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荊南來說,這是一場不能敗的戰鬥,甚至連平局收場都不可以。因爲平局就意味着士卒的銳氣消耗掉,而且短時間內無法讓士卒有再次決戰的勇氣。而與之相反,劉表大軍則是完全逆轉了局勢,士氣大震。
那樣的話,與徹底敗了沒什麼區別,只能徹底放棄豫章,命令右路的徐晃、周智以及賴恭等人率兵回援。等集結起優勢兵力,救援武陵的高順、王獒等將,再成功把劉表擊退,也已經不起任何作用。因爲劉表已經成功實現戰略目的,把荊南打殘,不說多的,兩三年之內肯定無力北伐。況且,這還是極爲樂觀的情況,如果接下來繼續不利,多年的基業甚至有可能毀於一旦。
所以,現在的中路戰場就是一場決鬥,關係荊南的生死存亡。
不只是王旭明白這個道理,衆將心裡也非常明白,因此,沒有人再顧及什麼,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本事,抱着決死的心態衝鋒陷陣。隨着張遼率先率部與魏延相抗,很快,左翼的趙雲也是與敵軍右翼的黃忠站到一起。其餘將領也是率領着兵馬迅速逼近,偃月陣不斷進行着小規模的調整,以保證陣型的齊整和威力。
綿延的戰場上,塵土已經隨着士卒的奔跑,越來越厚,王旭的視線受到了極大的阻礙,很難看清各線==的戰況,一條條命令的下達,全是憑藉着經驗和推斷。當然,敵軍的劉磐、蒯越等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同樣面臨着這種情況。
此時,也正是考驗將領統軍本領的時候,觀察力,分析力,指揮能力成爲了決定性的東西。一個小小的失誤,甚至有可能造成整個大軍的崩盤。
而深處前線的戰將,就更是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後方主將未必能第一時間發現各種突發情況。命令的下達也必然會遲疑。可深處前線的他們。怎麼可能事事都等着後方的安排,更多的時候也同樣是憑藉自身經驗和指揮能力,與其他部分進行協調,必要之時,甚至會視當前情形果斷調整,違背後方主將命令也是常事。只不過,主將和戰將的能力越強。默契越好,經驗越豐富,這種情況也就越少發生。
在這種正面交鋒中,比的,正是誰更能持久,誰更少犯錯!但相對的。也極爲消耗將領的心力,王旭雖然深處後方,沒有上前接戰,可是豆大的汗滴卻不停地從他額頭涌出,雙眼一眨不眨,緊緊掃視着四周的戰局,生怕漏掉什麼,感覺並不比親自上陣輕鬆多少。
各線不時就有一個個傳令兵奔來。告知目前的情況。而王旭也是不停地發出一道道命令,或策應。或突擊,或壓制,或緩退,不敢有任何怠慢。更後方戰車上的郭嘉,則是作爲輔助和補漏而存在,在執行王旭命令的同時,也進行一定改動,由鼓手和擎旗之士們迅速將新命令指示給前方戰將,戰況空前激烈……
而就在這邊的決戰進行得如火如荼之時,遠離此地的武陵郡府臨阮,也正陷入激烈的攻城戰,並且更爲血腥。
城外那寬闊的護城河,已經有好幾段都被劉表大軍填平,北城、東城、南城都同時發動着猛烈攻勢。而且之前那兩萬五千人馬爲什麼遲遲沒有行動,也終於讓人明白了。看着那些衝車、雲梯、樓瀾、攻城塔等等大型攻城器具,不用想,也是他們趁着之前的日子迅速組裝而成。
這也大大的提高了守城的難度,衝車的威脅極大,當護城河被填出幾段通道之後,直接威脅着城門。很多時候,不得不在城門佈防很多士卒,滾木礌石等等也是不要命的砸,只希望能儘快將其損壞,必要的話,還要派遣精銳突襲一番。
