,望向在他下手第三位的公仇稱道:“文量,如果再有四個月,你這邊能保證有一萬人的滿編堅固戰船嗎?”
“當然可以!”公仇稱聽到這裡,也是明白郭嘉的意思了,毫不猶豫地笑道:“如果進行全部整合的話,現在也可以拼湊出一萬人的滿編戰船,只不過無法按照原有編制,搭配上可能不是很適合,因爲有些戰船目前還未開始建造,比如赤馬舟等。但如果有四個月的時間,已經足以補齊。”
“呵呵!”鬍鬚一笑,得到兩人回覆的郭嘉這纔回過頭來,對着王旭拱手道:“主公,今年可伐劉表矣!我們荊南與荊北相鄰,兩地想通之處非常多,所以並非要與劉表在水上決戰,水軍的作用只是控制一段江面,爲大軍提供一條穩定的補給線。而一萬整編的水軍,已經可以達成這一目的,只要水陸兩軍配合得好,並利用好優勢,並非不可爲。”
郭嘉這麼一說,王旭也是反應過來,想了想,也覺得不錯。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坐於郭嘉旁邊的沮授卻已是遲疑着出聲道:“好是好,但這麼做似乎有些行險?劉表有三萬精銳水軍,並且是有精通水戰的蔡家族人統帥,雖然宋謙、賈華二位將軍也是水戰高手,但人數終究過少,也不如對方精銳,恐後路有失,大軍陷於荊北!到時……”
“誒!公與此言差矣,兵之道,多出於奇也,當求險中取勝。”沒等沮授說完,郭嘉已是笑着打斷道:“劉表水軍雖利,可陸戰當不及我等,最多一個月,只要水軍能保證一個月後路不斷,那就能以迅速拿下江夏,就地取糧後直逼南郡。那時任劉表水軍厲害,也奈何我等不得。甚至南郡守備不嚴的話,我們就兵出武陵,直奔南郡襄陽。”
“可若是守不住一個月該當如何是好?”沮授仍是不肯放棄地問道。“後路被截,我大軍甚至連撤退的路都沒有。”
“區區一個月,怎會守不住?”郭嘉不以爲然地擺擺手,笑道:“一萬大軍,結陣於長江,築建堅固的水寨,多設巨木鐵鏈相連,用以阻擋,再加上陸軍策應,如何會輕易失守?”
“此話差異,水戰……”
隨着二人的爭執,各不相讓,王旭也很是頭疼,猶豫了半晌,看到田豐也是皺眉不苦思,不由揮手打斷道:“兩位且莫再爭,不如問問元皓的意見如何?”
他這一開口,兩人也是迅速安靜下來,轉頭看向了田豐。
被這麼點着詢問,正愁眉不展的田豐似乎也很無奈,想了想,拱手回道:“回主公,其實此事不好說。奉孝所言沒錯,只要水上能守住一個月,那應該能見分曉。但公與所慮也有道理,若是後路被截,關係到整個荊南安危。所以說,此戰的關鍵,實際上是一萬水軍是否能守住江上通道一個月。”
隨着他的話,郭嘉和沮授也是不由自主地點點頭,顯然都認同他這一說法。
見狀,田豐也不遲疑,緊接着說道:“其實此事,就我個人而言,是比較贊同奉孝之說。因爲平定荊北乃是當務之急,也是不得不爲之事,從長遠來看,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拿下。只是,公與的顧慮也有道理,具體還只能將軍定奪。”
田豐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在意見上是偏向於郭嘉,可還是對沮授所言有些顧慮,所以把問題又推回王旭。因爲一萬水軍能不能守住,他說了不算,而是要看水軍將領,宋謙和賈華。但他是別駕,無法像郭嘉那樣直面詢問軍中將領,因此才如此言語。
王旭也聽明白了,當即轉過頭去看着宋謙和賈華二將,問道:“宋謙,賈華,你們能守住一個月嗎?”說着,擔心兩人逞能,還忍不住補充道:“此事事關荊南存亡安危,莫要誇張,務必要說實話。”
宋謙也是跟着王旭多年的老兄弟了,知道他的性格,什麼時候可以張狂,什麼時候不能。與賈華對望一眼,已是在心中慎重地進行對比,好半晌後,才緩緩打破了廳中的沉默,肯定地對着衆人點點頭。“一個月內可以,一個半月勉強,兩個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