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之後,那蹇碩卻是快步越過了王旭,當仁不讓地坐到了上首。
王旭也不與他一般見識,坐到了之前荀攸的位置,微微笑道:“蹇將軍今日親自來訪,實在讓末將受寵若驚啊!”
聞言,那蹇碩卻是不緊不慢地瞥了王旭一眼,片刻之後才緩緩開口道:“本將軍參天下軍事,而你又是平南將軍,現在回京述職,前來看望乃是本將軍分內之事,你覺得呢?”說話的時候,這蹇碩還加重了分內一詞的語調,若有深意地望了過來。
這蹇碩倒是比荀攸直接多了,根本就沒有和王旭客套,張口就是直奔主題而去。他這話說得隱晦,但王旭哪裡聽不出來其中韻味。參天下軍事聽起來很嚇人,可事實上參軍這東西,根本就沒什麼實權。這蹇碩之所以囂張,不外乎就是因爲受到靈帝寵幸,並且獲得了南軍各部,也就是禁軍的指揮權。最多也就是監察、限制何進而已。
真正說來,他和各地將領根本沒有統屬關係。所以,能夠說是分內之事的,只有統領權下兵馬的大將軍和總管天下兵事的太尉。而他硬要把這說成分內之事,實際上就是藉此來讓王旭表態罷了。
不過他有張良計,王旭也有過牆梯。考慮到這句話本身沒什麼含義,將來也可以推脫,王旭立刻便微笑着附和道:“嗯!蹇將軍言之有理。將軍既然參天下軍事,和所有將領交流也再正常不過了。”
聽到前半截,蹇碩還比較開心,但後半截可就有點揪心了。這話模凌兩可,根本就沒有達到他預定的目的。只不過王旭一臉奉承的樣子,也讓他找不出什麼破綻來。想了想,卻又轉而問道:“對了,西北之事已經拖了數年,一直未能平定。此事朝中已經商議多時,但卻未曾有結果。最近我思來想去,卻覺得唯有何大將軍親自帶兵出征,方有勝算,你覺得呢?”
這話一出,王旭卻是瞬間做出了誠惶誠恐地摸樣,滿臉感動地道:“蹇將軍如此信任末將,竟然將此軍國大事告知,末將實在太榮幸了!”
說到這裡,又突然遲疑起來,裝出沒有聽懂其中的真正含義:“只是這等大事,末將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就我個人觀點,大將軍親征,那士氣定然大振,配以勇將謀臣相輔佐,西凉倒是可定。而戰術上,最好是將糧草輜重屯駐在陳倉,然後分兵三路,一路從……”
隨着王旭侃侃而談,將自己出兵的見解說得淋漓盡致,蹇碩卻被氣得睜大了眼睛,胸口起伏不定。其實他的意思,根本就是要把何進調離京師,然後由他來掌權,看王旭支不支持。只要簡單的一句好,或者不好就行。可王旭直接給扯到了戰略戰術上,讓他這番話完全失去了效用,怎能不氣?
可是看王旭那模樣,不像作假,確實是沒有聽懂。心中不由暗罵了一句匹夫,當即打斷道:“好了,你的想法我已經清楚,以後會當作參考。”
說着,不由深吸了口氣,平復下心中的情緒。同時眼睛也微微眯了起來,靜靜地看着滿臉疑惑的王旭,想看出究竟是裝傻還是真傻。可王旭始終戰戰兢兢的坐在布褥上,看不出任何端倪,讓他變得非常煩躁。
腦中飛速思考了半晌,卻是陡然心生一計,當即便開口笑道:“王旭,此次你升任平南將軍,乃是大將軍裁定功勳而保舉的!但我覺得以你的功勞,完全可以再升上一級,爲你特置安南將軍一職也不爲過。而且只要你接受我的好意,那麼鎮南將軍也不是難事。如何?”
這蹇碩還真是不死心,探不出個所以然,竟然就開始利誘了。不過王旭哪裡可能上當,腦中迅速思量一番,已有定計。立刻裝出喜悅的模樣,激動地道:“蹇將軍如此器重末將,末將必定更加努力,報效國家,絕對不負陛下和將軍之望。”
這話一出,蹇碩險些當場氣得噴血。回想起當初蹇榮的回報,頓時對王旭的觀感低到了極點。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便站了起來:“王旭,你究竟是裝傻還是真傻,我好意待你,你竟然如此裝瘋,究竟是何道理?你和荊州刺史王睿斗的時候,怎麼不見你犯傻?”
“將軍何故動怒啊?”王旭頓時滿臉焦急,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樣子。“將軍說我和王睿鬥?這話從何說起?王睿是刺史,他要我退兵,我就立刻退兵。因爲賊寇勢大,所以我這才又出兵,沒有做過任何事情啊?若說唯一的拒絕,那就是他向我要糧,當時我零陵經過匪患,自己的軍隊尚沒得吃,哪裡來給他?我們自己都還是靠着各家族出錢出糧,四處籌集才能勉強度日啊!”
