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知道自己徹底失敗了,當蒯越和蒯良在火把的照耀下,緩緩出現在視線內,從容而冷淡地看着他時。他已經知道自己被算計,因爲就像蒯越瞭解他一樣,他也對這個對其有知遇之恩的人非常瞭解。那種表情,便是他一切盡在掌握的標誌。
周圍圍攏過來的士卒已經越來越多,黃忠、王威、呂公等人深知其底細,所以也不盲目,非常從容地指揮者士卒進行圍殺。而且,隨着黃忠等將大喊一切與他們這些士卒無關,放下武器便既往不咎後,好多人都失去了抵抗的勇氣。還能跟在魏延身邊的,不過是他最親近的侍衛和一些生死之交的部下。
蒯越的算計也成功了,其餘幾個有心異動的將領,在看到魏延都是這樣的結局之後,再不敢有絲毫二心。特別是四周隱現警惕神色的士卒和別部將校,對其產生了極大的心裡壓力。更何況蒯越傳來了一句別有深意的話:過往之事,一律不究責,諸公若有意離去,可在回南陽後自便,我以蒯家列祖列宗起誓,絕不爲難各位。但若有心懷不軌者,必在此身首異處。
雖然面對荊南屢戰屢敗,讓蒯越等人的威信大幅減小。可他們常年樹立的積威,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打破,加上目前形勢的襯托,所以這句話起到了很好地效果。這些將校皆是靜下了心來,默然地看着魏延被圍殺……
但魏延也不愧是天下少有的勇將,在如此逆境之下,卻是沒有任何妥協之意。手中大刀揮舞,帶着自己的親信弟兄瘋狂突圍。所過之處,無人能攝其鋒,唯一能與其匹敵的黃忠,他又竭力避開,遠遠地便往相反方向衝,根本不給他阻攔的機會。
看着魏延如此機智勇猛,蒯越也是感慨連連。“哎!魏延是大將之才啊,若是好好培養,名動天下也是易事!”
“可他那性格……”蒯良遲疑着接過話道。
聞言,蒯越苦笑着搖了搖頭,也是笑道:“是啊!可惜了!若是改不掉,他無論走得多高,也只會摔得更重而已。不過,誰知道呢?或許那個神鬼莫測的王旭真的能駕馭好此人,也未可知!”
“噢?異度,聽你的意思,似乎不想殺他?”蒯良奇道。
“爲什麼要殺他?若是要殺他,之前就會埋伏弓弩手在隊列中,一有異動,便迅速出陣,到時候萬箭齊發,豈不更容易一些。”說着,蒯越看了看自己這個更擅長治國,而不善陰謀的兄長,笑着接道:“其實,現在殺誰都是無意義的,因爲挽回敗局已經沒有可能。現在的王旭,絕對已經接到我們撤退的消息,可至今也不追上來,便足以說明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穩穩拿下荊北,所以無論是誰,都無力迴天。與其等到衆叛親離,被荊南大軍和百姓逼走那一刻,不如主動退往南陽,交好於他,謀得安身之地。”
“同時,我想荊南那批人今後也能看得出來,此番魏延逃走是我們故意留其活路,也算做個順水人情吧!即使看不出來,也比殺了好,殺了要投奔王旭的將領,只會結下更深的仇怨。不是嗎?”
蒯良沉默片刻,卻是有些不忍心地道:“可這樣做!實在有點愧對主公。”
蒯越也無奈地嘆了口氣,搖頭道:“兄長,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呢?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可別忘了其它四大家族,一直都對支持王旭和劉表保持中立態度。現在這樣的局勢,我們不做,他們也會做點事情來保全自身。雖然我們六大家都有姻親關係,可在家族生死存亡面前,什麼都說不定的,不給自己留下點餘地,我蒯家可就真的沒希望了。”
聽到這話,蒯良長長地嘆息一聲,再也沒有說話……
就在兩人談論的這段時間,戰場也是迅速發生變化,因爲包圍圈不夠嚴密,魏延迅速撕開了一個口子,帶着堅持到底,最親新的百餘人衝出了重圍,向着密林瘋狂逃去。
黃忠等將意欲追擊,卻被蒯越制止了,讓他們迅速返回本部位置,大軍再次緩緩起行。
目睹這一切的劉磐極爲不解,意欲前去質問。但剛剛邁動腳步,卻被劉表迅速拉住。“且慢!你去哪兒?”
“叔父?我去前邊問問,爲什麼任由魏延逃離。”劉磐疑惑地看向了劉表。
“不用去了!”劉表搖頭道。
“爲何?”
劉表深深地看了劉磐一眼,遲疑了一下,才淡淡地道:“他故意的!”
“故意?”劉磐頓時瞪大了眼睛。驚駭地道:“這是爲什麼?”
