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埋汰執意退婚,洛醺更加不好處理,因爲他媳婦並非金水灣人,沈家在金水灣是大地主,管別村的事,就有點狗拿耗子了。
所以,洛醺跟二埋汰商量,他要告狀應該去縣裡,他媳婦那個下窪村也歸在本縣管。
聽說要見官,二埋汰又開始哭雞鳥嚎了,老實巴交的莊稼把式,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人,來沈家告狀都是逼不得已的舉動,去見官更害怕,左右央求洛醺,要洛醺做主把這個案子給他斷了。
其實十塊大洋,假如不是涉及到退婚,洛醺完全可以幫助他,但娶進門的媳婦你驗收不合格想退貨,好比買了劣質種子後播下去沒拱出苗來,明知道上當受騙,要打官司也並不是容易之事,種子好壞埋進了土下就公說公理婆說婆理了,這女人是石女又該怎麼檢驗?並且這裡面還關聯到一個女人的尊嚴,石女之事捅出去,那女人必定成爲笑柄。
無奈,洛醺唯有狠心的推脫,堅持要二埋汰去縣裡告。
二埋汰不敢去縣裡,更聽說纔來的剿匪司令兼縣長是沈家二爺沈稼轔,那傢伙野性難馴誰都知道,二埋汰從小就怕沈稼轔,哭哭唧唧賴在沈家大堂不走,他其實是早已聽說洛醺心地善良,又有股俠義心腸。
洛醺實在無奈,唯有讓他等着,自己回去後宅詢問沈稼軒,父親也在,或許他們有好的辦法。
等來到後宅,卻見沈稼軒陪着洛秀才和祝子雄從他們的臥房走出,洛醺上前招呼。沈稼軒道:“先生有事出去下,我陪他去,晚飯不用等我們了。”
洛醺看父親臉色凝重,也知道父親的事都是大事。也就沒有說出二埋汰的事。
祝子雄不隨洛秀才去,洛醺覺得祝子雄出去闖蕩後成熟了很多,不像以往那樣說話做事冒冒失失,於是找他商量,簡單說了二埋汰的事,提及石女。她就大大方方的說出,因爲此事這“石女”是關鍵,不說明白誰都不瞭解內情,也就不知道該如何解決。
祝子雄以往比洛醺還俠肝義膽,現如今做大事的人,遇事考慮得很周全,不能憑一腔熱血,給洛醺建議:“這種事必然是吵吵鬧鬧,你不要惹麻煩,還是要他去縣裡吧。”
洛醺很是無奈的:“我告訴他了。二埋汰膽子小不敢去,另外我想,假如他去縣裡告狀,必定弄得滿城風雨,他媳婦也是個可憐的女人,此後怎麼做人。”
祝子雄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你啊。從小到大都是這麼好心腸,不然怎麼辦。”
洛醺道:“我想私了,找二埋汰的老丈人談談,錢是小事,只要他能悄悄的把閨女接回家去。”
祝子雄贊成她這個想法:“你爹這次要我來金水灣,就是爲了保護你的安全,我最近都會留在這裡,我陪你去吧。”
洛醺很是詫異:“你保護我,我叔呢?”
祝子雄斟酌着:“他,他負責保護你爹。”
洛醺不懂。爲何要沈稼軒去保護父親,卻讓祝子雄來保護自己,那麼讓祝子雄保護父親不就得了,這有點脫褲子放屁的嫌疑,無論怎樣。她沒有多問,知道父親找沈稼軒絕對不是做保鏢那麼簡單,大男人頂天立地,父親做的事情她雙手支持。
下窪村不近,既然要去就趁早,回房簡單收拾下,就同祝子雄過來大堂找二埋汰,他是當事人,去下窪村談判當然不能少了他。
來到大堂門口,遇到何冰,乍然而見祝子雄,何冰凝結成冰塊似的,呆立半天,倒是祝子雄看她笑了笑:“還好吧。”
何冰連忙點頭:“嗯。”簡單的一個字出口,臉上就飛起了桃花,風塵中走過,現在又是身爲人婦,此時仍舊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羞澀的左顧右盼,目光都不知放在何處好,爲了表示自己不是刻意來看祝子雄,對洛醺道:“聽說你在這裡斷案,我就過來看看,祝公子咋來了?”
