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在尋常情況下,以蔣琬目前所任官職的品級,即便是述職也根本見不到王旭,最多也就能到田豐或者郭嘉那兒。並且也沒有稱呼主公的資格,只能用其它敬稱或者尊呼官職。這與其忠心與否無關,而是因爲主公的稱謂意味着主臣關係,主公地位越高,家臣的地位也會相對更高。
在這個時代,同是家臣的情況下,官職高低並不能完全代表地位。因爲很可能今天是這個官,但明天卻因爲某些需要調成那個官,品級下降,俸祿也減少,但地位卻並沒有降低,甚至反可能擡高也很正常。而爲了在這種頻繁的調動中,保證帳下文官武將的利益,所以纔有了爵位,並賜予食邑。品級是低了,俸祿也少了,但食邑很多,收入上照樣沒問題。
因此,大多數時候,家臣彼此間都親切稱呼對方的表字,除了面對主公極爲親近的近臣,幾乎都不帶官號。像董和、劉先他們都是彼此稱呼表字,只稱呼郭嘉、田豐他們時,才喚聲郭軍師或者田別駕,以凸顯尊重。但這卻僅限於高層團體之間,如果並未進入這個團體的普通官員和士卒,也自顧地稱呼主公,那就意味着在挑戰家臣的權威,挑戰這個時代的階層理念,官員的地位問題也會更加混亂。
所以,對於蔣琬來說,覲見王旭將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大日子。從小苦學,修得一身本事,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一展才華。而在他的心目中,王旭本是忠良名門之後,深悉文韜武略,又有仁德,正是個值得跟隨的明主。再加上如此器重於他,先是破格提拔爲別部司馬,將零陵蠻族之重相托,如今又親自召見,着實讓他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他明白,如果真如昨日“王主簿”所言,直接提拔爲法曹掾,那更意味着將正式進入將軍府高層,從此成爲王旭直接的臣屬。一想到這些,他更是覺得激動難抑,久久都難以入睡。
儘管王旭給他說的覲見時間是巳時一刻,但他在卯時六刻就迫不及待地起牀梳洗,而且還特地沐浴更衣,等待着時辰到來。
王旭可不知道蔣琬搞得那麼隆重,都快趕得上覲見皇帝了。飽飽睡了一覺,大清早起來只覺神清氣爽,例行公事地練完武,享用過豐盛的早餐,便悠閒地在涼亭裡喝着早茶,觀賞水池裡的游魚,等着蔣琬求見。
就在他興致勃勃地將手中的魚食緩緩扔到水池中,看着魚兒兇猛爭搶的時候,身後卻是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主公屬下有事稟報。”
雖然早知後邊有人過來,但聽到來人的聲音,王旭還是有些驚訝。只不過仍沒有回過頭來,徑自看着水池裡的游魚。淡淡得笑道:“呵呵單懷,你不是去中原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主公,今晨剛到”雖然王旭沒有轉身,但單懷還是快步走到其身後三米之處,恭敬地行了一禮。
王旭悠閒地笑道:“你親自趕去中原,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收穫,中原現在局勢如何?”
“很亂。”單懷也不遲疑,當即接口道:“主公,中原現在的局勢非常亂,爭奪也異常厲害。在袁紹、袁術兩兄弟爭鋒相對的情況下,彼此間也在互相吞併。兗州刺史劉岱與曹操交好,更傾向於袁紹,所以與東郡太守橋瑁之間關係惡劣。一個多月前,就以其拒絕向刺史府提供補給爲由,突然發兵攻打。激戰半月,已於十天之前殺死橋瑁,佔據東郡,保奏其部將王肱爲東郡太守。並且將兗州刺史治所改置濟陰定陶,目前已將東郡、東平國、濟陰三郡之地納爲勢力範圍。”
“呵呵劉岱的膽子也不小嘛,橋瑁可是前太尉橋玄的的族子。橋家在兗州地區的聲望也很高,以後有的他頭疼了。”笑着搖搖頭,王旭揮手將剩餘的魚食全部扔了出去,這才拍了拍手,轉過了身來。
倒是單懷遲疑了片刻,才緩緩接道:“主公,王肱應該是您的族親。”
“噢?他也是山陽王家的?”
