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你這小子好大口氣,居然問我要什麼?”何洪威張狂一笑,往大廳裡左右環視,待到目光落到二樓藕荷身影上的時候,眼神逐漸亮起來。雲翎瞟了他一眼,慢悠悠往嘴裡塞了塊糕點,道:“喂,你這麼目不轉睛盯着本姑娘作甚?我又不是肉骨頭!”
“哈哈哈!”何洪威哈哈一笑,兩眼直勾勾看向雲翎,眼神越發灼灼,道:“你竟敢拐着彎罵本大爺!有意思!有意思!好!你夠辣!大爺我喜歡!”
大廳裡,顏惜幽潭般的雙眸一沉。
“哦?你說你喜歡我?”雲翎夾起幾粒花生米丟進嘴裡,慢條斯理的道:“可我不喜歡你啊!像你這種粗鄙下作,依仗家族濫用暴力的人,本姑娘瞧不上!本姑娘喜歡有文化有素養有夢想有追求有擔當有血性有情有意的男人,你明顯不夠格…”
“什麼文化,什麼夢想?”何洪威一愣,道:“你怎地知道爺沒有夢想?爺的夢想是......”
“噓,你甭說了。夢想這玩意,就像是內褲,你必須得有,但不能逢人便說你有......”雲翎把弄這竹籠裡的筷子:“哦,對哦,我都忘了,像你這種人渣也許是不會穿內褲的.....”她頓了頓,又道:“哦,還有,你聽過那個懶蛤蟆吃天鵝肉的故事沒?我覺得意義很深刻,你可以仔細的領悟一遍!若你孤陋寡聞沒有聽過,可以聽這位顏葵小俠講上一講!”一旁顏葵積極點頭。
雲翎珠連炮般丟了一番令人難堪的話,可何洪威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的愈發放肆,道:“有意思!美人,你真是太有意思了!從沒有人罵我罵得這般別開生面!怎麼辦,爺我當真越來越喜歡你了!”扭頭大咧咧對顏惜喊道:“看在你小子的誠意上!收你一萬兩,箜篌姑娘就算爺大人有大量,放她一馬。樓上這位姑娘,眼下就是我的人了!”
此言一出,在座賓客不由暗暗着急,均想,哎,可惜,可惜,如此一個如花似玉的尤物竟要被這樣的魔頭糟蹋,真是可惜。
顏惜眉頭一挑,從從容容的問了一句:“你的人?”
何洪威道:“沒錯,爺我看上了她,這是她的福氣!爺今晚就要跟她洞房花燭,娶她做我的第六夫人!”他話落,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向雲翎身上上上下下打量個沒完,那模樣仿似一匹飢餓的狼迫不及待的看着一頭美味的羊。
顏惜眯起眼笑意更甚,問:“你說你今晚要幹什麼?”
何洪威雙目淫光閃閃發亮,仍是片刻不離雲翎,恨不得眼下就化眼爲手,將少女剝個乾乾淨淨,聽到顏惜的問話後,想也不想便眉開眼笑道:“嘿嘿,幹什麼?晚上還能幹什麼,唱唱十八摸,親親小臉,捏捏小腰,再摟着美人巫山雲雨顛鸞倒鳳…”
他還沒說完,便被顏惜的笑打斷。顏惜其實也沒做什麼,他只是優雅的擡頭,在何洪威臉上輕飄飄掃了一圈,那眼光明明是含笑的,可週遭大廳的人卻倏然覺得背脊上一陣涼颼颼風過。只這一霎,顏惜本來宛若春水的眸子陰鬱一閃,眸光深邃如夜,料峭如深冬的北風,旋即他廣袖霍然一揮,窗外幾棵翠竹枝椏上忽的一個顫抖,便聽一聲殺豬般的慘痛,何洪威猛地翻滾在地,倒騰個不停。
衆人放眼望去,卻見何洪威滿臉鮮血,一根細細的竹篾正端端插入右眼之中,看樣子這右眼失明定是毫無疑問。驚恐之下,酒樓衆人一邊喊着殺了人殺人了,全數做鳥獸狀跑了個乾乾淨淨。
這變故實在太快,雲翎也是驚了一驚,她原想着這是何家的親戚,略施小懲也就罷了,可萬沒想到顏惜會突然下如此重手,做的如此乾脆,二話一說直接廢了何洪威的眼睛。
客棧大廳瞬間空蕩不少,何家隨從瞧見主子被傷,又驚又恐,礙着顏惜卻又不敢上前查看主子傷情,只能乾瞪眼看着自己主子像將死的狗般在地上嚎叫不停。
大廳中央,肇事者越潮少主正閒情逸致的坐在桌畔,悠悠然品着手中的香茗,面上仍是一貫和煦的如四月春風的暖暖笑意,彷彿方纔那血腥之事跟他毫無關係,他微笑的環視了一眼何家諸人,道:“各位,還打算留在這裡看戲麼?或者……”他的話音稍稍拖長,眉眼中的笑意更加深刻:“或者,你們都想同你們家主子一樣,要把一對招子送給本少?”