說着,王旭頓時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隨即惡狠狠地道:“這個王睿,肯定是在將軍面前誣告於我,實在可恨!將軍,你可千萬不要聽信小人的讒言啊!實情是這樣的,他先是想要單獨平賊,獨佔功勞,我就依了他。後來他打不過,我才又出兵剿滅,其間沒有做過任何其它事情,哪有相爭一說?更何況他要糧草我也確實沒有,他這根本因爲嫉妒,而赤裸裸的陷害。”
這些話,除了糧草來源,全都是真的,自然不可能有什麼破綻。再加上王旭那悲憤的模樣,蹇碩也不由懷疑起來。聯想到王睿報告的前後情況,也隱隱覺得很有可能。當即不由將語氣略爲放緩:“王旭,這樣的委屈確實很難受。放心吧,只要你誠心支持我,替我拉攏各方官員,那今後就絕不會再受這種委屈。”
這話一出,王旭頓時大爲驚訝,這蹇碩可實在是膽大包天,竟然什麼都不管,直接提出了要求。不過王旭也不傻,還想做最後的努力,當即驚道:“將軍此話何意?莫非將軍要造反?”
蹇碩此刻已是被王旭的傻勁氣壞了,怒罵道:“我是要和何進爭權,不是造反!你就給我說一句,你究竟支不支持我?”
見蹇碩竟然被逼到這份上,王旭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完全小看了宦官的囂張程度,真是太出乎意料了。沉凝了半晌,才裝出一副終於明白的樣子,但卻是遲疑着道:“將軍,能不能給我一些時間,讓我考慮考慮?”
“當然可以,需要幾天?”蹇碩終於露出了笑容,情緒也緩緩平復下來。
“七天!”
“雖然時間有點長,但可以。”蹇碩點了點頭,又深深地看了王旭一眼,道:“希望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嗯!”王旭仍然是傻傻地點了點頭。
見狀,蹇碩也不再逗留,當即站了起來,揮了揮衣袖,便快步走了出去。走到門外,卻是雙眼閃過一絲狠厲,狠狠地啐了一口,暗暗罵道:如果不是看你打仗還行,王家也有很大的利用價值,可以爲我拉攏不少人,像你這種笨蛋,早就該死,真沒見過這麼傻的人!
雖然沒有聽到蹇碩的怒罵,但看着他帶着衛兵離開,王旭雙眼陡然冒出狂涌的殺意。“哼!蹇碩,我還從未單純地想殺過一個人,但你實在欺人太盛。本不想參合你們的事情,但你既然要逼我玩,那就陪你玩個夠。”
不過王旭卻沒有太多時間去思考,因爲蹇碩剛走,竟然就涌進來不少官員。而且還有很多是王旭聽說過的,像種邵、伍瓊、吉平等等在歷史上曇花一現的名人,只不過,那種著名人物倒是一個都沒有出現。
很顯然,他們早就已經到了,只不過看到蹇碩的車駕所以都躲了起來而已,不然怎麼可能蹇碩前腳剛走,他們後腳就同時進來。
好在這個時候時辰已經不早,所以衆人倒也沒有停留太久,只是認識了一下就紛紛告辭離去。
午餐過後,典韋提議出去逛逛,但王旭卻沒有那個精神,只想好好靜一靜。讓典韋一個人出去,他又不願意,說是擔心王旭的安全。最後,王旭也就只有由得他自己找事情做,一個人獨自回到臥室躺下。
或許是昨晚大半夜都睡不着,腦中想着事情,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睡着了。只不過因爲心裡有着掛念,感覺總是迷迷糊糊的,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旭兒!旭兒!快醒醒!快醒醒!”
一陣朦朧的呼喚讓王旭忍不住轉過了身去,嘟噥道:“典韋,別吵,昨晚沒睡好,我睡會兒。”
“旭兒,是我!我是你叔父!”
這話倒是讓王旭的腦袋稍微清醒了一些,緩緩張開了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地道:“叔父,你怎麼來啦?你早上不是說不會再來了嗎?”說着還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哎呀,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睡覺?”說着,王謙已是忍不住抓着王旭的肩膀,用力搖了搖道:“今天午後,幷州傳來消息,幷州刺史張懿被叛亂的匈奴屠各部落攻殺。陛下召集衆大臣議事,已經決定讓你帶兵出征幷州了。”
“張懿死就死唄,關我什麼事。讓誰出征也不關我的事,管他呢……”王旭近幾天來趕路一直很累,昨晚又幾乎一夜沒睡,所以此刻非常睏倦,腦袋也是迷迷糊糊的。
不過唸叨了片刻之後,卻是陡然反應過來,瞬間睡意全消,一個翻身從牀上站了起來,雙目圓瞪。“叔父,你剛纔說陛下讓誰出征?”
“讓你!準確的說,是讓你和董卓兩個人各領一軍去打。”王謙肯定地點了點頭。
“我……”得到確認,王旭差點就當着王謙的面,罵出髒話來。好在及時控制住了,驚疑不定地道:“那我零陵太守一職被消去了?”
“暫時還沒提,大將軍說陛下要在明天見過你後,再做定奪。”
“我的天啊!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兒,怎麼也攤在我頭上了?叔父知不知道是誰提議我出兵的?”王旭頓時止不住地悲嘆道。
“沒人提議!因爲你最近風頭最勁,所以陛下直接就點到了你的名字。而董卓,則是因爲他目前正好帶着兵馬在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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