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封傳回的捷報,可謂是確認了王旭心中的期許,陳到攻佔鳥氏縣城,再加上顏良和廖化拿下略陽,街亭也在手中,意味着安定和漢陽兩郡之間最近,也是最便捷的一條主要通道被楚國截斷。
安定郡在東北,漢陽郡在西南,楚軍則控制了兩郡彼此聯通的關鍵地帶。分駐在兩地的涼州主力軍,彼此間的聯繫和策應,也因而變得極其困難,傳遞情報還好說,可以讓細作暗中進行,走小路,避封鎖,總之倒也算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可若是兩郡間要出兵增援,輸送物資,那麼就只能轉道西北,繞一個大圈才行,並且還隨時有被楚軍奔襲的危險,可謂極爲不便。
楚國也因此而真正敲開進入涼州腹地的一扇門。
次日凌晨時分,王旭經過仔細思考,覺得目前的形勢下,繼續進軍很是危險,因爲涼州人對楚國並不那麼友好,楚國需要抽調不少兵力去維持城池內的治安,管束控制範圍內的涼州百姓,可謂嚴重拖了後腿。
因而,他覺得現在最好的選擇,是進一步鞏固對這個區域的掌控,只有站穩了,打出去的拳頭纔會有力,戰都站不穩,那麼拳頭再有力,打出去也容易摔倒。
如果楚國繼續進擊,這片區域卻出了問題,那可真不是摔倒那麼簡單。
隨後,他親自下令!
急調邊防軍之西軍統帥,建威將軍張任及偏將軍何儀、陳應二人,火速率集結的邊軍奔赴街亭,全面交接街亭防務
。
抽調鳥氏縣陳到率本部親兵南至略陽,接管略陽縣城兩萬兵馬,負責略陽防務。趙雲仍駐守鳥氏。
命令下達後,王旭也沒閒着,披甲持槍。親率典韋、顏良等人,連夜東取隴縣。之所以拖到現在才起行,不是他不知道越早越好,而是連續進行征戰或轉移的楚國軍士,需要時間休整…………
此時的隴縣,只有程銀率領兩千多人留守,岌岌可危,聞探子回報楚軍攻來,爲首的幾個將領已是亂成一團。
“程將軍。快突圍吧!再不突圍,待楚軍兵臨城下,這兩千多將士怎能抵擋?”
“不行!”程銀搖搖頭,非常堅決。
“我們若是突圍,那東邊的隴關就徹底陷入絕境,腹背受敵!二公子馬超和馬岱盡皆屯駐在那,若他們沒撤出來,我們退走,他們則等同於斷絕後路,即便你我撤回冀縣。也必受軍法!”
“唉!”旁邊另一人不住嘆氣。“此邊局勢,已接連讓快馬報知隴關,怎麼二公子還不設法撤走?”
“不是不撤。很可能是難以脫身。”
程銀終究征戰多年,經驗豐富,對衆將分析道:“觀楚軍前後作爲,可謂步步緊逼,環環相扣,或許早在街亭失守的時候,關外的魏延和甘寧等人就已經發動對隴關的全面進攻,隴關現在屯駐的兵力多達兩萬六千之衆,二公子即便欲脫身。也絕非易事。”
“可現在我們該如何是好?”
“等!”程銀目露堅決。“二公子必然會盡快撤過來,少主在冀縣也絕不會坐視不理。我們只有扼守此地,方得生機!”
程銀的推測沒有錯。馬超前日就已得到戰報,知曉街亭、略陽相繼失守,早在準備撤退。
隴縣在街亭南,略陽東,而隴關則在隴縣東,若街亭、略陽和隴縣盡皆失守,那麼隴關就陷入包夾孤立的窘境,退路斷絕,失去後方支持,若久留,必死無疑!
馬超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真正做起來卻很難,因爲他面對的是魏延和甘寧兩個征戰幾十年的宿將。
楚國攻打街亭的那一夜,二人突得王旭嚴令,令其不惜一切代價進攻隴關,儘管當時二人很不解爲何突然這麼變化,但軍令入山,他們也只能竭盡全力展開攻勢。
這兩日兩夜來,隴關幾乎一直都籠罩在驚天動地的喊殺聲中,輪流不絕,根本沒有停息的時候。
馬超本是打算捉住空子全身而退,可鏖戰兩日,根本得不到任何機會,迫於形勢的嚴峻,他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這才被逼分兩批突圍,他先率一部突圍,打通道路,馬岱隨後且戰且退,能走多少算多少。
在程銀下令堅守隴縣的半個時辰後,馬超率領的前部八千人,經過隴縣附近的大路
。
程銀得到探子回報,立刻親自策馬出城相見,卻只得到馬超一句鄭重的承諾。
“楚國大軍若來,你率五千人迎戰,務必拖住其步伐,待我攻克已經截斷我等歸路的廖化大營,便會回身來救你!”