“嗯”單懷點了點頭。
聞言,王旭緩緩坐到涼亭中央的石凳上,沉凝了片刻,才微微笑道:“呵呵,隨便吧他既然願意跟着別人,也不肯遷到荊南來,就不管他。你繼續說”
“諾”單懷看了看王旭的臉色,也不遲疑,立刻又開口接道:“此外,那青州刺史焦和死了。”
王旭頓時奇怪地插話道。“他怎麼死的?當初諸侯討董的時候,他和孔融等人不還叫囂着要參加嗎?後來因爲青州黃巾復起,這才與孔融回軍平叛,怎麼說死就死了?”
聞言,單懷冷峻的臉上,卻是突然流露出一絲笑意。“呵呵這焦和是個高談闊論、貪生怕死之輩,他以精良的青州兵馬對戰黃巾,卻根本不敢對敵,時常望風而逃,讓孔融等青州各郡太守都非常不滿。前段時間患了重病,孔融就趁機寫了篇文章大加諷刺,活活把他氣死了。”
“氣死?”王旭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搖了搖頭,不由調笑道:“能被孔融這樣的文豪氣死,他倒也算是死得轟轟烈烈了。那現在青州的形勢怎麼樣?”
“很糟,青州黃巾發展很快,諸郡似乎都有些武力鎮壓的感覺。而袁紹見此局勢,爲了拉攏目前聲望比較高的臧洪,便保奏其做了青州刺史,加上北海太守孔融等人也很支持,所以臧洪已經順利上任,朝廷那邊也認同了這一保奏。”
“臧洪?”王旭喋喋唸叨了一句,卻是笑着搖搖頭,嘆道:“臧洪雖然有節氣,也頗能治政,可兵事上卻及不上他的父親臧旻,此番上任青州刺史,恐怕也難以穩定青州。”
說着,也不想再談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當即轉過話題道:“算了,不說這個。目前袁紹、袁術、曹操等人的情況如何?董卓那邊呢?”
聞言,單懷也明白王旭的意思,迅速轉移話題,拱手回道:“董卓倒是沒什麼大舉動,見諸侯彼此爭奪,也是樂得旁觀,恢復了太師一職,自領其位,高於百官公卿。目前吞併長安享樂,還抽調大量百姓去建築郿塢,囤積金銀財寶,糧草輜重,不知想做什麼。不過,前段時間倒是曾派遣大鴻臚韓融、少府陰修、執金吾胡毋班、將作大匠吳修、越騎校尉王瑰安等人出關,想借此拉攏和安撫衆諸侯。”
“但諸侯雖然爭奪,對其倒是很一致。袁術使人殺了陰修,袁紹也和王匡等人聯合,將其餘使者殺了,只有韓融因爲德高望重,又是當今大儒,得以倖免。自此,董卓便再也不管諸侯之事,分兵扼守險要,把控朝廷。而袁紹,前段時間聯合韓馥,派遣前樂浪郡太守張岐勸劉虞稱帝,但卻遭到了劉虞的嚴詞拒絕。暫時沒見什麼其它舉動,只是此舉遭到了袁術爲首的其它諸侯強烈斥責,隱隱依附於袁紹的曹操好像也很反對,目前仍是獨自屯兵河內,不知意欲何爲。”
聽到這裡,王旭心裡已是有數,看來再過不久,袁紹就會想辦法吞併冀州了,而曹操想來也會很快看穿局勢,南渡黃河,建立屬於自己的根基。不過對於自己來說,這些人暫時都沒有威脅,只需大致瞭解時局發展,始終把握住手中的優勢就好。
沉凝片刻,便也不再多說,轉而問道:“劉備與孫堅呢?”
