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天氣都很差,天空上縈繞的烏雲一直就沒散開過。而今天更是糟糕,王旭剛剛在侍衛的陪同下抵達西城門外,天空便飄起了綿綿細雨,不時吹起的秋風,也帶來了絲絲涼意。
不過,這些對於即將發生的事情,卻完全沒有絲毫影響。城外的狂野上站滿了圍觀的羣衆,人山人海,至少也有萬餘人,而且城門內還不停有人走出來,加入這“大軍”之中,整個行刑現場嘈雜無比,嗡嗡之聲不絕於耳。而一列又一列的士卒卻沒有受此影響,始終佇立在各自的位置上,無論是天空飄飛的細雨,還是民衆的指指點點,皆沒有讓他們有任何舉動,彷如一顆顆傲立的蒼松一般。如果不是偶爾有民衆越過了界,被他們禮貌地請出,恐怕與木偶人無異。
王旭站在零時搭建的高臺上,看着士卒的表現,也是非常滿意。這纔像是一支能打勝仗的軍隊嘛!像以前的那些郡府兵,東倒西歪,整個隊都要老半天,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
旁邊作爲陪同的田豐、郭嘉等文官也同樣注意到了這一點,都是議論紛紛,毫不掩飾話語中的讚賞。站在王旭左邊的田豐更是鋝了鋝頜下的鬍鬚,感嘆地道:“主公,幾位將軍着實不凡啊!這一年來,先後擴軍兩次,也能訓練出這樣紀律嚴明的士卒,真可謂是主公之虎臣也!”
“呵呵!”聞言,王旭也是欣慰地笑了笑。但深知軍隊實際情況他,隨即便又搖頭道:“不過元皓也別太過於誇獎了,今天來的士卒都是老兵,最新的一批還做不到這一點。可能粗略看起來差不多,但若是仔細觀察就會有不同,比如說新兵在站久了以後,身子會有晃動,有些人的手或者腳,甚至是手中的兵器也會有小範圍的動作。”
聽到這話,田豐卻是不在意地搖了搖頭,笑道:“主公,新兵入伍不過數月時間,又豈能要求太高,能做到主公所言的地步,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
“這倒也是!”
王旭笑着點了點頭,正要開口與田豐閒聊,右邊的郭嘉卻突然輕輕拉了拉他的衣服,小聲提醒道:“主公,犯人押送來了。”
“噢?”聞言,王旭和田豐都沒有興趣再說下去,齊齊將目光轉到了城門那邊。
首先入目的便是王飛,此刻他正坐於戰馬之上,手中握着鑌鐵戰槍,身後素色的大紅披風隨風舞動,顯得威風凜凜。而緊隨其後便是兩屯步卒,手握長戟,正押送着百多名犯人緩緩向着城門行來。這些犯人手腳都已戴上鐵鏈,前後還連到了一起,一個個垂頭喪氣,被士卒們喝罵着前行。
隨着他們的到來,本來擠成一堆的民衆也是紛紛讓開了一條道,直接通往這邊的高臺,而人羣中的議論之聲也是逐漸低了下去,靜靜地注視着壓來的犯人。
片刻之後,王飛便率先趕到了高臺之前,一個翻身便從馬上躍了下來,拱手便道:“將軍,囚犯已經全數帶到!”
“嗯!很好。入列吧!”因爲是在公衆場合,所以王飛稱呼得非常正式,王旭也同樣滿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諾!”應了一聲,王飛便在衆人的注目中,大步走到了高臺旁邊。作爲今天負責行刑的將軍,他要在下面指揮。
隨着叮叮噹噹地鐵鏈碰撞之聲,那一百餘名囚徒也被迅速壓到了高臺之前,被無數士卒團團圍困在了空曠的中央。王旭威嚴的目光,一一掃視過這些人後,才朗聲喝道:“無規矩不成方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等密謀刺殺朝廷重臣,如今證據確鑿,無可抵賴。今日便在此斬首示衆,以正國法。”
說完,王旭凌厲地目光頓時又轉向了四周圍觀的民衆,接道:“也希望今後大家都能引以爲戒,不論何人,凡是有觸犯法律者,必當嚴懲。”
隨着話音落下,本就異常安靜的場中,更是靜得嚇人。除了等待行刑的囚犯們,是面色死灰地低着頭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高臺上的王旭。
對此,王旭也是坦然地承受着衆人的注目,臉上沒有絲毫的情緒變化,冷冷地站在高臺中央。就在所有人都以爲這樣便將結束,只等着時辰一到,便立刻行刑的時候。臺下囚犯之中卻有一人陡然跨出一步,擡起頭來怒瞪着高臺上的王旭道:“王旭,你休要欺瞞民衆,按照大漢律法,刺殺朝廷重臣者,直接參與其中及主謀者當斬,但間接參與,或者協助之人卻不會判下如此重刑。今天,你將一百餘人盡數捉拿於此斬首,完全是爲一己之私爾。”
這話一出,衆百姓頓時譁然,王旭的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變化,眼神卻是非常一凜,轉頭看向了站在右邊不遠處的單懷等人。見狀,單懷與凌婉清,以及樑蕊也是迅速對望了一眼,急急地走了過來。“主公!”
