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大舉興兵北伐,天下震動!
那些藏身在荊州境內的細作,快馬飛報各方,尚在幽州追討烏丸的曹操,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得到消息,當場凝望着南方,久久不語。
“終究還是來了!”
在發出這樣一聲讓人疑惑的自語後,曹操最終喚來了心腹侍從,命其帶兩個字給穎川的戲志才和程昱等人。
只是他那兩個字還沒有帶到,戲志才和程昱等人卻早就已經部署迎戰。
在夏侯淵與張繡兩人擋住張合的東方軍團北上之路時,李嚴、吳蘭、雷銅率領的先鋒軍,也在舞陰縣遭到頑強抵抗。
舞陰縣的守將可不是一般人,乃是泰山宿將臧霸,不但武藝不凡,更是極有統兵之能,其副將也是早年呂布麾下的八健將之一,後來呂布兵敗後才投降曹操的魏續。
因此,雖然舞陰的守兵不多,只有五千人,但戰力並不算弱。
李嚴、吳蘭、雷銅三將作爲先鋒抵達後,本以爲會藉助聲威一舉破城,沒想到同樣遭到頑強抵抗。
臧霸不但沒有龜縮在城內,反而帶着一千騎兵在城下迎戰。
吳蘭立功心切,出陣叫戰,結果與魏續大戰數十合後,卻是略佔下風。
這魏續是呂布的小舅子,雖然歷史上的名聲不太好,統兵才能也不咋地,但其武藝卻着實不弱。
雷銅與吳蘭乃是生死之交,擔心好友生命有危,急忙出陣相助,沒想卻惹得臧霸頗爲惱怒,挺槍迎戰。
“無能小兒,以多欺少乎?”
“哼!”雷銅並不答話,眼見臧霸殺來,只顧提氣迎戰。
“鐺”的一聲,兩人錯馬相交!
雷銅只覺雙臂瞬間微微發麻。心神大駭,望着回身再度襲來的臧霸異常凝重。
眨眼間,兩人戰了二十餘合,雷銅已是險象環生,漸不能敵,有心撤回本陣,可沒想卻被臧霸死死纏住。難以脫身。
臧霸乃是慢熱型的將領,但卻越戰越勇,又過了數合後,只聽其“汰”一聲暴喝,已是趁着一個空隙刺出絕殺一槍。
好在雷銅反應快,及時低下頭去。避過了頭怒被刺穿的慘劇,可其頭盔卻是生生被挑落,綁束起來的頭髮瞬間散亂,端是狼狽不堪。
“哈哈哈……”
臧霸大笑聲中,渾身勁力鼓盪,隨之幾道亮眼的槍影,只殺得雷銅瀕臨絕境。
“砰”
雷銅儘管竭力躲避。卻仍然避無可避,鑌鐵槍的利刃劃破了他的鎧甲,留下一道長長的傷口,其人也隨之被劈飛下馬。
“受死!”臧霸大吼,便欲策馬追上去一槍刺死。
“賊子敢爾!”李嚴渾厚的呼聲傳來,其人已是縱馬狂奔,疾馳救援,眼看已經快要奔至近前。
臧霸久經戰陣。腦袋在電光火石間便做出了最佳選擇,放棄了刺死重傷的雷銅,轉身迎戰李嚴。
“好不要臉,居然不宣而戰!”
這話是罵的李嚴,因爲剛纔李嚴大喝的時候,分明已是衝出了本陣很遠的距離,若不是眼見雷銅有危。恐怕他會一聲不吭地直接殺至臧霸身後,這在兩將廝殺的時候,等同於偷襲。
“哼,殺賊焉還用講道義?”李嚴的口才可是非同一般。若是論說,臧霸是怎麼也說不過的。
怒火充斥胸膛的臧霸也不再罵,徑自含恨出手,指望將眼前之人斬於馬下。
李嚴武藝絕對非同一般,之前不出手,乃是因爲其並非喜歡逞勇之人,眼見吳蘭、雷銅搶着出陣,也不阻止,而是希望通過兩人與敵將的交戰,借而觀察,找到破敵之策。
“鐺!鐺!鐺!”臧霸狂風暴雨般的一輪攻勢,被李嚴奮力擋下,且不見勢弱。
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這話並不假!
