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突破長江,兵臨龍透關,若從戰局上看,並非多大戰果,但對於心理層面的意義卻非同尋常。
江邊的淺灘壁壘或許並非那麼重要,但卻是益州第一道引以爲險阻的屏障,如果江邊壁壘能堅守一個月,或者更久,那麼就證明憑藉險要地勢對抗荊州軍是有效的,必然大大鼓舞益州軍心,同時打擊荊州軍無往不破的氣勢。
在益州將士普遍畏懼荊州軍的前提下,這是唯一的心理優勢,若這個優勢也失去,那後果不言而喻,連自己都認爲會輸的軍隊,自然不可能打贏戰爭。
這個小小的影響,就彷如新鮮的米飯中放入了一小塊腐爛臭肉,雖然暫時看不出什麼來,但卻在加速整碗米飯的變質,而這種變質的源頭,便是從曾與荊州軍交過手的老兵中爆發。
當初江州的老兵,兩度北伐漢中的老兵,是發自內心有陰影,隨着淺灘壁壘失守,荊州打至龍透關的消息傳出,他們再次回憶起了曾經的恐懼。
特別是如今的益州,沒有一員大將敢帶兵正面迎敵,更是讓他們惶然不安,而情緒的傳染速度向來最直接,短短几天內就開始迅速蔓延。
不僅僅是江陽守兵出現問題,墊江那邊的部隊同樣出現士兵怯陣的情況。
好在益州的主要將領們,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問題,很快便挑選親信士卒,組成督戰隊。禁止兵士私下談論,禁止兵士有怯陣的任何行爲。甚至禁止談論荊州軍。
如此嚴密的管制,雖然壓下了躁動的情緒,但治標不治本,除了讓士兵更壓抑,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要說解決的辦法也很簡單,那就是勝上幾場,可惜這個道理益州謀臣武將都知道,卻都做不到。連小規模的試探性交鋒,他們都是一敗塗地。
墊江那邊,幾度有不信邪的年輕激進將領出營挑戰,可這對於正一籌莫展的張遼、高順、黃忠、徐盛、韓猛等將來說,那就是送上來的菜,不管大小,先吃了再說。
若是叫陣單挑。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將,根本沒有能在張遼手中走上二十合的,甚至絕大多數都是三五幾招了事,讓他們這些人都不怎麼提得起興趣,最後乾脆讓軍中二三流將領上陣。
更重要的是,當益州軍迴避將領間這種對決。而讓少部士卒進行試探性攻擊時,面臨的同樣是敗。
荊州與益州大大小小的戰爭,也不是一次兩次,彼此大將都已經熟悉,所以裝也裝不出來。張遼等將乾脆就悍勇到底,根本不給那邊任何振奮軍心的機會。小規模的試探性交鋒,上陣的全是各自所率特殊兵種。
幾場交鋒,益州場場慘敗。
荊州墊江附近總計五座大營,加上重要的兩個糧食屯據點,以及數個戰略要地,總計十多個可爭之處,但無論打那個,戰鬥力上就差了好大一截,使得益州處處碰壁。
他們如今是兵力不佔優勢,戰鬥力不佔優勢,將領不佔優勢,物資不佔優勢,就連文臣武將的戰略戰術經驗也不佔優勢,除了憑藉優越的地勢堅守,還真想不出能怎麼扭轉局面。
益州的主要將領們當然心知肚明,多次嘗試後,最後一點僥倖心理也被打消,再不派人出戰,只是堅守各處險要和三座大營,時時刻刻小心防備,只求自己不犯錯,讓荊州無力寸進。
這種戰爭是最難打的,當對方打定主意堅守,正面打消耗戰,那就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雖然早就做好面對這種情況的準備,但張遼等將還是希望找到更好的破敵之法,本來他提出派遣一支軍隊繞道北邊,從更遠的山道奔襲成都。
可卻遭到徐庶、高順等人的強烈反對,因爲沒有打掉益州在墊江的主力部隊,那麼這支繞道幾千裡的軍隊,將士沒有任何補給的,加上沿途城、關重重,那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
最重要的是,成都並不空虛,這支孤軍哪怕歷經千辛萬阻打至成都,可還能有多少人,又有多少物資,即便就在成都城下,也是望城興嘆而已。至於潛伏過去,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過萬的軍隊能潛行幾千裡都不被發現的。
最終,經過衆人再三考慮,只得強攻,憑藉優勢的戰鬥力和物資器械,硬生生打掉益州的抵抗之心。
公元197年三月初二,在趙雲發力猛攻龍透關的第四天,走陸路的張遼、高順等將,終於發動了對益州主力部隊的攻打,因爲墊江附近沒有大面積的平坦闊地,所以無法全軍總攻,第一戰只集結起三萬人,集中兵力攻打其最左翼的大營。