雲梯、攻城塔等物則是攻城的主力先鋒,那龐大的木塔,就像高樓,而且因爲四周都蒙上了熟皮,阻擋了大部分箭支,士卒也可以藉着掩護,迅速接近城牆。等接近之時,那雲梯、攻城塔摺疊部分便會展開,直接駕到城牆之上,鐵鉤死死卡住女牆,非常穩當。士卒通過內部的梯子爬上頂端後,只需沿着駕好的通道,便能平穩地往城牆猛衝。
對付這類大型攻城器械,只有巨弩、火箭等物纔有可能破壞,一旦靠近城牆,便只能派遣精銳士卒死死守住通道口,擋住對方的大隊兵馬,部分兵士也手持大斧奮力劈砍,爭取將那條厚厚的木製通道劈斷。策應的弓弩手,則是趁機猛射在通道上奔跑的敵兵士卒,則取最大限度的消滅敵軍。
只可惜,敵軍的樓瀾、巢車等物又大大的壓制了弓弩手的殺傷力。其樣子大致與攻城塔構造想同,但頂層沒有摺疊的梯子或木板,而是無數的射擊臺,弓弩手從內部爬上去後,與城牆高度差不多,可以對防禦士卒進行射擊壓制。
當然,這些攻城器械的建造都非常耗費時間,最多的,還是使用輕便的鉤梯,往城牆上一搭,鐵質倒勾掛住邊緣,便能迅速攀登。只見綿延的城牆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士卒,在輕便盾牌的掩護下,瘋狂地進行着登城。
如此猛烈而直接的攻勢,帶來的也就是大量傷亡,不管是攻擊方還是防守方,都能感覺到那種壓力。王獒和高順都已經親自披甲衝到前沿,來回奔走在城牆各處,哪裡危機就奔往哪裡指揮,將校們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嘶吼和怒罵,混雜在戰鼓聲中,不絕於耳。
“高將軍,東城的陳應和楊齡有些頂不住了,已經失陷一段城牆,你快過去吧,這邊交給我。”剛剛接到急報的王獒,第一時間找到不遠的高順,大聲吼道。
“好!”形勢緊急,高順也不怠慢,蛇矛一揮,將面前的鉤梯整個劈斷,便急急趕往東城。
“楊齡,你他媽怎麼守的?怎麼又被突破了?”渾身浴血,揮舞着指揮的陳應遠遠看到楊齡那邊的情況,當即便發出了一聲暴喝。
別看楊齡那日在王旭等人面前有些青澀,可此時深處戰場之中。卻是顧不得本身的性子。聽到陳應的吼聲,奮戰的同時,也是回聲大吼:“你以爲我願意嗎?這邊足足兩座攻城塔,就這麼點人,怎麼守?”
陳應其實也知道現在的形勢,揮手砍翻一個剛剛露頭的敵兵,大吼道:“那怎麼不敢快通知高將軍增援!”
“增援個屁!”楊齡那清秀的臉上此刻也滿是猙獰。“這才第三輪進攻。要是現在就動城內的後備兵,這仗就沒法打了!”
說着,深吸口氣,長槍一揮,便再次兇猛地向着衝上城牆的敵羣掠去,咬牙喝道:“我失的城牆。我知道奪回來,不用你操心!”
“弟兄們,隨我衝啊!”
“殺……”
激烈的廝殺仍在繼續,當高順趕到的時候,看到東城牆的戰況,殺意凜然的虎目之中也是閃過一抹憂色。這東城的傷亡明顯很大,他第二波攻勢的時候才離開,但現在回來。士卒起碼銳減了四分之一。這才第三波攻勢啊!雖然還有整整一萬人作爲後備兵馬在城中休息。可是戰局也纔剛剛開始而已,哪敢輕易就把所有力量用盡。況且。坐鎮指揮北城防守的沮授那邊,也還情況不明。
大致觀察一番,高順深吸口氣,手中蛇矛猛然高舉,快步在城牆上奔跑起來,嘴中發出了聲嘶力竭的狂吼。“巨弩,狼牙拍全部集中攻擊對方大型攻城器械,其餘士卒各手本部。楊齡隨我奪回城牆!”
