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孩子便往窗外奔去,還沒走出幾步,房中不知從何處憑空竄出一個身影,眨眼之間,那人已經游魚一般貼了過來,厲喝了一聲“誰”,銀光一閃,一柄刀已經對着雲翎當頭而下,雲翎急忙抱着孩子一個轉身,快速躲過那記狠刀,反手拔劍,即刻將第二刀撞開,黑暗中,彎刀跟長劍絞在一起,叮叮噹噹的銳利擊打聲在房間裡激盪開來,發出金屬特有的尖銳聲。那人招招緊逼,下手甚狠,刀法又快又辣,竟是半分活路也不給的模樣,雲翎不禁皺了皺眉,心道此地不可拖延太久,於是乎幾十招過後,夜色混沌中,突見雲翎手腕一抖,銀色劍身一個閃亮劍花挽了過去,登時憑空乍現一簇雪亮銀光,耀如星芒,隨後便見那持刀之人軟綿綿倒了下去。
“奶奶的!本來我不想殺人!”雲翎暗罵了一聲髒話:“這麼狠,非逼我下殺手!”蹲下身一看,發現那屍體正是白日裡僞裝成父親的年輕男子。
雲翎啐了一句,爲了防止他同夥發現屍體打草驚蛇,便一腳將那屍體踢入牀底藏好。
做完這一切,雲翎抱着那小女孩從窗戶跳出。剛跳下窗,便見顏葵正拽着一個屍體丟進一旁的水缸,雲翎瞪了瞪眼,看見窗戶下好整以暇的顏惜,問:“那個是?”
顏惜臉上掛着優雅的笑,哪怕是殺人的信息都能被他說的如此斯文:“白天裡的那個女人,已經伺候佛祖去了。”
雲翎暗讚了一聲,心想不愧是顏少主,真是好本事。旁人殺人乒乒乓乓多少都得發出一點聲音,可他卻是不動聲響的已經解決掉了一個。
兩人打了個手勢,決定不回房間,免得一會這兩人還有其他同夥回來碰頭,遂打算將這小孩帶去安全的地方後再從長計議。
兩人靜悄悄溜過後院,向城郊處走去。穿過了好幾條街道,不多時,路過一個偏僻的巷子旁,牆下的香樟木枝椏忽地的搖曳了幾下,夜風中隱約傳來一陣淡淡的血腥味。伴隨着血腥氣息的,還有一股濃重的肅殺之氣,雲顏二人一擡頭,便見巷子旁的矮牆後,齊刷刷飛過來一排黑衣人。
一羣人都蒙着黑布面巾,看不出容貌,爲首的領頭人目光森冷,向着二人道:“把那丫頭留下,我賞你全屍。”
雲翎打量了黑衣人一遍,臉色動都沒動,反而笑眯眯的道:“如果我不呢?”
爲首的人眼中殺氣一閃,怒道:“找死!”
“找死?你是在說你自己嗎?”雲翎笑的極爲囂張:“姑娘我好久沒練過手了,你們若再不滾,姑娘便只能賞你們全屍了!”
“好大的口氣!”領頭人勃然大怒,頭一擺,向身後的人喝道:“殺!”
黑影一擁而上,瞬間便見幾十個飛身撲來,銀晃晃的兵刃交織成一團繁密的大網,向雲顏幾人攻去。
顏惜把懷裡的女童往顏葵那裡一拋,道:“看好她!”話音未落,殺機即起,玉扇一轉,已經同雲翎一起躍入了銀網之中。
銀網時密時散,緊緊攏住二人,寸寸皆是狠毒,處處都是殺意。銀網之中的二人從容應對,絲毫未見半點慌亂。而那些個殺手單看武功並不高,但訓練有素,配合默契,想要像切菜一樣的一劍削去一個也是不易。兩人一面打,一面還要分心照顧身後顏葵懷抱的小孩,生怕刀風血雨中,那小孩不小心捱上了哪位的兵器。
幾十步開外的巷口,又有兩個黑衣人躡着腳步不聲不響出現,那兩人對視一眼,陰狠一笑。剎那間便見兩人同時出手,夜空中兩抹流星般的銳芒,猶如快速的陀螺般飛旋而來,依稀帶着幽藍的光,呼的掠過一個迅疾的弧度,堪堪飛向雲翎背心。
顏惜面向這邊已然見到,劍眉一蹙,當下玉扇一展,欲要去擋,可雲翎已經腰身一折,身姿後仰躲過左邊三人的殺招,她明明背對着那些人,可卻如同背後長了眼睛一般,身後的偷襲全部瞧得清清楚楚。她右手長劍一抖,銀光雪亮的劍身刷刷一轉,電光火石間,叮一聲脆響,其中一枚精鐵鏢便被劍尖攔下,她用劍尖朝鏢身一撞,那飛鏢便炮彈一般又向着黑衣人的方向投去。這一蓄力反擊之下,流星鏢被劍氣駕馭,去勢好快,直叫人目不暇接,只聽“嚓”一聲皮肉悶響,巷口的左邊黑衣人身子猛然一僵,兩眉正中間鮮血汩汩流出,哼都來不及哼一聲,軟綿綿的跪倒在地。
右邊的黑衣人眼見夥伴瞬間殞命,驚了一驚,還未有動作之時,便見前方那個揮劍擊鏢的少女已經轉過頭來,蘭花新雪般的容顏對他回眸一笑,可那道清泠的眸子卻寒如冰雪,她朱脣半啓,那恍如山茶花花瓣的粉紅脣瓣間,露出一排整齊的潔白貝齒,銀牙之中赫然咬着一隻幽藍流轉的流星鏢。
一隻鏢被劍氣彈回,另一隻居然被她以咬的形式輕鬆接住。
