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拉鋸戰式的在地上滾來滾去.房中氣氛曖昧而詭譎到了極點,雙方以一種奇怪的方式糾纏不休,顏惜想要以不傷害雲翎的方式制服住她,而云翎在渾渾噩噩中一心只想將顏惜撲到,兩人從房東邊一直滾到西邊,直到衣衫凌亂頭髮鬆散,氣喘吁吁的雲翎再次重新壓到了顏惜身上。她目光空洞的看了他一眼,在神志不清中恍恍惚惚淺笑起來,俯下身湊到顏惜咽喉處,細細地吮吸啃咬了一番,那吮吸似纏綿悱惻的吻一般,悠悠長長卻又深情絕倫,於殺機間漾着親密,在詭譎中綻放甜蜜,顏惜的心間微微一顫,頭腦中霍地蹦出“肌膚相親”這幾個字眼,指尖恰巧觸到雲翎柔軟而豐盈的胸脯,呼吸都控制不住的粗重起來。
混混沌沌中的雲翎哪感受的到這麼多,她腦海之中,那個蠱惑她煽動她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強——“快!快咬穿他的喉嚨!快用他的鮮血充盈你的慾望!——”
雲翎木然的眸中陡然閃過一道厲色,旋即她一張口,狠命咬了下去。
電光火石間,顏惜手緊扣住了雲翎的下顎。
幾乎是同一時刻,房門被一腳踹開,一紅一白兩個人影疾電一般的掠了過來,一左一右的齊齊架住了雲翎。
“別傷她!”顏惜吼道,話落擡頭一看來人,竟是雲舒跟李承序。
雲舒來不及跟他解釋,左手一擺,餵了一顆藥丸到雲翎口中,右手指尖翻飛如燕,用一種奇怪的手法一氣呵成的連點了雲翎五處大穴,雲翎登時哇的吐出一大口烏紫的血,臉色白的如同紙一般,軟軟的歪倒在雲舒懷中。
許是在那藥力的作用下,不久後雲翎眼珠緩緩轉了轉,恢復了一點神智,衝雲舒低低喊了一聲:“哥。”
雲舒心疼的看了她一眼,下一刻便見他霍地抽出袖中匕首,“茲”的一聲皮肉悶響後,在李承序跟顏惜震驚的眼光中,他義無反顧的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猩紅的溫熱液體霎時從血脈之中噴涌而出,將他玉白的手腕染的鮮紅,雲舒將手腕遞到雲翎嘴巴,道:“快喝!”
似是感應到周圍的異樣,雲翎迷濛的眼睛無力的睜開,目光剛一觸及兄長的手臂便驚恐的瞪大了眼,拼命想要掙脫,奈何雲舒鐵箍般的摟住了她,她掙脫不得。
“蓮生!”雲舒用低沉的聲音命令道:“不要掙扎,快喝!”
“不……”雲翎死命掙扎。
“快喝!”雲舒烏黑的眸裡滿是痛苦的決絕:“我知道你不願意……可是這是唯一能緩解你痛苦的辦法!”
雲翎猛烈搖頭,在血咒的劇痛中,依舊能清晰的感受得到自己心如刀剜,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哭道:“我不能那樣,會傷着你,你會痛.....”
“我不痛!痛的是你!”雲舒一貫隱忍的神情終於維持不住鎮靜,嘶吼出來:“這血咒,你原是爲我才得!這些苦,本來是我該承受的!可你卻幫我受了這麼多年!”
雲翎一顫,圓睜的雙眼瞬間溢滿了淚水,她咬着嘴脣,氣息一陣強一陣弱地起伏道:“我不痛,哥,我真的不痛,你不要難過.....你不要有負擔,這血咒,其實,還好的......”她痛的幾近痙攣,卻強忍着痛要伸出手,掙扎着去捂住雲舒手腕中流血的傷口。
“蓮生,聽我的話,你快喝……”雲舒看她的眼神愈發悲慟,到最後,居然含了一絲乞求:“你若熬不過這一回,你叫我怎麼辦?你要把我一人丟下嗎?你若是丟下我,我今夜就讓這一身鮮血流乾,馬上去陪你!”