高順那熟悉的聲音彷如一粒定心丸,很快便讓有些騷動的士卒穩定下來,重新組織激烈的反擊……
而此時,遠在城外觀戰的的蔡瑁和吳巨也是眉頭緊皺,旁邊還站在一位儒雅的男子。
“子柔,前線來報,霍峻趕到益陽的時候,被搶先一步的荊南士卒伏擊,大敗而回,現在該當如何是好?”蔡瑁看着手中的一張破布,略帶憂慮地道。
原來那儒雅的男子正是劉表兩大謀士之一的蒯良,蒯子柔。
聽到蔡瑁的話,蒯越撇了一眼上面用血寫成的字,卻根本就不細看,徑自回道:“這也是沒辦法事情,荊南能人很多,霍將軍日夜兼程也慢了一步,很是無奈!只是在下倒是很好奇,這荊南各將都在前線征戰,臨陣換將之事,王旭也不可能做得出來,真不知這最後五千餘人究竟是誰率領的呢?”
聞言,蔡瑁卻是苦笑着嘆了口氣。“還能有誰,就是名震荊南的王夫人了,只不過另外一員女將倒不知是誰,就霍峻信上所說,此女端是厲害,一路追擊,單槍匹馬二十餘招便生擒了霍篤!”
“噢?竟有此等厲害?”蒯良那平靜的臉上終於露出意思詫異,伸手接過蔡瑁手中的破布,迅速看了一番。
但隨即便嘖嘖感嘆道:“好個聰明的王夫人,果真名不虛傳,看來當年破張樑還真是此女之功,比之呂后協助高祖治政統軍之能,也是不遑多讓啊!”
說着,想了想,才又搖頭接道:“算了,益陽已經有所防備,不宜分兵擊之。還是集中兵力盡快拿下臨阮吧!如果順利,說不定此次還能一舉平定荊南。”
話音剛落,一旁的吳巨卻是突然接口道:“子柔,平定荊南恐怕很難啊!這臨阮孤城一座,四面圍困之下,全軍將士猶自死戰不降,自昨晚發動第一波突襲開始,到現在已是足足組織了三次大規模進攻,可戰果卻不大,傷亡慘重,攻城器械折損也很多。要拿下恐怕並非易事。”
“誒!仲偉此話差矣,爲何長他人志氣?”蔡瑁頓時不以爲然地揮了揮手,道:“雖然我軍傷亡很大,但敵軍傷亡也並不小,拿下臨阮並非什麼難事。只要能平定荊南,付出一定代價也是值得的。”
“未必!豫章那邊,我軍的形勢同樣堪憂,若是黃祖兵敗,敵將徐晃周智等人增援中路,即便拿下臨阮,恐怕也難以對荊南構成致命影響。”吳巨搖頭反駁道。
眼見兩人意見相佐,蒯良撫須一笑,插話道:“兩位將軍不必爲此相爭,不管能不能平定荊南,但此次的目的本爲削弱荊南勢力。使其短時間內無力北伐。能以較小損失換取他的慘重摺損便已經足矣,無需憂慮。”
這話倒是讓兩人皆是點頭認可,看了看遠方的戰場,蔡瑁便揮手道:“再派兩千人上去吧!南城這邊攻勢有些弱了……”
戰場永遠是充滿變數的,無論多麼指揮的人,也無法真正算盡算絕。極少數百戰百勝的名將,也不過就是能取得最終的勝利而已。但卻並不能保證每一場戰鬥都是勝利者。
無論是荊南的文臣武將,還是劉表帳下的蒯越等人,都算到了開始,卻沒能算到結尾。當兩邊都在按照着預定計劃進行着自己的部署,爭分奪秒之時,一個不按常規出牌。也並沒有引起太多重視的人,卻逐漸開始影響着戰爭的走向。
“快!快點!別慢騰騰的。”崎嶇的山路上,一支軍隊正在沉默而快速地行進,只有將領的呵斥聲不停地迴響在衆人耳畔。
爲首一將極爲年輕,看上去只有二十來歲的模樣,只是那清秀的臉上已經有了一些歲月的刻痕,顯然經歷非同一般,正是王旭最親近的兄弟之一。也是他的部將。從山村裡走出的周智。
只是,此刻的他臉上有着說不出的沉重。自從接到急報。知曉張靖生死不明,臨阮陷入絕境的時候,心中暴怒的他,卻與王旭保持着同樣的冷靜。
