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難以相信的時候,滿臉焦急、四處尋找他的周朝也終於發現其身影,猛地衝了過來。語氣帶着前所未有地急切:“將軍,怎麼回事?爲什麼劉焉會有這麼多援軍?”
“不知道!”徐盛此時緊咬着牙根,就連血污也已經掩蓋不住他臉上暴漲的青筋。
周朝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顫抖着道:“莫非……莫非是主公知曉對方今晨會有援兵趕來,所以才嚴令我等天明前拿下魚腹?那現在……”
聞言,徐盛沉默片刻,卻是突然有些頹然,如果按照周朝的設想,那一切就說的通了。可惜,結果卻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作爲荊州最高層的將領之一,他非常明白,看似強盛的荊州其實面臨着極爲嚴峻的局面,這個四戰之地最需要的就是大後方和時間。這麼好的機會,若是連益州門戶都沒有打破,可想今後將又是怎樣的艱難!
即便此刻的徐盛很有種在這裡拼個魚死網破的想法,但他終究很是沉穩,臉色變幻良久,最終還是從牙齒縫裡蹦出了幾個字:“你去後方,準備撤退!”
就在這時,魚腹守軍也是迅速反應過來,頓時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士氣暴漲數倍。
“哈哈!弟兄們,援軍來了,殺了狗日的……”
“幹他孃的荊州軍。”
“哈哈哈!弟兄們,殺了狗賊徐盛,他是王旭的外兄,王旭妻子的哥哥,肯定有重賞。”
隨着這些不堪入目地喝罵,徐盛真是目眥俱裂,喉嚨裡發出一聲暴怒地吼聲。“他媽的,這羣混蛋哪兒學的這麼粗俗?”
一旁的周朝見他這副模樣,擔心其失控,不由一把抱住他,急道:“將軍,別管那麼多了,這些都是周智將軍在當年黃巾罵戰中逐漸傳開的,這些年大江南北早都學會了。您不也學會了在罵嗎?就別管這麼口舌之爭了,撤退要緊。”
徐盛被他這麼一勸,倒也反應過來,雖然怒氣未消,但也緩過氣來。眼見荊州軍氣勢低迷,幾乎徹底失去戰意,不敢再有任何遲疑,當即對着周朝喝道:“我在城頭墊後,組織衆人撤退,你到後面鳴金,立刻!”
“諾!”周朝應了一聲,不敢怠慢,當即轉身。
但步子還未來得及邁過去,剛纔這麼一會兒耽擱,西方的援軍已經傳來齊聲大吼。“哈哈!主公奇計,我等已殺入城中,兩面夾擊,小兒還不束手就擒。”
數萬人的齊聲暴喝異常雄壯,瞬間震得人心狠狠一顫。無數士卒愣在原地,顯然沒搞明白情況。而剛剛邁步,保持着轉身姿態的周朝更是渾身一僵,愣在原地。就連徐盛都有些難以相信,怎麼也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水師無敵!”
“水師無敵!”
不過,隨着下一番口號喊出,周朝的臉上剎那間變得極爲精彩。瞬間回過神來,激動地站在徐盛身邊大吼:“不是巴蜀援軍,是水師,是我們荊州的無敵水師!哈哈哈!”
他的吼聲瞬間在有些安靜下來的戰場中傳開,剛剛升起鬥志的魚腹守兵瞬間從天堂來到了地獄,完全被驚慌和恐懼所佔據。而剛纔士氣低落,兵無戰心的荊州兵們確實異常振奮,突然間爆發出強大的鬥志。
“是宋謙、賈華他們,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徐盛內心的喜悅已經難以用言語來形容,不過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眼見破城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手中黑紋玄鐵槍一揮,已是扯着嗓子大聲爆喝:“殺!拿下魚腹,全員有賞。”
現在的情況,擺明了勝利在望,這句話無疑更在暴漲的怒火上澆了一盆油,荊州士兵一個個就跟吃了那撒哥一樣,精神亢奮,瘋了一般衝向魚腹守兵。
接下來的戰鬥已經沒有任何懸念,足足四萬水軍主力從背後突襲精疲力竭的敵兵,根本不可能出現意外。宋謙和賈華又特意放開了魚腹縣城的中路,不予追擊,這幾乎瞬間就讓魚腹守兵全線崩潰,亡命奔逃。
面對此景,宋謙和賈華只是隨意掩殺了幾裡,便退回了魚腹城。
“哈哈哈哈,徐將軍!激戰一夜,真是辛苦了。”宋謙與賈華意氣風發地走進縣府議事廳,看到徐盛端坐在上方等他們,兩人已是上前見禮。
徐盛此刻也一掃頹靡之感,嘖嘖感嘆:“真是多虧了二位啊,不然魚腹也不會這麼快拿下!”
宋謙與賈華相視一笑,卻並沒有居功,上前一步道:“此次拿下魚腹,徐將軍乃是首功,我們不過是遵從主公命令配合一下而已,並未有什麼建樹。”
“嗯?”徐盛陡然一愣,怔怔地看了看兩人。“主公命令你們的?”