臧霸憑藉對方巧妙的招式,和手中感受到的勁氣和力道,已經知道此人是個高手,當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你還算是有兩下子!”
“殺你綽綽有餘!”
怒喝一聲,李嚴作勢欲擊,可就當臧霸以爲會有一場大戰的時候,李嚴卻緊緊只是虛晃幾槍,在他策馬避開,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猛然抽個空子,狂奔而過,側伏在馬身上,抓起重傷的雷銅便疾奔回陣。
“吳蘭,撤軍!”
正與魏續在遠處激戰的吳蘭當然注意到這邊的情況,早已是心急如焚,且他也已經感覺有些力竭,當場奮力逼退魏續數步,隨之狂奔回陣,嘴中高呼:“撤退!撤退!”
他們帶來的部隊,乃是王旭的近衛鐵騎,訓練有素,忠實的執行了命令,立刻後隊變前隊,調轉馬頭便撤。
這一切發生的時間極短,臧霸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隨之臉色一變,黝黑的臉龐上涌起一抹憤怒的潮紅。
“殺!”
一聲暴喝,他已是率先追了過去。
“弟兄們,隨我衝殺,生擒敵將!”
那邊的魏續同樣不慢,興奮地嘶吼着,呼喚後方的騎兵發起衝鋒!
“殺!殺!殺……”
雖然曹軍只有一千騎兵,可此時卻士氣大振,伴隨着轟鳴的馬蹄聲,呼喝着衝殺而來。
李嚴退回本陣,匆忙將已經昏迷的雷銅遞給親衛,隨之呼喚着自己的親衛兵組織斷後。
此時的他,充分展現出了自己的領軍才華,撤退過程中絲毫不見慌亂,沉穩應對,當見到本方起兵都奔馳起來,撤往大營方向時,迅速領着親衛們脫離戰場,絕塵而去。
臧霸心有不甘,追殺了數里路後,才擔心自己兵少吃虧,遙遙辱罵一通,收兵回城。
此役小敗一陣,雖然死傷不大,可卻着實折了大軍士氣,李嚴心中也有些後悔,若當時不讓雷銅出陣。而是他自己親自出擊,不至於此。回營後,一邊指揮守營的步卒嚴加戒備,一邊也派人送信給王旭的主力大軍。
王旭的主力大軍因爲軍容龐大,又有大量的後勤人員和糧草輜重拖累,所以行軍速度很慢,此時距離舞陰尚且還有不短的路程。
綿延的大軍排成了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龍。旌旗遮天蔽日,沙塵漫天,無數的哨騎在四面八方奔馳,或傳遞着命令,或打探着周遭的情況,端是聲勢浩大。
王旭和郭嘉等人隨着隊伍前進。面色倒是頗爲泰然,此次出征,只有太尉郭嘉,太僕徐庶、執金吾陳登三人作爲謀臣隨行,文聘這個典農將軍也沒能逃掉,他這次要親自負責整個大軍的後勤,隨軍而出。
“報!”
一聲高亢的呼喊。打破了行軍途中的靜默,也吸引了王旭的注意力。
只見前方一騎飛奔而來。
“王上,先鋒李將軍來報!”
“李嚴?”王旭眉頭一皺,升起些許不妙的感覺。“何事?”
“李將軍今晨出兵舞陰城,臧霸領一千騎兵迎戰,吳蘭將軍輕傷,雷銅將軍重傷,李將軍率兵撤回大營!”
軍士剛剛說完。王旭已是大怒,這絕對是意料之外,甚至是想都沒想過的事情。
並不是說這樣的小敗會如何傷筋動骨,而是這是第一戰,在這個時代的冷兵器戰爭裡,第一戰無論大小,勝負卻極其重要。因爲這意味着整個大軍出征的士氣和銳氣,初戰折損的影響是非常大的。
他之所以任命李嚴爲先鋒,便是因爲李嚴武藝不俗,又深得統兵之道。敵住舞陰守將臧霸,應該不難,可完全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李將軍武藝,還抵不過那臧霸?”王旭壓抑着怒氣問說。
“李將軍並未出戰,只是最後出陣救下了雷銅將軍,並領兵有序斷後!”那兵士回道。
“哼!”