“劉備在平原被打壓得很厲害,雖然他還是尊奉韓馥,但韓馥對他卻不怎麼放心,具體情況倒還不曾探知。而吳郡孫堅也沒聽說有什麼大舉措,只是在吳郡囤積兵馬,操練士卒。他因爲與袁紹有怨,所以現在比較親近於袁術。袁術爲了將其結爲外援,也表奏他爲破虜將軍。不過,孫堅那邊的具體情況,屬下也說不清楚,等樑蕊回來,應該能有確切的情報。總而言之,目前各方都很混亂,只有荊州與巴蜀是最安穩的地方。”
聞言,王旭頓時笑道:“就是要亂纔好,不然我們如何又能輕鬆取得荊州呢。”
單懷笑着應了一聲,也沒有再多說,看了看王旭的臉色,接道:“主公,如果沒有別的事情,屬下就先行告退了。”
“嗯好。”王旭頓時點點頭,笑道:“你旅途奔波,也先回去休息吧不要太勞累了。”
“多謝主公關心。”單懷微笑着拱手一禮,緩緩轉身離去。
看着單懷遠去的身影,王旭的心情也是非常好。各路諸侯都還未成勢,歷史變化不算太大,這樣一來,只要等水軍建成,到時候出兵攻打劉表,拿下荊北,勵精圖治。只需三兩年時間,便可以直下江東,那時北方恐怕還處於一片混戰之中吧……
單懷沒走多久,蔣琬便趕已趕來求見。想起昨日僞裝的戲言,王旭更是迫不及待,很想知道當蔣琬看到自己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果不其然,當蔣琬在田豐與郭嘉的引領下,緩緩走到王旭身前的手,頓時一愣。直到田豐和郭嘉躬身行禮,高呼“主公”時,他才反應過來,慌忙跪倒在地,急道:“下官蔣琬,參見王將軍。在下昨日有眼無珠,未能識得將軍尊顏,胡言亂語,禮數不周,還望將軍恕罪”
“哈哈哈”王旭頓時大笑起來,隨即親自上前將蔣琬扶起,聞言安撫道:“公琰與我未能得嘗一見,不識得也屬於正常,倒是我假託大哥王凱之身份,公琰可別見怪。我當時也是突發奇想,意欲拋開身份,與你傾心談論一番,所以才如此作爲。”
聽到這話,本來不明所以的田豐和郭嘉也是瞬間明白過來,當即鬍鬚長笑。
郭嘉道:“公琰,主公私底下素來平易近人,禮賢下士,今後閣下可要習慣啊”
其實蔣琬此時非常感動。王旭能親自放低身份去拜訪,在這個時代極爲可貴的。更何況在發現沒有認出的時候,還能拋開尊卑,傾心相談,在這個階級觀念極重的年代,若非擁有超凡的胸襟氣度,若非對他器重至極,根本做不出這種事來。
看着王旭溫和的笑容,年輕的蔣琬心中有着說不出的激動,恭敬地拱手道:“將軍禮遇之恩,下官永世不忘”
其實王旭也沒想到自己的一番作爲,會有這樣的效果,不由笑道:“好啦,走,別恩不恩的,進涼亭裡坐着說。”
隨着四人落座,王旭迅速將話題轉到軍政事務上,蔣琬的心緒也是緩緩平靜下來。只是此刻的他,正有心表現,所以說話非常積極,到最後,幾乎是郭嘉、田豐等人不停提問,而他則侃侃而答。對此,郭嘉、田豐也不以爲意,反而通過問答,覺得蔣琬確實是一個大才,很是欣賞。
直至正午時分,徐淑過來叫衆人一起去吃飯,這才停了下來。三人本不欲叨擾,但王旭卻都給硬拉着留了下來。酒之酣處,王旭也趁勢做出了新的任命,正式提拔蔣琬爲將軍府法曹掾,同時也徵辟其外弟劉敏暫代其原來的職務……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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