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氏那猶如人間煉獄的激戰持續了十日,駐留安定的涼州軍幾乎全部都增援上去,楚國同樣付出極大代價,除了王旭被郭嘉、諸葛瑾和潘浚等臣子死死攔住,沒能親自上陣殺敵外,連運送物資而來的嚴顏、宗預等典農將軍部非主力軍都頂了上去。
事實上,王旭自己早已坐不住,意欲親自率部衝擊敵寨,可郭嘉、諸葛瑾等人看到此戰那般慘烈,大小將領接連陣亡,哪能讓他涉險,紛紛以死相諫,死活都不讓。
郭嘉更是跪在他身前,痛哭直言:“主公若欲上陣,便先斬屬下,從臣身上踏過去!”
這不是王旭衝動,而是那時候的場面太讓人難受,看着一個又一個跟隨多年的部下相繼陣亡,他的心在滴血!
這場戰爭打到第十日的時候,軍中顏良、陳到等大將人人負傷,趙雲從昏迷中醒轉,得知戰況,急得翻身就從牀上坐起,大呼備馬,結果導致傷口崩裂,再度昏睡過去,逼得此後醫官不得不將其綁起來,避免甦醒後過於激動。
第九日的時候,建威將軍張任身中七箭而回,擡到後方時已是血肉模糊,急得王旭跳腳,親自出手與醫官共同急救!
那晚,王旭在張任門前佇立了大半夜。
張任中途曾一度醒來,從醫官口中得知,王旭不但親自爲其醫治,並已在門外守候大半夜,心中非常感動,請求相見。
躺坐在門外的王旭得到醫官傳報,立刻就衝了進去,隨之緊緊握住張任的手,熱淚盈眶。
自楚國平定益州後。張任便隨之降楚,至今已有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戰功卓越,在王旭心中有着很高的地位!
重傷垂危的張任看到王旭那一剎那。情緒非常激動。
“主……主公,末將不……不甘心啊!”
“我知道,我知道!”王旭咬着牙,不停點頭回應。
“末將尚沒有看……看到天……天下一統,沒……沒能隨主……主公開……開疆拓土,不想……想死!”
“會的,一定會看到的,好好養傷。將來再隨我馳騁疆場!”
張任的眼角滑落一滴淚珠,虛弱而緩慢地搖搖頭,臉色蒼白如紙。
“主……主公!末……末將恐……恐怕真的不……不行了,真……真的好……好不甘心!”
“不要放棄,相信我,你會好起來的!”王旭滿含着熱淚,心如刀絞。
“若末將死……死去,求……求主……主公將……將我的……戰槍傳……傳給吾……吾子……”
“放心,若你有意外,你的家小我一定好好照應。你的戰槍我會親手轉交!”王旭哽咽着做出了承諾。
張任沒有能回話,帶着無盡的遺憾,再度昏睡了過去!
天亮後。王旭不得不離開,戰爭仍舊要持續,他需要奔赴前線壓陣,臨行前仍舊再三叮囑醫官務必傾盡全力救治。
第十日入夜,鳥氏攻防戰仍舊進行着,拼死頑抗的涼州軍卻做夢也沒想到,噩夢在這一刻開始。
靈涇,安定郡治所,也是馬騰早前屯駐重兵的地方。只是隨着馬騰親自率兵擊破漆縣,遠征長安。再加上持續增援鳥氏,這裡已經只有三四千人留守。如今涼州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鳥氏和長安之戰,沒人還注意這個安全的後方。
三更時分,四百多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靈涇城遠處的密林中,他們並沒有集中在一起,而是三五成羣,分散在各個方向,渾身披着與土地顏色一般的布匹,身手敏捷,行動詭秘。
不錯,這些人正是楚國諜影的精英,早在幾個月以前,他們就奉命從各地集結而來,繞道北地,分批潛伏至靈涇附近。這樣的工作對於常年處於黑暗中的他們來說,那是再容易不過了。
這正是王旭早前讓單懷佈下的暗棋,目的就是爲拿下靈涇做準備,只是他沒想到馬義也用了同樣的辦法,並且先一步行動,成功奪取漆縣,險些讓此舉成爲廢棋,而他現在之所以有信心攻取安定,不肯下令大軍撤退,就是因爲有這布棋,這纔敢賭上一把。
此時領導諜影部衆的不是別人,正是單懷,而消失許久的張靖則是易容跟在他身旁,爲其出謀劃策。
單懷畢竟沒有直接參與過戰爭,在與軍隊的配合過程中或許會有差錯,因而當初發生周智那件事,張靖不得不暫時消失的時候,王旭便直接讓張靖隨着諜影部衆到北地秘密匯合。
“張將軍,我們什麼時候出擊合適?”匍匐在草叢裡的單懷低聲詢問。
“再等等,現在出擊稍顯早了些,大將軍高順是非常嚴謹的人,既然早前聯繫時他說了四更才能到,就一定是四更到,我們只要提前半個時辰出手就好,待奪取城門不久,其便能殺至,過早的話,諜影的傷亡會增加!”
“那便聽你安排!”單懷點頭。
“對了,城中內應可有約定時辰?”張靖又問說
“不是,是以我們衝上東城並被發現爲信號!”
“他們可靠嗎?”
“都是我們諜影潛伏在靈涇很多年的核心人物,絕對沒有問題!”