按照王旭的命令,他本該與徐晃一起,設法擊退柴桑城外駐紮的黃祖大軍。可惜或許是張靖之事的刺激,或許是危機中的爆發,他突然產生了一個獨特的想法,而且瞬間便難以掩蓋。甚至都沒有與徐晃和田豐商議,回自己營內不久,便偷偷帶着五千步卒,馬不停蹄地去執行心中的計劃。
不要說敵軍,就連荊南也沒有人知曉這周智突然帶着部隊去了哪兒,徐晃和田豐今晨才突然發現周智的大營空了,急忙傳信給王旭。
可事實上,當他們傳信的時候,周智已經抵達了艾縣,並且穿梭在艾縣通往長沙的山間小路上,也就是當初王旭帶着衆人分散從北方繞回荊南的那條路。隨後,也沒有繼續前往下雋,沿着幕阜山邊緣趕往劉表大軍的營寨之後。
他這番舉動不但是私做主張,更可以說是膽大包天,要是他這對兵馬的行動被劉表發現,只需兩千人在途中設伏,疲軍奔襲的他們就會瞬間遭到慘重損失。
但他的想法不一樣,雖然平日裡周智嘻嘻哈哈,但是對於感情比誰都看得重,而且心思也非常細膩,對於王旭的瞭解,也是非常深。再加上這些年王旭的傾心培養,也讓他熟背兵法,經驗豐富。當得知情報的那一刻,儘管不知曉接下來的安排,但卻已經敏銳地感覺到,王旭必然會對劉表中路大軍發起總攻,因爲王旭就是那種行事果斷,敢作敢爲,崇尚攻擊的性子。
所以,他想到了奔襲!只要夠快,夠隱秘,在配合好時機,那麼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
“稟報將軍!西方十五里外便是劉表大營,目前王將軍大軍正與其激戰,數裡外便能聽到喊殺聲!”一員傳令兵突然衝了過來,笑聲地在周智耳邊說道。
“嗯!”周智緩緩點了點頭,卻是自言自語地抱怨起來:“老大還真夠性急的,這麼快就決戰了,好歹也給我一點休息時間嘛!”
說着,看了看士卒疲憊的模樣,卻是搖了搖頭,對着旁邊的傳令兵輕聲道:“通知大家就地休息,不卸甲,不放刀,十分鐘內吃完乾糧,然後睡覺!”
身後一員親衛小將突然奇怪的插嘴道:“睡覺?周將軍,我們不出擊嗎?如果這時候突襲對方大營,肯定一戰而勝。”跟着走了這麼久,如果到現在都不明白周智的意圖,那他肯定也就穿不上身上的戰甲,只能做個士兵了。
“出擊?”周智頓時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罵道:“都是步兵,一口氣趕了七八個時辰的路,你衝給我看看?”
說着,擡頭看了看天色,嘴角卻是露出了一絲笑容。“我知道老大的性格,今天一戰,要嘛就是大勝,要嘛就是大敗,不可能還有其它選擇。無妨,不管結果如何,反正短時間內,是不可能結束的。睡上一覺再過去不遲。”
那小將聽到這話,倒是沒有再多說,迅速轉身去幫着組織士卒休息。
見狀,周智深吸了口氣,也是順手掏出了隨身攜帶的乾糧,獨自坐到了一顆大樹下邊。默然自語:“媽的,啃了兩頓乾糧,還趕了十四五個小時的路,要是不把那狗日的劉表軍隊給幹掉,老子就不姓周!張靖,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未完待續。)
PS:這兩天心情很差,感覺很不好,所以更新只有五千多字,合爲一章了。毅銘會盡快調整!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