不得不說,馬超在涼州軍人心中,有着別樣的魅力和信服力。儘管這時候的形勢已是危在旦夕,可將士們還是因爲他的存在,因爲他的話而安下心來,遵從着他的命令。
一個時辰後,馬超率部抵達廖化大營,展開瘋狂攻勢。
廖化沉着應對,藉助有利的地勢和臨時架起的簡易防禦工事,指揮士卒對敵。
這支涼州軍隊乃是馬超本部的槍騎兵,在郭嘉早前給王旭的評價中,戰力位居涼州第二。
此時在馬超率領下,真是悍不畏死,戰力和意志之頑強足以讓人膽寒,即便廖化拼盡全力,以優勢兵力對敵,又得營寨的掩護,卻仍然在短短時間內,就顯露敗象。
幸得王旭早猜到涼州軍會拼死突圍,擔心廖化這一萬人攔不住,因而在大部軍士得到休整過後,派遣楊昂率五千精騎支援而來。正當廖化在此地即將抵擋不住時,楊昂及時率兵趕至,隨之加入戰場,協助廖化對敵,這才又勉強擋住馬超。
此時廖化終於鬆口氣,緊繃的神經舒緩,暫時放下心來。
只是這種安心沒能持續超過半個時辰,大營西南方卻傳來涼州軍嘹亮而蒼茫的號角聲。
“嘟嗚……”
“嘟嗚嘟嗚……”
“嘟嗚嘟嗚嘟嗚…………”
伴隨着那有節奏的號角奏鳴,無數涼州勇士的呼喝聲,突然從後方遠處傳來。
原來涼州早就派遣兵馬北上接應,但爲了不打草驚蛇,引來楚國更多軍士,因而並沒有主動發起攻擊,反而靜待馬超率軍突圍的時候,這才從潛伏之地殺出,可謂出其不意。
廖化和楊昂根本不知馬超本部兵馬竟然那般強大,抵擋起來已是艱難,此時突聞後方殺來涼州軍,哪還敢繼續廝殺。冷靜分析形勢過後,廖化自知難以抵擋,果斷率軍撤退。
涼州軍目的僅在於接應將士撤走,掩殺了一陣,便放棄追擊,反而進駐楚國營地,在此接應北面撤回的涼州將士。
只有馬超不顧將領勸阻,率領五百親衛換了戰馬,每人攜帶兩匹換乘,再度反身殺回北方。
途徑隴縣時,程銀所率五千精兵剛與楚國大軍交戰不久,其明顯是按照馬超之命,主動出擊,在半路較窄的谷地截住了楚軍。
馬超得部下稟報,只是遙望了一眼,便再無拖拉,徑自奔向隴關
。
此時,從隴關撤出的後部堪稱陷入絕境,在馬岱臨時指揮下且戰且退。
雖然這些部曲中很多乃是馬超的槍騎兵,戰力卓越,可自從隴關撤出來開始,就遭到魏延和甘寧二人親自領兵追殺,魏延的兩千悍刀手,甘寧的兩千劫營騎,那是何等厲害,此刻衝在最前,緊緊咬住涼州軍的尾巴,給涼州槍騎兵帶來了極大傷亡。
“馬將軍回來了,馬將軍回來了!”
當馬超那渾身浴血的魁梧身影出現在撤退的涼州軍士眼中,士氣低落的涼州槍騎瞬間振奮起來,就仿如迷失的戰士,突然看到了一面旗幟,看到了指引的方向。
馬超的白袍早已沾滿鮮血和塵土,虎頭盔早不知失落在哪裡,只有一頭高束的長髮,隨風飄揚,額頭還綁着一條染紅的布帶。
“兒郎們,隨我殺出重圍!”
馬超振臂高呼,虎頭湛金槍斜指長空,面容冷峻,殺氣蒸騰。
“殺出重圍!”
“殺出重圍!”
涼州將士隨之沸騰,呼聲震動雲霄。
這場追擊戰打得極爲艱難,馬超雖勇,可魏延和甘寧又怎懼他,雙方殺得昏天暗地!
不久,涼州軍撤至隴縣縣城附近,隊伍已經越加散亂,好些人都陷入楚軍重圍,本來阻擋王旭主力東進的程銀,同樣已經抵擋不住,兩方在隴縣近郊的曠野中,混戰連連。
馬超倚仗自身的武勇和本事,率領幾千將士殺出重圍後,眼見後部已經越來越亂,心中焦急,便讓麾下小將率部先逃,他則又率着親衛回身殺入亂軍,營救還在抵抗的部衆。
不多時,他救得馬岱和數百將士,突圍而出。
“馬岱,速逃!”
“你不走?”
馬超目光堅定,沉聲道:“我答應過程銀,會去救他!”
“以現在形勢,若再回亂軍之中,必死無疑!”
馬岱急聲勸阻,他可生怕馬超出事兒。
馬超回過頭來,那張俊美到讓女人都能嫉妒的面容,早已被鮮血和污泥遮住,只有那雙如星星般明亮的眼睛,仍然那麼清澈。
“我馬超,不負信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