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要脫離戰場並非易事,不只是緩慢,敵方更會追擊堵截,用繩索鐵鉤掛住,並行纏戰,不先將對方登船的人殺退,將繩索鐵鉤砍斷,是不可能逃離的。
混戰中的船隊且行且戰,旗艦上因爲有張合,無人能敵,爆發起來,把登船之人殺得人仰馬翻,眼看就要衝出戰圈,和泉或許是太過激動,立刻遙望着旁邊的倭匪旗艦高呼:“佐藤,命你的部下開船擋住去路。”
沒想那邊卻傳來佐藤憤怒的聲音:“和泉君,還擋什麼擋?趕快撤退,東邊的船隊絕不是我們的人,逃命吧!”
“東邊船隊?”和泉愣住,隨即奔到另一方的船沿,擡頭凝望片刻,瞬間什麼都明白了,面無人色,蹬蹬蹬後退好幾步。“怎麼那麼快?怎麼會那麼快?”
“和泉君,鄙人無力相爭,先走一步。”
佐藤的吼聲遠遠傳來,不一會兒,大批登船的倭人得到命令,匆忙撤回,砍斷繩索鐵鉤,意欲撤退。
藉着王旭他們還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外圍三艘船迅速跑脫,包括佐藤的旗艦。
可其餘幾支卻沒那麼幸運,因爲纏戰太深,一時半會兒無法分開,和泉所率的船隊更是倒黴,只跑脫最外圍一艘,連他自己都困在混戰中。
本來同樣渴望擺脫戰鬥的王旭,在看到對方跑掉兩艘倭人戰船的時候,從其驚慌中意識到東邊不是他們的人,迅速下達了反撲命令,死死纏住。
東方的船隊漸漸逼近。已能看清輪廓。隨之傳來的。則是一個豪爽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倭匪,竟敢到大漢海域搶掠,可讓我等好找,今日通通殺了。”
範統聽到那聲音,細細回憶片刻,臉上突然流露驚喜之狀:“主公,他們是大漢海域最強的幾隻船隊之一,與當年屬下所在的船隊幾乎一樣強。被他們纏住,這下那些該死的倭人不死也要脫層皮。”
“那太好了!”王旭雖然也挺高興,但沒表現得那麼明顯,想了想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指揮衆人,儘可能協助對方殺敵,注意別誤傷。”
“主公放心,屬下有辦法。”
範統展示了極高的海戰水準,雖然與江河中的調配法完全不同,但在大海中極其有效。與那支陌生船隊的配合也很好。和泉、佐藤的船隊付出極大代價,也只能逃脫少數。
戰至最後。可說大獲全勝,唯一的遺憾就是狡猾的和泉最終逃走,他拋棄旗艦,用掛鉤掛住最後一支走脫的倭匪戰船邊沿,隨之遠去。
箭矢射了幾輪,卻因爲其水性極好,潛水過深而無法造成傷害,直到遠離射程,其人才再度冒出頭來。
此時天已矇矇亮,一輪紅日從東方海面升起,朝霞漫天。
王旭眺望着狼狽爬上船的小黑點,忍不住長聲大笑:“和泉,回你的邪馬臺去等着,最多二十年,二十年後,我王旭必收攏海上所有豪傑猛士,率無盡戰船,踏平邪馬臺!”
聲音在廣闊的海面傳到很遠,隆隆作響,所有人都因爲他的話,震驚無言。
和泉更是驚駭莫名,他沒想到王旭會說出這種話,雖然覺得漢朝戰亂,可能性不大,可不知爲何,總有種不好的預感,登上船後,他都顧不得擰乾衣裳,呆呆出神。
更前方戰場上的佐藤,面色尤其沉重,凝望着南方喋喋自語:“哎!和泉誤我,誤我啊!若真爲邪馬臺招來大敵,我亦將成罪人!此次真不該參與進來,悔不不及,悔之不及啊!”
好在倭匪中懂得漢語的人並不多,所以大多數聽不明白他們說什麼,仍然爲死裡逃生慶幸着……
那支追殺倭匪的船隊,則大多數都緊隨而去,只有旗艦停駐片刻,但王旭並沒有出面與其交流,由範統與那個豪爽的頭領溝通,兩邊好像認識,相談甚歡。
但對方並未停留太久,一番敘舊後,很快便追着艦隊遠去。
“主公,那些俘虜怎麼安排?”範統尋到四處查看的王旭,恭聲詢問。
“俘虜?有多少?”王旭笑笑。
“所有船上相加,共計七百多人,有倭人,也有漢人!”
“噢!那就都殺了吧!”王旭平淡地說。
“殺了!”範統愣住,有些遲疑着說:“主公,大海上的規矩,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殺俘虜的。”
“可我們不是大海上的人,我們是軍人,是大漢的軍人,而他們是外寇,還有勾結外寇的賊人。”王旭說完,沒有多解釋,徑自走回船艙。
範統嘆息地搖搖頭,雖然有些不忍,但他也不是手軟的人,見其決心已下,不再多說,回身去安排。
行至船艙三層,王旭看到了驚魂未定的女眷們,行走間畏畏縮縮,顯然受到不輕的驚嚇。
這一層住的幾乎都是顏明的隨從,張寧也住在這一層。
來到顏明居住的房間門外,看到門前乾涸的血跡,他微微皺眉,隨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子晴、寧兒,你們應該都沒事兒吧!”