雲舒又將這話重複說了一遍,神色悲慼而絕望。
雲翎呆愣住,剎那間她眨眨眼,更多的淚水冰冷的淌下。她沒再拒絕,徑直湊到雲舒手腕中,任那滾燙的鮮血流進口中,咽入食道,劃過肺腑,灼燒筋脈,最後化作頰上的行行鹹淚。
房中的另外兩人默默看着這一幕,心下千轉回腸,心酸難度。
李承序轉過身,快速的抹掉了眼角的兩滴可疑液體,道:“雲舒,喝一會你就停吧,換我來。”
顏惜指着自己還在流血不止的手臂,道:“我這也有,橫豎都流了半晌了,浪費也是可惜。”
雲舒搖搖頭,道:“你們的血不行,餵了只會助長她血咒的渴望,飲再多,也是飲鴆止渴,她飲的越多,反而越容易遁入魔道。”嘴角牽了牽,帶着莫可辯狀的悲哀自嘲一笑,道:“只有我的血,纔是她的解藥。”
顏惜和李承序皆是一愣。
“覺得諷刺嗎?”雲舒的聲音低低淺淺的傳來,聽不出任何情緒,卻帶着深深的疲倦,他說:“她是中毒者,而我是解藥。”
幾人心中瞬間激起巨大的悲哀,雲舒的話意思再明顯不過——她是劇毒,他是解藥,他以自身血解她的毒,月復一月,他遲早會因爲血幹殆盡衰竭而死;而她若是不飲血解毒,早晚都會毒發暴斃。
這是怎樣荒謬而絕望的事——她活,須他死,而他活,她必死。
房中寂靜下來,幾人都默然無語,窗外夜色深深,鋪天蓋地的濃濃墨色裡一絲微光也瞧不見,像是看不見光明希翼的茫然未來,令人止不住的壓抑苦痛。又過了一會,雲翎握住雲舒的忽地手一鬆,雙眸緊閉的軟軟向旁邊一歪。李承序顏惜驚了一驚,趕緊上前查看,雲舒擺擺手,將雲翎輕輕抱到牀上,說道:“不礙事,她只是昏過去了,現在情況已經穩定下來,她睡一覺就會好。”
兩人這才鬆了一口氣。李承序趕緊上前爲雲舒止血包紮,顏惜亦掏出金瘡藥爲自己手臂上藥。
三人又忙活了一陣這才陸陸續續去睡。雲舒睡得最晚,他仔細清理着雲翎身上的各處傷口,等到他將她手掌大腿還有其它各處大小傷口都處理得當之時,天際上的啓明星已經升起。星光寒冷而寂寥,而與它相反的明亮燭火下,雲舒仍半坐於牀前,專注凝視着牀上安睡的人,他將她額上散亂的劉海輕輕撥好,又輕柔撫了撫她的臉頰,這才退回一側的矮塌上,闔眼休憩。
東方慢慢浮起魚肚白的時候,雲翎醒了過來,她撐起身子,發現自己手掌手肘大腿上均包紮着厚厚的紗布,她捂着尚自昏沉的大腦,憶起昨夜的驚心動魄,那混亂中的一切,交織成凌亂的畫面碎片,似一場沉沉浮浮的惡夢,霎時全部涌上腦海,讓她不寒而慄。她呆呆坐了一會後下牀,眼光掃到周圍矮榻上的白衣男子,不禁一怔。
雲舒側身睡在矮榻上,已合着眼睛睡去,素來清癯出塵的面容寫滿倦色,淡白的嘴脣上幾乎瞧不出血色,手腕處的傷口正被白紗層層的包裹着,透過那厚重的紗布,依稀還能看見滲透出的些許血跡。雲翎的眼圈登時一紅,她輕手輕腳拉過牀上的薄被,小心地爲雲舒蓋上,這才躡手躡腳的開門出去。
門外的天微亮,空氣溼潤,出門右拐便見一個小院,乳色的稀薄霧氣籠罩在這院落上,氤氳的霧靄中,隱隱傳來芳草的清香。
透過朦朧的霧氣,雲翎看見院落的盡頭有處圓桌矮凳,桌畔幾株紫紅色紫薇花開的正盛,那盎然芬芳的花樹下,一抹碧色的身影正背對着自己寂靜而坐。
雲翎走過去,坐在那人身畔,道:“顏惜,這麼早就起來了?”
顏惜一見是她,微微一怔,隨即道:“你怎麼不多休息下,身上這麼多傷。”
“我沒事,倒是你,昨晚和哥哥幾人照顧我到那麼晚,應該多睡一下的。”雲翎看了顏惜一眼,發現他神色有些憔悴,一副徹夜未眠疲憊憂慮的模樣,不禁問道:“你不會整晚都沒閤眼吧。”
顏惜淺淺一笑,算是默認,道:“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