張靖聞言,再也沒有多說,只是靜靜地趴在地上,等候時間的過去,因爲他們披着與土地一樣顏色和樣貌的布匹,所以趴着不動時,更是與土地幾乎融到了一起。
許久之後,張靖突然出聲。
“單統領,行動!”
“出發!三刻鐘內奪取東門!”單懷果斷下令。
片刻後,諜影部衆行動起來,他們匍匐在地上,以極快地速度向着城牆接近!此時正值深夜,又值雨季,天上遮蓋着烏雲。別說像他們這樣僞裝潛伏,恐怕就是直接走過去,若不貼至城頭火把照耀下。也很難被發現。
城頭有士兵值夜,也有火把照耀。可火把的光亮是有限的,城池始終會有些陰暗的死角,對於諜影來說,那就是他們尋找的位置。
不久,距離最近的前部率先潛伏至城下,一個個經過特殊處理並連接着繩子的鐵鉤飛上城頭,死死掛在城垣邊上。
諜影部衆對於這些早已是輕車熟路,抓着繩子。提氣縱越,猶如敏捷的猿猴般,幾個眨眼的功夫就登上城頭。前面幾人的武功最高,落地無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城牆上刺殺着執勤的兵士。
“上!快上!”
諜影部衆開始全面攀城,四百多人從三個地點分批登城,卻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每個人都很敏捷,每個人都是身手非凡,可以看出。這一定是單懷從諜影部衆中抽調來的精銳。
暗殺在城牆上持續了很久,諜影部衆彼此掩護,藉助城牆高高低低的佈局。藉助現場實際的環境,從陰影中不斷往城門處接近,大量值夜的涼州將士無聲倒下,這樣的情況直到諜影部衆接近城樓,距離城門處只有二十餘米時,才被涼州的值夜將領發現。
“敵襲,敵襲!”
一連串高亢的驚叫後,刺耳的金鐵聲隨之響徹城頭。
“鐺!鐺!!鐺!!!!”
此時行跡暴露,城上的諜影部衆卻毫不慌亂。迅速從各處陰影中呼嘯而出,直接殺往城門。那些仍然在城下的部衆也再無顧忌,在各部指揮使的呼哨中。加快了登城速度。
值夜的兵士本就不可能太多,單獨的一段城牆上就更是稀少,儘管涼州兵這會兒大呼小叫,鬧得銅鑼震響,可還是擋不住諜影部衆的襲殺。當城中守軍從睡夢中驚醒,迅速集結的時候,城樓卻已經被諜影部衆完全佔領,城門伴隨着沉重的“吱呀”聲,緩緩打開。
諜影部衆行動無聲,卻極有紀律,配合默契。
他們一部分人守在城頭,用弓弩對準城內,作爲壓制。一部分人守在城頭兩側,藉助城牆狹窄的地勢,阻擋着從兩側城牆撲來的兵士。還有一部分人則守在城門通道內,就地使用城防設施中的沙袋、柵欄一類物品阻隔通路,嚴陣以待。
本在城中的內應,也迅速加入其中,開始在周遭的空曠地帶放火,阻擋涼州軍的調動和馳援。
張靖對於這樣的襲城有着豐富經驗,不停告訴單懷該怎麼安排、怎麼部署,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好的效果。
不久,驚慌的涼州軍便蜂擁而來,喊殺聲驚天動地,拼力反撲。
蝶影部衆則完全不同,他們一聲不吭,面無表情,猶如黑夜裡的死神,只是靜靜揮舞着利刃,收割着生命。
事實上,早前沒人想到奪取靈涇城門會這般容易,可因爲鳥氏那邊的戰鬥太過激烈,涼州軍被迫一次次增援,前後多達數萬人,再加上馬騰親率部分主力已經遠征長安,靈涇自然就空了,這也是王旭下令強攻鳥氏防線的原因,不給其足夠壓力,不將涼州兵力吸引過去,那麼靈涇就難以奪取。
雖然鳥氏攻防戰最終的慘烈程度,超過了王旭預計的底線,並且逐漸失控,但卻超額完成了預定目標。
如今的靈涇不過區區三千多人,而潛伏而來的諜影高手就有四百多,是單懷從全國各地徵調而來的,幾乎將諜影的核心精英徵調了三分之一。本意是要爲涼州主力所準備的,可現在這裡只有三千人,兵士密度大幅度減小,如何能不輕鬆?
現在的情況,就算是沒有高順的軍隊,單是諜影這四百多人也能拿下靈涇,可張靖和單懷都知道,這些諜影精英的培養極爲艱難,是楚國多年的積累,讓他們正面廝殺那是暴斂天物,反不如守好城門,儘量減少損失,戰爭終究還是軍隊的事。
這場廝殺並沒持續太久,四更時分,高順如約抵達,密密麻麻的楚國騎兵,如蝗蟲般涌入了靈涇,四方城門外也全部被封鎖,將士們更是全部穿着涼州軍的服飾,若不是提前知曉,絕對讓人以爲是涼州人馬。
這當然是高順爲了迷惑敵人的手段,雖然他沿途晝伏夜行,走的也是人煙稀少的曠野山林,可若是以楚軍打扮,終究難免不巧被人看到,有泄露的可能,而以敵軍衣着前進就很難引人注目,再加上多重掩護,被發現的機率自然無限減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