屋裡不僅僅坐着顏明和張寧,還有兩個女子,此刻埋着頭,安靜地坐在牀角。
“我們有什麼事兒?之前有兩三個不長眼的海員跑來,被寧兒解決了。”顏明輕描淡寫地說。
“嗯!”王旭點點頭,他了解兩女的武藝,所以從始至終都不曾擔心。
“喂!外面怎麼樣了?”張寧好奇地問道。
“該死的都死了,該跑的也跑了,一帆風順。”王旭並不想多說什麼,很快將目光投向牀角安坐的兩個女子,微笑着問:“兩位應該就是甄家母女吧!”
兩女顯得有些尷尬,但中年婦女還是帶着女兒站起身來。盈盈一禮:“妾身甄氏攜小女甄宓。拜見將軍!”
“免禮!”王旭揮揮手。似笑非笑地打量起兩人來,可惜兩人都被顏明易了容,看不出真實容貌。
“兩位,甄家也是士族,又與袁家二公子有婚約,今後當貴不可言,爲什麼你們還要舉家遷離呢?”
面對王旭的詢問,中年婦女慨然一嘆。似有難言之隱,反倒是小小的甄宓毅然擡頭,毫不畏懼地與王旭對視。
“袁熙懦弱好色,無才無德,雖出生名門,卻無與之相配的才能,在這亂世終不得善果,此其一。”
“其二,吾出生雖貧寒,可亦是知書識禮。袁熙本已對我甄家提親,卻在還未過門時。又因見子晴姐姐美貌,轉而將我改爲次妻,非是吾爭那名位,而是此等任意更改,隨意隨性,不僅對我甄家是侮辱,也說明其人乃是毫無原則之輩,故而不願嫁。”
甄宓的聲音非常好聽,輕盈嬌脆,入耳很舒服,隨着她這番話,王旭也是不經意間點點頭,果然如歷史上所說,是個非常遵守這個時代禮節的女子。
“甄宓,可你是否想過,逃婚,亦是失信之事,何況是舉家逃婚。”
甄宓小臉微微泛紅,但還是挺起酥胸回道:“袁家辱我在先,我何要爲之守節?況且,其訂立婚約,一無聘禮,二無承諾,三不經我母親同意,一道命令下來,便要我嫁給她,此與強搶何異?仗勢欺人爾!”
其母甄氏隨着她的話,也是默默垂淚,顯得非常委屈,接過話說:“王將軍,家夫甄逸早年曾爲上蔡令,宓兒三歲時不幸病逝,此後妾身帶着三個兒子與五個女兒返回河北中山老家,本也富足,可因宓兒長大,美貌遠揚,傳入袁家耳中,袁熙看上小女,便用一旨調令,將我舉家遷往鄴城。”
“本來,妾身覺得小女嫁入袁家也是好事,雖然強勢些,但袁家身份尊貴,倒也可以理解,可隨後其作爲,堪稱侮辱,先是隨意更改婚約,後還曾險些未過門便欲……便欲……強行……”
說着說着,甄氏已是淚流滿面。“小女抵死不從,小兒隨後奔去奮力阻攔,袁熙無法得逞,隨後竟然還派兵士前來,欲直接抓入府中,幸得辛評先生看不過去,及時稟報袁公,袁家顧忌顏面,才讓小女躲過一劫,可袁熙終究乃是袁公愛子,並未受到多大責罰,此事也不了了之。前些時日幸得子晴與小女交好,此次助我甄家大小脫離苦海,還望將軍莫要怪罪。”
此刻,甄宓的眼中也滾動着淚光,可惜卻沒有流出來,反而安慰其母親。
王旭也是有些沉默,歷史上甄宓大概就在這個時期,無奈嫁給了袁熙,可沒想到出個顏明,將很多事情打亂,也直接導致袁熙的脾性暴露,砍斷了一樁姻緣。
在記憶中,甄宓堪稱這個時代最寬容大度的女子,不僅美麗,更是賢德無雙,溫柔忠貞,可惜命運悲慘,如此優秀的人卻受了大半生苦難,直至含冤被殺。
旁邊的張寧滿目同情,可卻不知道說什麼好,顏明倒是沒那麼多顧忌,嘆息一聲,悄然道:“甄宓真的不易,袁熙爲求取我,不但毀了婚約,還將怒氣發在她們身上,袁熙真的不是個東西。”
“那你之前還答應嫁給她?”王旭雙眼一瞪,出聲斥責。
顏明頓時羞紅了臉,跺腳道:“誰讓你死了,我只是爲了顏家才決定先嫁過去,然後在成婚當日夜裡自盡的,那時我真不想活了。”
“愚蠢,我給你說過我死了嗎?別人說你就信?你相信我還是相信別人?”王旭罵道。
“噗嗤”衆女皆笑出聲來,本來傷感的甄家母女聽到這話,也是忍俊不禁。
顏明更是給了他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白眼。
眼見氣氛好了一些,王旭這才微微一笑,轉過頭來看向甄家母女。“放心吧,安心定居荊州,甄宓我保定了,天王老子也帶不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