“算了,你別問!這件事情他做得沒錯,而且對我也同樣有利,無需計較。”劉表沒有多說,搖了搖頭,便不再多做解釋。
直
到大軍再次起行了好一會兒,他才突然開口道:“劉磐,以後你儘量不要得罪王旭,若是有一天,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你帶着劉家人去投奔他吧!”
“叔父?您這話的意思是?”劉磐頓時疑惑了。
“在這亂世之中,我已經走出了一步,就無法回頭。但你們沒有,劉家其餘人也沒有。我與他本無深仇大恨,若是將來形勢所逼,那你們就去投奔他吧,他是個英雄,會善待我劉家的。”說着,劉表微笑着搖搖頭,看着遠方的夜空良久,才一字一頓地道:“但務必要記住,絕對不能有二心,不然必遭滅族之禍!”
劉磐可是越聽越糊塗,完全不明白其中深意,遲疑着道:“叔父,爲什麼呢?”
“沒有爲什麼,你只需要記住,投奔他比投奔誰都好,不論出於哪方面考慮,他都會比其他人更善待我劉家。至於其中因由,十年之後你自然就會懂。”劉表淡淡地道。
劉磐雖然帶兵打仗已經頗有一套,但對於這個顯然還無法理解,只是看着劉表那嚴肅的模樣,也就不再多問,將這話牢牢記在了心裡。“侄兒記住了!”
兩天之後,劉表殘軍與江陵的守兵成功在襄陽匯合。
這一次,劉表前所未有的果斷,僅僅休整了兩天,便緩緩撤往南陽。除了將囤積的物資與糧草全部帶走以外,根本沒有做任何破壞,就連城防設施都留着,將完好無損的襄陽城留給了王旭。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王旭的大軍才以龜速,剛剛離開雲杜縣。
策馬行進在中軍的王旭,在看完最新情報之後,帶着一種好幾年都未曾有過的輕鬆,微笑着道:“奉孝,就你觀之,劉表此次撤退究竟爲何?本以爲他是想據守襄陽,但現在看來,恐怕也不是。”
“噢?”郭嘉一愣,隨即也是好奇地道:“主公可否將情報給屬下看看?”
“當然可以!”王旭順手將竹簡遞了過去。
郭嘉看完之後,雙眼也是瞬間閃過一絲精光,笑道:“呵呵,劉表好聰明啊!”
“是嗎?”王旭雖然心中已經隱隱明白,但臉上卻是不露聲色地笑了笑。“也不排除他是想借此設計,引誘於我吧!”
“是有可能!但機率不大。”郭嘉笑道:“那樣做,無異於孤注一擲,劉表並非一個喜歡行險的人,也沒有那種賭天下,賭全家宗族性命的豪氣!”
“這話倒是不錯,但還是不得不防啊!越是接近成功,就越要小心,雖說他的軍隊大張旗鼓地去了南陽,但誰敢肯定他不是藉此掩護,主力反而在襄陽境內某個山坳裡藏着,就等着我傻乎乎地鑽進去呢?”
“呵呵!主公說的有道理!”郭嘉望了望王旭,也沒有繼續反駁,反而佯作拜服地拱手附和。
見狀,王旭頓時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奉孝,想不到你也開始說奉承話了。”
“不是奉承,主公說的是事實啊!”郭嘉故作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好吧,既然是事實。那不如奉孝現在就率領一千兵馬去探探路,如何?”王旭促狹地道。
被王旭這麼一逼,郭嘉頓時尷尬地擺了擺手,苦笑道:“還是算了,這種沒意義的跑路,主公還是另擇賢明吧!”
“呵呵!”見到郭嘉那模樣,王旭莞爾一笑,也懶得再和他打趣,正容道:“說真的,你覺得埋伏的可能性有幾層!”
“一層!”
“嗯!與我一樣,那看來劉表撤往南陽的事情,應該八九不離十了。不過,還是派遣幾支巡邏隊先去搜一搜吧,反正我們也不急,慎重些好。”
說着,王旭皺眉思慮半晌,又有些遺憾地道:“可惜了,他這麼識時務,反而令我等很不好做。他帳下那羣將領,我可早已是垂誕三尺啊!”
“誒!主公何須心急,他早晚必降!”郭嘉肯定地道。
“噢?爲何這麼肯定?”
“因爲他是個聰明人,而且也是個識時務的人。”
“呵呵!我可不這麼認爲。”王旭笑着搖了搖頭。“劉表雖然沒有霸主氣概,但也是一方梟雄,而且外寬而內忌,恐怕他就是寧願自己死去,也不相信我仍會善待他。不過,將家人交託給我,倒是比較有可能。”
郭嘉想了想,倒也沒有反駁,遺憾地道:“若真是這樣的話,可就怪他自己了。”
“算了,現在還說不清楚,以後再看吧!”王旭揮了揮手,不太想繼續談這個問題。
可就在他剛剛沉默下去的時候,一員傳令兵卻是從正前方火速奔來。
“稟報將軍,敵將魏延率百餘部曲投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