他笑意朗朗,一派溫文,端着杯盞微微俯傾的姿勢,彷彿在做着邀請的動作,遠遠看去,哪裡像在說什麼殺人取命的話,倒更像是莊園裡好客的優雅主人,正熱忱的邀約着他的客人。
只不過他邀約的“客人”,還沒聽完他的話,便擡起仍在嗷嗷叫的主子屁滾尿流飛一般的跑了。
人走光後,雲翎瞧着空曠的酒樓,翻過欄杆從二樓徑直跳下大廳,立在顏惜面前說:“你這麼衝動做什麼?這下可好,你是來給何掌門送賀禮,可賀禮就是把她心愛的侄子弄成殘廢了?”
顏惜瞥了她一眼,哧哧的笑起來:“這種人死有餘辜。本少便是取了他性命,又能奈我何?”
“殺自然要殺,即便你不出手,我也會出手,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雲翎說了幾句,眼光瞟到呆立在一旁的曲箜篌,思量了一番,心下也就釋然了。料想這顏惜肯定是不能容忍此等人渣染指自己的心上人箜篌姑娘,於是爆發了,出手了,攤事了.....釋然後,雲翎安慰道:“沒關係,此事也算我一份,好歹是我先忍不住先出手教訓他的!”
顏惜沒答,轉身去看曲箜篌。
雲翎近距離打量曲箜篌,不由暗暗稱讚,覺得這姑娘明眸皓齒,氣質高潔,自有一番不可冒犯的凜然之美。聯想起她方纔爲保清白竟狠心出手自斷一臂,更是覺得其品行如蓮,可遠觀而決不可褻玩焉。
曲箜篌微微福了福身,道:“箜篌今日得顏公子和姑娘相幫,不甚感激,可惜身無長物,只等下次有機會再報恩情。”聲音冷冷淡淡,絲毫沒有對救命恩人的半分熱情,話畢便擡起腳步,就要離去。
顏惜道:“箜篌,你要走,我不留你,但令尊病重,你若有任何需要,隨時可以過來找我。”
曲箜篌苦澀一笑,蒼涼道:“謝顏公子費心,已經不需要了,家父前幾日夜裡已經撒手人寰。”
幾個人愣了愣,顏惜沉聲道:“如今你既失雙親,又無兄弟姊妹,以後該打算如何?”
曲箜篌道:“如不如何,都不是顏公子該多心的事了。公子保重罷,箜篌就此別過。”
曲箜篌長裙一擺,便要離去,顏惜佇立原處,竟沒有挽留。下一刻,藕荷色的人影一閃,雲翎攔住了箜篌。
雲翎心下想着箜篌雙親均無,家產又被欺佔,恐怕回去也是無家可歸,不由憐憫道:“箜篌姑娘,你胳膊上有傷,不如先處理下傷口再回去也不遲。”她想着穩住箜篌,又怕傷了這孤傲姑娘的自尊,便只能扯出這個理由。
曲箜篌低下頭瞧了自己一眼,眉頭微皺。剛纔她被那何洪威一干粗魯流氓又是推搡又是緊拽,胳膊上早是青青紫紫的一片,衣袖上部分衣料還有擦破的裂痕,露出雪白肌膚上的鮮紅擦痕,暗紅的血跡將淺黃色的衣裙染成一朵朵紅梅花。
雲翎趁熱打鐵,指着傷口道:“這種天,怕是傷口要化膿,到時候留疤可就糟了。我那裡恰巧有點好藥,你不如隨我來,我們先上樓把傷口處理了,再說你衣服都成這樣了,出去也不大方便啊。”
曲箜篌不忍拂雲翎的好意,正要客氣的拒絕,便見顏惜走過來,道:“你便是不願見我,也不能同自己置氣,總要先把傷口處理包紮一下再說。”
曲箜篌怔怔的瞧了顏惜一會,隨着雲翎向樓上走去。
顏葵用敬佩的眼神看着雲翎積極的身影,服道:“果然宰相肚裡能撐船,正房胸懷可容妾!雲小姐當真氣度非凡,少主,你有福了!娶到雲小姐這樣的……哎呀少主,你你你那是什麼表情!呀呀,別過來,您該不會又是要點我啞穴了吧……”
顏惜收回了手,白了自家書童一眼。
那書童又小心翼翼湊過頭來,猶自不甘的問:“那何洪威便這麼放過了?這不像你的作風啊少主。”
“今兒只是打了個招呼。”顏惜徐徐一笑,優雅清逸的容光令窗外的春花杏影黯然失色,可那溫熱的笑意卻藏不住話裡的一絲冰冷的寒意:“他遲早是要徹底消失的,不過得等到何虹玉的壽辰後。”
顏葵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道:“少主,我便猜到你不會就此罷手,您英明,這種無恥之徒就該給他點教訓!小的對你的敬仰猶如越潮之海一望無垠又如朗朗長空無邊無際又如夜空星子數之不盡更如炎炎沙漠…誒,少主你去哪…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