徐庶非常不滿,他向來就不怎麼喜歡李嚴,平日裡也與李嚴合不來,當場怒責:“這個李嚴,定然自顧惜身,在後觀望,以吳蘭、雷銅二位將軍在前試探,身爲大軍先鋒主將,如此作爲,安有不折士氣之理?”
郭嘉嘆息地搖搖頭,並沒有出聲,但從其臉上也能看出,不是很高興。
陳登猶豫了下,還是輕聲在王旭身旁說:“主公,我們的時間可不多,若是久久拿不下舞陰,那……”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王旭哪裡不明白,此次出征,可以說是破釜沉舟之舉,若輸,那糧草的危機將無限加重,而李嚴能都否在大軍趕到之前,拿下舞陰,對整個戰術計劃,有極大的影響。
王旭本身也是非常不滿,他打了這麼多年仗,很少這般首戰便折了士氣。
“你去回報李嚴,限其三日內擊破臧霸,將功折罪!”
“諾!”
待那兵士領命而去,王旭靜默良久,才悠然一嘆:“李嚴雖文武雙全,可唯獨缺乏過人膽氣,太愛惜己身,此時若有趙雲、魏延等任何一人在此,安能讓我如此憂心!”
徐庶向來性子剛直,聞言立刻接道:“主公,臣以爲,當初正該以周智、張靖二位將軍爲先鋒!”
這話頗有抱怨之意,若換成他人,恐怕少有不了有剛直犯上之嫌,不過王旭很瞭解徐庶的性格,也並不介意,只是略有些沉默。
其實他何嘗不知道周智和張靖遠比李嚴適合,可這完全是出於他那私心,先鋒的危險性很高,周智和張靖的武藝畢竟沒有絕對的優勢,他很擔心兩人出意外,特別是周智,其身體是再也經不起嚴重的傷害了。
只是這點當然不能當衆說出來,良久之後,他只是略帶慚愧地說:“唉!此次確實是我用人不當!”
徐庶雖然性子直,但卻很聰明,很快反應到剛纔言語中的不妥,當即拱手。“主公,臣剛纔並沒有抱怨之意!”
“我明白!”王旭擡起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錯便是錯,沒什麼,有你們在旁監督,我才能少犯錯!”
徐庶還欲再說,郭嘉卻是適時開口,搶着轉移了話題:“主公,如今計較對與錯已經沒有意義,此次輸了首戰。士氣受挫,李將軍未必能順利拿下舞陰,必須做些補救的準備。”
“舞陰乃是此次出征首要拿下的城池,時間又急,如何補救?況且,若是久攻不下,說不定曹軍就會派遣援軍過來。勢必更加艱難。”陳登擔憂地說。
徐庶搖頭道:“短時間內,戲志才和程昱應該不會派援軍,畢竟支援舞陰對於曹軍來說,並不是上策,那裡距離曹軍後方太遠,無論是彼此救應。還是物資補給的運輸,都很難。”
“可若是我軍久攻不下,勢必讓曹軍改變注意,意圖在舞陰阻擋我軍更久,打擊我軍的銳氣。”陳登說道。
他這話倒是事實,大軍出征,若是久久沒有進展。對士氣的打擊會很大,甚至讓兵士產生厭戰情緒,如果舞陰擋住了最初的數輪進攻,讓戲志才和程昱等人看到可爲之處,說不得就會奮力在此狠狠地磨上一番。
王旭、徐庶和郭嘉都沒有說話,苦思對策。
過了好一會兒,徐庶才毅然開口道:“主公,讓屬下先行趕赴舞陰吧!”
“這……”王旭略有猶豫。可想到事關重大,最終還是點點頭:“也好,但元直此去,務必注意自己的安全!”
“屬下明白。”
徐庶面色堅毅,先後對着王旭和郭嘉、陳登遙遙抱拳,果斷地策馬離去……
與王旭這邊剛好相反,在穎川的戲志才和程昱等人收到舞陰戰報的時候。着實大喜過望。
“哈哈哈……”
戲志才爽朗的笑聲在屋內迴盪。“好個泰山臧霸,首戰折去荊州士氣,實不容易,當記大功!”
“是啊!”程昱老邁的臉龐上也是露出笑容:“久聞這李嚴文武雙全。沒想卻是個惜命自私之輩!”