“這是怎麼回事?他是誰?你們怎麼刑訊的?爲什麼現在會有人翻供?”王旭的語氣平靜地出奇,但誰都知道,此刻的他已是非常不滿。
“回稟主公,這人就是前荊州刺史王睿。他爲何突然翻供,屬下也不清楚,之前審問之時,他一直都非常配合,而且我已經以其家人來示意,讓他不要做這種事情了。”說完,單懷也是有些忐忑地望了王旭一眼。
“嗯!”點了點頭,王旭倒也沒有再與他多說,直接便怒喝道:“王睿,你作爲主謀者,難道不該處死乎?枉自你還曾是荊州刺史,朝廷重臣。不但做下如此大惡,就連到了行刑之時竟也不敢承認過錯,你的家人兒女,恐怕也會爲你而蒙羞吧!”
“哈哈哈!我作爲主謀者,自當處死。可在此的一百多人,卻有至少一半罪不至死,請問王將軍是不是在濫用刑罰呢?”這王睿也不知道究竟哪根筋不對,竟然對於王旭暗中的威脅不予置理,執意要鬧騰。
聞言,王旭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語氣也是更加冰冷。“你們同謀刺殺本將軍,如若不是有義士相救,恐怕本將軍早已命喪九泉。雖然間接參與之人,大漢律例並沒有說一定要處斬,但也沒說不可以斬,全看情節輕重而論刑法。本將軍總督荊南四郡,你們尚且敢刺殺,可見賊性之大,處斬也並無不妥!而且,對於你們之中有冤情之人,或者本身不願參加而被迫參加的人,我都已經從輕懲處,你還有何話可說?”
王旭給百姓帶來了安穩和富足,本就很得百姓愛戴。此刻又聽到這番聽起來很有道理的話,當即便紛紛出聲幫腔,一時間,四周全是一些責罵之聲,對於王睿的話,大多數人壓根就沒聽進去。其實老百姓們的想法很簡單,誰對他們好,他就擁護誰而已。
隨着無數的責罵之聲,王睿頓時慌了,也不知該如何辯駁,怎麼也沒想到王旭竟然這麼得民心,而且在言語中也沒什麼漏洞。右手顫抖地指着王旭半晌,雖是又氣又急,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見狀,王旭更是沒有給他半點機會,當即便厲聲接道:“王睿,你不但知法犯法,而且如今還公然侮辱於我,今日無論如何也難逃一死,無論你怎麼狡辯,公道自在人心。若你真要與我論及律例,好,我問你。當初你還在任荊州刺史之時,明知自己無能剿滅賊寇,爲何遲遲不退兵?爲了搶功,又是如何逼迫我與孫堅退兵的?爲了你的面子,你的官職,你拖累了桂陽郡多少百姓?導致多少將士含冤戰死?你可知道,因爲你的私利,衆官員耗費了多少心力,百姓們花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彌補你的損失?”
這話一出,心裡已經先入爲主的民衆們,更是大怒,當即破口大罵,身在其中的王睿更是滿臉通紅。半晌之後,似乎也是豁出去了,陡然開口大罵:“王旭,你以爲你是好人?當年聖上判你入獄,你私自找人替換,自己卻逍遙法外,你真當我不知道?如今你有什麼資格講這些道理?”
幾乎是在瞬間,全場都因爲這句話靜了下來。儘管人很多,但其靜謐的程度,似乎都能感受到彼此有些沉重的呼吸。民衆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到了王旭身上。
不過王旭的反應可是非常快,略爲一頓,便已在瞬間回過神來,厲聲喝道:“王睿,莫要血口噴人,凡事可要有個證據!如若真如你所說,陛下豈會如此授予我重任?我王旭雖無德無能,但卻一心爲了百姓,平黃巾,剿盜賊,勤儉治政。這一切,陛下、朝廷,甚至是所有的百姓都看在眼裡,你用這樣的話來詆譭我,究竟是何道理?”
隨着王旭的辯駁,四周的百姓也是逐漸清醒過來,頓時議論紛紛,彼此間交頭接耳,全是附和之音。“是啊!王將軍給我們分田分地,懲治貪官,怎麼可能做那種事呢!”
“就是,即便做了又怎麼樣,像王將軍這樣的好官,去哪兒找?我給別人種了半輩子田,如果沒有王將軍,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田,更不可能娶妻生子了。”
“對!王將軍是好人啊,當初如果不是王將軍收納我們這些流民,給我們吃的、穿的,我們早就餓死了!”
“嗯!沒錯,去年過年的時候,還開倉放糧,讓我們這些遷來的窮人過了個好年呢……”
聽着周遭民衆亂七八糟的議論,王睿頓時木凳口呆。本來一直隱忍,就是等着這最後時刻,當衆指出王旭的陰險,臨死也要讓他不好過。至於家人,他早就託付出去了,根本就不信王旭能殺得了遠在千里之外的他們。
可沒想到的是,結果與意料卻是完全相反。不但沒有任何官員附應,就連普通的百姓也是不予置理,反而紛紛爲王旭說話。至於那些士卒,更是從始至終都沒有動過一下,彷彿就像活死人一般,看都沒看他一眼。
好半晌之後,王睿緩緩掃視過周遭的所有人,卻是終於明白了。這裡已經全是王旭的人,他就是這裡的土皇帝,無論再說什麼也是徒勞。
想到自己竟然徹徹底底地敗給一個毛頭小子,王睿心中的不甘頓時達到了極限,指着王旭瘋狂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半晌之後,才陡然收起笑臉,滿臉陰狠地罵道:“王旭,你夠狠,你有本事!你能矇騙這些愚民,你能矇騙那些官員,你能養這麼多爪牙,但你以爲你還能猖狂多久?哈哈哈哈……你幫着何進對付宦官,你以爲何進是什麼好人?你已經升無可升,很快也得死,我等你下來陪我!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