洛醺很是可憐何冰,首先她被迫淪落風塵,其次她嫁了不喜歡的人,拉着她的手道:“子雄是我從小的朋友,又是我爹的弟子,像我親哥哥一樣,不放心我,過來看看,要在金水灣住段時間呢。”
何冰抿着嘴脣,心裡高興想笑卻又不好意思笑,抓着洛醺的手好緊好緊。
洛醺見二埋汰也走了出來,就告訴他準備去下窪村談判的事,二埋汰見洛醺肯爲自己做主,當然高興:“好好,我帶路。”
洛醺吩咐老杜套車,駕車之人由二埋汰代勞,鬼三就像她的貼身保鏢,當然得隨行。
於是,洛醺、鬼三和祝子雄上了車,何冰看二埋汰的鞭子都已經甩響了,高喊:“我也去。”
洛醺知道她的心思,一招手:“上來吧,人多力量大。”
何冰興沖沖的爬上車,拘謹的挨着洛醺坐下,背後就是祝子雄,她也不敢回頭看,感覺到他的呼吸,黯然銷魂。
五個人就去了下窪村,一路還快馬加鞭呢,到時天都快黑了。
二埋汰帶路,來到他丈人劉老大家,在門口洛醺幾個下了馬車,一看這殘垣斷壁的景象,洛醺心說,那十塊大洋斷然是要不回來了,唯求劉老大能把閨女接回來就是圓滿解決。
推開幾根木棍拼湊的柴門,二埋汰先喊了聲:“有人嗎?”
連稱呼都不叫,打算退婚的,當然不會喊劉老大爲爹。
不一會,房門吱嘎開了,從屋裡晃晃蕩蕩的走出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這就是劉老大,醉醺醺的,一邊用黑乎乎的手指甲剔牙,一邊眯着眼看二埋汰:“沒到三天回門呢,你咋來了?”
二埋汰沒好氣的:“回啥門,你閨女我不要了,現在是來告訴你把她接回來。”
劉老大一愣,酒似乎也醒了很多,看二埋汰帶着好幾個人,知道是來者不善,好漢不吃眼前虧,更不想二埋汰在院子裡吵吵嚷嚷丟人現眼,於是趕緊把洛醺幾個請進屋去。
進了屋洛醺感覺自己的腳都無處可放,地上亂糟糟的堆放着很多東西,柴禾、笸籮、破筐還有鐵鍬等農具,炕上一領破炕蓆千瘡百孔的,埋裡埋汰的鋪蓋也沒疊起也沒捲起,炕桌上擺放着一疊花生米,一副酒具,屋裡光線倒不錯,主要是窗戶紙破了好些洞。
洛醺忽然想起二埋汰的媳婦,這樣的家她就是被接回來,日子怎麼過?
二埋汰此時就有點狗仗人勢了,自己這方面人多,更因爲有個武功高強的鬼三在,於是咄咄逼人道:“你閨女是石女,你騙我十塊大洋,現在趕緊把大洋還給我,把你閨女接回來。”
劉老大早料到這個,之前還僥倖的以爲二埋汰能啞巴吃黃連,吃虧也不過是打掉牙往肚裡咽,不想他竟然找上門來,還錢?早化作酒水進了他的肚子,於是道:“接不回來。”
二埋汰問:“爲啥?”
劉老大咔吧下滿是刺麼乎的眼睛,瞬間找出個理由:“因爲她不是我閨女。”
二埋汰怒道:“你忽悠誰呀,是你找人說媒把她給我的,她怎麼就不是你閨女了?”
劉老大振振有詞:“你也別唧唧歪歪,我給你掰扯掰扯,她娘改嫁給我的,她進我劉家時已經十歲,我養了她這麼多年,十塊大洋還賺不來嗎,我可不是他親爹。”
二埋汰火了:“那是她的事,你不能賴我的錢。”
劉老大看二埋汰一副理屈詞窮的窮兇極惡,知道他說不過自己,得意洋洋道:“你們可是明媒正娶,又不是我把閨女硬塞給你的,嫁出門的女潑出盆的水,收不回來了。”
二埋汰指着他破口大罵:“老犢子,我去縣裡告你。”
劉老大不以爲然:“你去告吧,告到天王老子那裡,她現在也是你媳婦,是你用毛驢把她馱走的,整個下窪村都知道,都能給我作證。”
兩個人越吵越兇,洛醺急忙從中調解:“劉老大,十塊大洋我們不要了,你把你閨女接回來可以嗎?”
二埋汰不幹了,十塊大洋可是自己的全部家底:“沈家奶奶,十塊大洋怎麼能便宜這老王八犢子。”
洛醺只想只花錢息事寧人,他們這樣吵吵嚷嚷,即使二埋汰贏了官司,那女人的下場卻無法預料,假如她受不了這樣的羞辱輕生完全有可能,於是推開二埋汰:“十塊大洋我給你,只要他把閨女接回來。”
二埋汰不吱聲了,自己的錢能失而復得就是福星高照。
劉老大一晃腦袋,還是不答應:“你看看我這家,都窮成啥樣了,把她接回來我用什麼養,她是石女再嫁也嫁不出去。”
洛醺此時在想,真讓那女人回來自己都於心不忍,家窮不是主要的,是看劉老大根本就不是個好人,思忖半天對二埋汰道:“我們先回去。”
幾個人離開劉家,回金水灣的路上,你一言我一語的商量怎麼能解決這件事好。
“奶奶,要不把二埋汰的媳婦給我吧。”鬼三坐在車轅上,突然冒出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