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六點很簡單,可真正談起來的時候,並不簡單,人終究是人,即使是這些千古名臣再怎麼厲害,可顧慮卻是千絲萬縷,即便再如何剋制,但彼此的警惕和堤防卻少不了。
哪怕徐淑曾經在他們心中地位尊崇,可在這種時局,幾位重臣心中始終是有堤防的。
相反,哪怕這些重臣再如何忠心,可這種事情沒有參照,徐淑不敢保證所謂的明主不在了,他們是否還能團結在一起,可沒有這些人,楚國又無法‘挺’過這個難關。
同時,即便是合作多年,身爲至‘交’好友的幾個名臣之間,也是彼此有了堤防,因爲他們都不敢保證此變之後會怎樣!
例如,如果王徵不能成長爲明主,那麼會不會有人擇主而‘侍’?
例如楚國這種局面,會不會有人爲了安定天下,而選擇跟隨更有可能匡扶天下的人?
他們彼此之間,根本沒有那個信心。
儘管他們都知道楚王很重要,可直到這一刻,他們才真正明白,當楚王不在了以後,沒有了核心的凝聚點,究竟是怎樣的危局,內憂外患,都完全不足以形容萬一。
因此,看似好像很簡單的幾點共識,卻也要他們通過客觀理智的爭論,或退讓,或堅持,從而徐徐走向彼此制約的局面。
深夜,徐淑拖着疲憊的身軀返回了北宮,她的心空‘蕩’‘蕩’的。看着往日熟悉的宮殿,熟悉的家,她突然覺得好冷。好‘陰’暗,好可怕!
她很恐懼,腦海裡總是會不停地閃現各種畫面!
如果楚國就這麼滅了,如果這偌大的宮殿有一天成爲廢墟,如果有一天所有的家人,包括她自己都被拖上了斷頭臺!
太多的如果,形同一把閃爍着寒光的尖刀。無時無刻都抵在她‘胸’口!
這一刻的她,孤獨、寂寞、空虛、無助而又脆弱!
她也是真真正正的明白。端坐在楚王位上的王旭,究竟是坐在一個什麼樣的位置上。
當今‘亂’世,王位不僅僅象徵着榮耀,不僅僅象徵着權勢。不僅僅象徵着美‘女’在側,不僅僅象徵着崇高!
那還是一把冰冷的利刃,是一座巨山,可以頃刻間將自己和身邊的一切,所有的親人也好,愛人也好,朋友也好,戰友也好,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被輕易壓得粉碎,以致萬劫不復!
“原來,你就是這麼活着。活得那麼累!”
徐淑默默地垂淚,看着遠方的星空,仿似看到了王旭那熟悉的笑顏,她一直以爲自己很理解,可現在才發現,她曾經並不完全理解。她看到,她知道那座山究竟是多麼的龐大。可卻從未真正去體會過壓在下面的感覺。
是的,看到一個人背起一座山,還流‘露’着笑容,旁人即便知道那山很重,知道那山很大,可總是覺得沒什麼!看到對方背不起了,還會取笑兩句,沒有那個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
可事實上,當依靠倒下,當高個子倒下,那座山在不經意間緩緩壓到自己頭上時,才能真正體會,什麼叫做重!
“不要鬧了,好嗎!只要你能回來,什麼都依你!我想你回來,我真的,真的擔不起!”
徐淑輕聲地呢喃着,淚水止不住地滑落,跟隨在她身後的‘女’官們,聽不到她說什麼,卻在那一刻看到了什麼叫做悲傷……
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某個角落,也同樣正發生着“悲傷”的事兒!
“他媽的,向天、周智!你們兩個能不能走快點?”渾身是傷的王旭一瘸一拐的走着,卻還不停咒罵。
向天翻着白眼,有氣無力。“怎麼快?我這傷,能走都算對得起你了!”
拄着一根粗木做柺棍的周智也是連連點頭:“老大,不行了,真不行了,我的心靈遭受重創,需要好好撫慰,養好傷在走吧!”
“廢話,等我們在這裡養好傷,楚國就完了,我要回去!”王旭的罵聲帶着虛弱,卻也帶着堅定。
“短時間沒什麼關係吧!有郭嘉他們在,大嫂扛得住的!”周智喘着粗氣說。
聽到這話,王旭卻陷入了沉默,隔了好久,才眺望着遠方,悠悠地說:“我的死訊傳開,楚國這個攤子,她,絕對抗不住!”
說完,頓了片刻,又忍不住自言自語:“如果她因爲仇恨扛過去,那我回去見到的,就不會是熟悉的她,她也回不了頭了!”
“唉!我明白,心‘性’變了嘛!”向天無奈地嘆口氣,拖着腳步上前拍了拍王旭的肩膀,搖頭道:“但無論如何,急也沒用,我們這個悲劇樣兒,回去並不容易,任何事情總有個極限,光是發瘋般堅持是沒用的!老大,有時候你也要學會放棄!”
“人都沒死,怎麼放棄?”王旭回口罵道。
“老大,我一直認爲你‘挺’冷靜的,怎麼骨子裡這麼堅持呢?”向天苦笑着說。
“我要不堅持,哪兒來今天的楚國!”
“可堅持與放棄之前,要有個合理的取捨啊!”
“我舍你兩個大耳刮子!”
“怎麼說不過就動手,我可不會讓你啊!”
“你現在這模樣,自‘摸’都難,已經萎了,確定要打一架?”
“老大,你狠!”向天哀怨的目光真是能把人都給望化了。
張靖聽着兩人說來說去,終於忍不住‘插’嘴道:“老大,向天!傷成這樣怎麼還那麼能侃啊?你們都少說幾句,省點力氣吧!想那麼多幹什麼,盡力做就是了,做到什麼程度就算什麼程度,總之盡力就好!”
“嘿!”
周智笑了,饒有興趣地看向三人:“你們一個是死不放棄的瘋子!一個是理智的熊孩子!還有一個埋頭實幹的蠢貨!突然發現你們三怎麼就這麼奇葩呢?”
這話一出,頃刻間,三對凌厲的目光同時‘射’來,隨之而來的則是更加整齊劃一的聲音。
“你纔是真正的奇葩!”
“呃……”
周智無語,看着三人罕有地團結在同一陣營,明智地打消了討回說法的念頭,擺手道:“好!好!好!我是奇葩,滿意了吧!一個瘋子,一個熊孩子,一個蠢貨,再加上一個奇葩,正好湊到一起,行了吧!哥才懶得與你們一般見識,咱走咱的路!”
“你是誰的哥?都他媽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同分、同秒出生的倒黴鬼!”張靖破口罵道。
“切,咱死得早唄!反正這次又受傷,雖然不算很重,比你們輕,可我這身體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既然出生定不了排行,那就以死期定排行唄!你們誰想爭?大膽地站出來,別怕!”
這次倒是真的沒人再出聲,好久之後,王旭才悠悠地說:“好吧,等你死那天,還是給你‘弄’個排行!向天、張靖,你們有意見嗎?”
兩人瞬間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向天笑道:“沒意見,我反正沒意見!周大哥先走一步吧!我們過幾十年再下來陪你!”
“滾!一羣沒良心的傢伙!”
“哈哈哈……”
幾兄弟笑着,鬧着,彼此扶持,緩緩走在崎嶇的回家路上!
背影有些蹣跚,有些落魄,卻也有着溫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