益州三大營,彼此相聚不過二十餘里,分別位於幾處要道。左翼大營實力相對較弱,但卻是中路主營的基石,若左翼告破,那荊州軍可以肆無忌憚地攻襲其後方。
益州吳懿、吳班、泠苞、劉璝、卓膺等數員大將迅速反應,在荊州大營這邊集結的同時,他們也調遣軍士,出營迎戰,雙方在距離益州左翼大營二十里外的一處闊地對峙,擺開了陣勢。
彼此遙觀,發現各自只是常規軍陣後,益州沒有給荊州將領叫戰的機會,迅速命令前部突進。
一刻鐘後,雙方前部靠近,兇猛交鋒,兩大勢力的戰爭終於全面爆發。
書房在排布上並沒有太大差別,都是以刀盾兵和長兵士卒混搭作爲前部,短兵強卒爲主攻力量,弓弩手作爲第二梯隊在後策應,騎兵位於兩翼掩護,隨時等待破敵之機。
正面戰場上比拼的,除了士兵的戰鬥力外。最重要的便是將領的臨陣指揮。在這方面,荊州將領雖然經驗更爲豐富。但益州那邊也不弱,不爲取勝,只是以穩妥爲主,竭力打消耗戰。
戰鼓轟鳴,漫天的喊殺聲中,兩方大軍的旗幟不斷揮舞,一道道命令下出,軍士陣列不停變換。
戰至正午。益州的預備隊已經參戰大半,但荊州軍這邊才上陣兩萬人,還有一萬人作爲預備隊,留在後方隨時聽令,優勢非常明顯。
只是沒有將對方軍陣打亂,就沒有勝機,光是人數堆上去。用處不大。
這也只是第一天,交戰的規模又不算特別大,決戰時機不到,所以張遼、高順等人也不急,各部特色兵種都未動,還處於彼此消耗實力。互相瞭解的階段。
夕陽落山之前,益州主將吳懿和冷苞心有退意,將最後的預備隊投入戰場威懾,同時鳴金收兵。
因爲軍士撤退有度,張遼等將也不做無意義的追趕。很快指揮士卒與對方脫離,各自收兵回營。
這種正面對決。士卒拼得很熱鬧,“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聲不絕於耳,但殺傷力卻小,只要不是傾盡一切的大決戰,或者一方陣腳大亂,那麼傷亡就不大。
清點下來,荊州軍士陣亡不過七百多人,益州那邊則丟下了一千五百多具屍體。
回營途中,高順尋着一個機會,將張遼拉到一邊,輕聲問道:“文遠,今日一戰,你有何看法?”
張遼的眉頭緊緊皺着,無奈道:“一時半刻是沒結果了,雖然我軍優勢明顯,但這般打下去,勝敗難說,我們畢竟是勞師遠征,若是超過三個月不能攻克,恐怕我們不得不因爲疲敝而撤軍。”
“是啊!”高順嘆了口氣,接道:“益州那吳懿、冷苞等輩還是有些本事的,軍勢嚴整,短時間難克,而且若我軍死傷超過三萬,卻沒有重大戰果,將不得不撤退!”
張遼沉默,良久才道:“還是先盡力打吧,戰場上終究說不清楚,只要我們時刻警醒,待他們一旦露出破綻,就一舉定勝負。”
高順沒有反駁,卻是有些悵然道:“主公也不知爲何,硬要今年初就出兵,若能再等上一年,我們的軍隊編制能齊整,再有一路兵馬進巴郡,漢中那邊實力也能更充足些,四路齊出,益州安有反抗之力?”
“無需太過擔心,也許主公有別的計劃吧!”張遼笑笑,接過話道:“徐軍師他們幾度勸阻,都遭到拒絕,主公也不是獨斷專行的人,應該是有別的計劃纔對,再說郭軍師不也傾力支持嗎?”
“但願吧!”高順無奈地說了一句。
兩人再沒有說話,靜靜策馬返回大營……
接下來的半月時間,兩軍展開了激烈的拉鋸戰,益州軍防守有度,使得荊州這邊一直找不到機會,也不敢大規模決戰,只能通過消耗來尋找彼此破綻,縱是衆將和副軍師徐庶絞盡腦汁,也同樣無他法可想。
倒是另一邊的趙雲率先建功,在強勢攻打龍透關大半月後,依靠荊州源源不斷運來的投石機、巨弩、攻城塔等大型攻城器械,生生撕裂了龍透關。
吳蘭、雷銅率領的守兵陷入危局,用大量石塊、木頭和屍體等物,勉強擋住垮塌的城牆和城門,負隅頑抗。
儘管還是沒能徹底攻破,但勝勢已成,徐晃也接應上來,兩人合力破關也只是時間問題。
一時間,加急文書不停傳往江陽,可作爲主將的鄧賢卻不敢派遣援軍,他知道龍透關必然守不住,只是叮囑二人能拖多久就是多久,多拖一天都是功勞,同時也再次派人向成都求援。
目前江陽只有三萬餘人,首先兵力就不如荊州,就算吳蘭、雷銅最終還能帶着殘餘部隊撤回來,那戰力也是比不上荊州的,畢竟他手中的兵馬,很多都是雜牌軍,所以也只能向劉璋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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