賈華看了看宋謙,默契一笑,接口道:“是啊,主公的命令昨日傍晚傳到,讓我等急速率領水師沿江西進,不結旗,不擂鼓,不點燈,帶着簡易的攻城器械摸黑前進,以小船開道,務必在今日太陽升起前從魚腹後方發動進攻,配合徐將軍。我二人不敢怠慢,這便趕來湊了個熱鬧。黎明之前一個時辰,我們從魚腹這段江水中度過的時候,可是親眼望到了魚腹戰況的激烈!如果不是發現魚腹有少量水兵和幾艘輕型先登衝鋒船,爲了將其殲滅花費了一點時間,來得還要早一些。”
前因後果這麼一說,徐盛也是迅速明白過來,驚歎半晌,卻又苦笑着搖搖頭:“主公還真是算無遺算,奇襲毫無防備的魚腹雖然能輕鬆登上城牆,但面對敵軍優勢條件,即便造成對方慘重傷亡和城防損傷,也無力破城。然而一旦撤退,就又要付出不小的代價才能再次登城。正常途徑,如此幾輪攻擊,只要肯付出代價,應該可以拿下,反正敵軍短時間內不可能有援軍。但主公爲了減少損失,爭取時間,便讓我做殺招的同時,也做誘餌,從而讓你們可以偷渡,並且兵不血刃地從西方殺進魚腹城內。這所有計謀從一開始就環環相扣,實在令人歎服。”
“是啊!主公之才,當世無雙,實在是我等不能揣度啊!不過徐將軍也着實非凡,面對如此險要竟也成功糾纏一夜之久而不退,不然我等也不可能輕鬆衝入西城,要知道,西城根本就沒有哪怕一個守兵。以魚腹的嚴峻,若是在對方有防備的情況下正面攻擊,恐怕兩面其攻也未必短時間可破。”
宋謙與賈華也是感嘆不已,三人隨後閒聊了幾句,賈華看天色差不多了,便拱手告辭。
“咦?賈將軍何故如此匆忙,莫非還有任務?”徐盛奇道。
“嗯!”賈華點了點頭。“主公信上說,此次如若攻打魚腹成功,就讓我率領兩萬水軍趕往豫章,提防江東生變。宋謙會率其餘水軍與你們水陸並進,一道入蜀。”
“噢!原來如此,既然主公有令,我就不留你了。”
說着,徐盛已起身相送,直到門外才拱了拱手:“保重!”
“保重!”
彼此重重一拱手,賈華也不囉嗦,一甩身後長袍,已是大步離去。對於常年廝殺的他們來說,這種時候向來不會囉嗦,有些廢話說了也沒用。不過,賈華剛走,目送其遠去的徐盛和宋謙還沒來得及轉身,一名傳令兵卻是突然衝了過來。
“徐將軍,宋將軍。”來人單膝跪地行禮。
“何事?”徐盛皺眉問道。
“王飛、徐晃、韓猛三位將軍率領三萬人馬剛剛抵達魚腹東城外,令我傳報,讓其速速通過魚腹。”
“噢?”徐盛驚訝了,與宋謙對視一眼,不敢有任何怠慢,立刻揮手道:“帶我去城頭看看。”
這種事情可馬虎不得,在戰爭中凡是有別的己方軍隊要進城,都必須經過主將確認,即便士兵都認識那個將軍,但只要在這場戰爭中不是統屬關係,也不能輕易放進來,這是軍隊最基本的常識。
匆匆來到城頭的徐盛和宋謙很快便確認了徐晃一行,當即下令打開了城門。
“你們怎麼來得這麼快?”剛見到渾身戰甲、手持利刃、威風凜凜的三人,徐盛就忍不住問道。
三人哈哈大笑數聲,領頭的王飛已是朗聲回道:“文向有所不知,我們早已分批南下集結,就等今日太陽升起出發,一切都在主公與軍師的預料之中。算了,現在時辰不早,改日江州相聚再細聊吧!我等接到主公密令,務必要趁蜀中沒有反應過來,一路打到江州。現在魚腹已破,餘者再無所懼,正是大好機會。”
雖然王飛說得很簡單,但卻已經足以讓其明白個大概,知道事情緊急,他也不再多問。“放行!”
王飛、徐晃、韓猛皆有衆任在身,當然不可能過多耽擱,紛紛返回城外軍陣,指揮大軍迅速通過魚腹。徐盛也一直陪伴在三人身邊,遠遠送了數裡之遙。“祝你們大功告成!保重!”
“保重!”隨着重重地一拱手,王飛三人再無多話,面色冷峻地再次踏上征途,對於他們來說,時間極爲寶貴。
看着三人絕塵而去,徐盛卻是久久都不能平靜,此次西征,王旭在內部公開的目標是隻拿下江州。可從目前的佈局來看,拿下江州真的就是目的嗎?一舉攻取益州是不可能的,荊州準備還不夠充分。可此番傾巢而出的作爲,卻有拿下益州的勢頭,主公,您此戰究竟想要做什麼?
其實不只是冷靜下來的徐盛想到了這個問題,陪伴在王旭身邊的郭嘉和田豐也同樣想到了,他們都隱隱察覺到,王旭此次恐怕不僅僅是拿下江州那麼簡單,他們不經意間望向王旭的目光,同樣充滿了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