他們是何等的精明,很多時候從一個人的行事作爲,就能明白此人的某些心性。
戲志才深以爲然,點頭道:“此人能從臧將軍手裡救走雷銅,可見武藝不俗,但其身爲先鋒主將,在兩軍以勇決勝之時,不首先出陣,且救得雷銅之後,明明有戰之力,卻選擇立刻就撤,如此看來他對自己的命甚爲珍惜,非勇將之才。”
“那我們是否便改變些部署,設法在舞陰與楚國軍隊多周旋一番?耗其銳志,磨其戰意!”程昱遲疑着說。
“不急!固守舞陰終究多由不便,並非上策,且看接下來兩軍交戰如何,再行定論,一切還是按照事前部署進行。”戲志才淡然地說。
“那便應當給臧將軍知會一聲,給其一個期限。”
“嗯!”戲志才點點頭,雙目閃過智慧的光彩,沉凝片刻,才果斷說道:“便傳令給臧將軍,令其盡力守住汝陰五日,若其五日內保證汝陰不失,便會有援軍趕至,如若不能,便設法撤退,當有樂進、曹洪二位將軍率大軍接應。”
“甚好!”程昱撫須一笑,極爲認同。
身在前線的李嚴,此時的心裡並不好受。
衆人的推斷沒錯,他之所以沒有出戰,確實是因爲沒有把握,他當然知道作爲先鋒,在爭勇力之時,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應當拼死上前,振奮軍心。可在他自己看來,矇頭蒙腦地衝上去,着實沒什麼戰勝的把握,特別是對方乃是臧霸,早年跟隨呂布時就已經頗有名氣。
當時他覺得,可以先讓吳蘭、雷銅上去試試,透透對方的底再說,如果他有把握拿下,就立刻出陣,如果沒有,當然還是保住姓名,另尋他策爲妙,平白無故妄送性命的事,他是絕對不會做的。
後來眼看雷銅有危,他不得不出去救,畢竟死了大將,他也是有責任的,況且他雖然自私,但也沒到見死不救的程度,對於王旭他還是忠心的,對於同僚,他也多少有些情誼。
本來他也可以在救下雷銅後,與臧霸廝殺一通,可他着實沒有必勝的把握,因此選擇了撤退。
“唉!先鋒可不好當。”
李嚴揮退傳令的兵士後,腦袋裡迴盪着其傳達的王旭之意,頗爲煩躁。
“接下來要在三天內拿下舞陰縣城,談何容易,這裡城高牆厚,城中又有五千精兵,難,太難!”
正當他自言自語的時候,吳蘭卻突然從營外走了進來,對着他拱手一禮,便大聲問說:“李將軍,聽聞主公要求我們三日內破城?”
“不算是破城,原話是讓我們擊敗臧霸!”李嚴糾正道。
“擊敗臧霸?”吳蘭有些不解。
“唉!”李嚴嘆口氣,搖頭道:“你有所不知,觀曹軍之勢,固守舞陰絕非上策,若我們將舞陰徹底圍困,那對方連退也沒得退,再加上臧霸本身的性格,所以其必定,也只能出戰,只要我們擊敗其兩三陣,敵軍必然棄城而去,所以主公讓我們擊敗臧霸。”
李嚴本以爲吳蘭會因此而焦慮,沒想其反而大喜,急聲道:“原來是這樣,如此豈非更好,今日觀李將軍武藝,實在高超,不如明晨便去叫陣,斬其於馬下!”
“哪有那麼容易,我並沒有把握,況且你與魏續相敵,也略處下風!”李嚴鐵青着臉說。
“這有何難,若將軍與臧霸交戰之時,魏續出陣,末將必已死相敵,打上百八十合,絕無問題!”吳蘭哪管那些,徑自開口說。
可這卻真是讓李嚴騎虎難下,他實在不想冒險,乾脆硬着頭皮說:“可本將軍實在沒有必勝的把握!”
吳蘭瞬間錯愕:“李將軍,戰陣之事,安有必勝之理,觀將軍武藝,一點不比臧霸差,如何不敢一戰?”
“不用說了,此事容我在想想,你且整頓兵士去吧!”李嚴擺手道。
“李將軍,這……”吳蘭還想再說,可見李嚴已經側過身去,當下止住了口,拱拱手,便一聲不吭的退了出去,只是在出了營帳之後,卻是暗暗不屑:“虧得一身好本事,盡是個膽小鬼,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