他目瞪口呆愣在那裡,心裡兵荒馬亂地亂成一團,卻如何也不敢置信——這一招流星索命是他的頂尖殺手鐗,他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已經練習了近十年,無數豪傑斃命在他這一招下,絕不可能這般便被一個十幾歲的黃毛丫頭輕輕巧巧接到,這這.....他惶恐的想着,忽地見那十幾步開外的女子對他展顏一笑,夜色中突然傳來梵音驟響,彷彿是來自遠方死魂的召喚,與此同時他喉中霍地劇烈一痛,刻骨的寒意立刻傳到四肢百骸,下一刻他便震驚的看見自己的喉嚨被流星鏢貫穿了一個血紅的大洞,鮮血正噴泉般狂涌而出。他仰着頭,死死盯着遠處那抹笑顏,在一片不可抗拒的力量中無力倒下。
最後一點意識消失之前,他模模糊糊聽到那女子不屑的笑道:“本姑娘玩這個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
話落那女子身姿一轉,重新加入了廝殺之中。
夜色如墨,殺意含殤。
碧衣與藕荷衣的身影還在腥風血雨中穿梭來回,方纔那一會就像搏擊前的熱身運動般,只是一個前奏,眼下才是真正的廝殺。涼風肆虐,藕荷衣的人影長劍揮灑,碧衣的身姿玉扇翻飛,兩人激起一道道雪亮的鋒芒,爆出一個個致命傷口。殺氣凌冽,熱血噴灑,不多時,圍住兩人的一圈黑衣人已經倒下一半。殘酷的廝殺中,雲翎瞧着接二連三倒下去的人,譏誚了一聲:“就這水平嗎?鬼域宮也越來越不景氣了。”
顏惜扭頭瞥了她一眼,夜色下,那藕荷衣少女一改平日溫和,臉色罕見的鐵青:“你們又在玩當年的把戲,擄去人家的孩子培養做殺手麼?簡直令人髮指!”最後兩個字落地,雲翎眼中怒氣翻涌,手中祭雪劍劍氣大盛,她揮舞着劍,出手更加迅疾,輾轉所到之處真氣猶如行雲流水,力量似排山倒海般向着剩下幾人傾軋而去,瞬間爆出大片鮮紅色液體,隨着飛濺的鮮血,又有幾個人睜着眼睛痛苦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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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翎手下不停,劍氣縱橫,貫穿如長虹,飛揚起一道道流光劃開這漆黑的夜,旋即又有幾人倒下,最後只剩那領頭的一人還在負隅頑抗。那人一見屬下全部都斷氣,又恐又懼的看着雲翎,邊退邊道:“你.....你.....你是何人?”
“何人?”雲翎拖着劍,削鐵如泥的劍尖在地面上摩擦,爆出一串雪亮的火花:“你都要死了,還要知道這個幹嘛?”
“不....不.....”黑衣人猛地將武器向雲翎一砸,扭過頭便向巷子那頭亡命的逃去。
這是個死巷子,雲顏二人不緊不慢的把他堵進死衚衕。
正要到巷子底的時候,那黑衣人突然向右邊望去,欣喜地大喊起來:“風左使,救命啊!”
雲翎一驚,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見屋檐上遙立着一人,一襲水清色衣裙,夜風中她憑風而立,廣袖揮舞,衣袂翻飛飄飄欲仙,恍要乘風歸於九天仙闕。
那人身姿翩躚地從屋頂下一躍而下,風一般出現在雲翎面前。隨着她的出現,兩旁的屋檐上,瞬間露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影,顯然是有不少的人手。而最左側,那一身盔甲身體魁梧的,不正是那個力大驚人的甲奴麼?
雲翎嘴角邊扯起一抹笑,掃了一眼兩排的黑衣人,若無其事的跟風清打招呼:“風清,好久不見。”
風清哼了一聲,道:“把那丫頭放下,我不爲難你們。”
雲翎無賴地道:“唉呀,我說了可不算,你得問這位顏少主。”
“你要這孩子也可以。”顏惜接過了顏葵懷中的孩子,向風清淡淡一笑:“不過得問問我這手中的玉扇。”
風清惱怒地橫了兩人一眼,立在那裡,神色變幻不休,她呆站了半晌,突然表情古怪的問雲翎:“月......不,雲舒他回家了?”
雲翎默了默,道:“是,他回來了。”
風清水波粼粼的眸子緩緩轉了轉,似是在思量雲翎話意的真假,片刻後道:“我不相信!”
雲翎道:“你相不相信這都是事實了!”
風清的表情突然泛起一絲悽愴,道:“不管你跟我說什麼,我都不相信他是雲舒!我要去問他!我要當面跟他問清楚!”
雲翎兩手一攤,道:“隨便。”
“我自然會問他!”風清瞪了她一眼,狠狠啐了一聲,道:“今日便算了,上回我欠你的情,從此兩清。下次再見面,我定不再念舊情!”
話一落手一揮,人便輕飄飄翻牆而過,身後的一羣人亦同時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