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層關係,驩頭成了中山公主的座上客。驩頭還在中原到處尋根問祖,陸續與太行的共工氏、崇山的鯀氏部落續上宗親關係,奉黃帝時官居后土之職的句龍爲共同祖先。不幾年間,三苗國便在帝堯帝國中佔據了一席之地,位列中原諸侯之林。
雨水越來越勤,每隔兩三年就要發一次洪水。當時人們還不懂得掘井汲水,只能臨水而居,每當洪水來臨,田園被淹,人們便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呆到洪水消退,還得回來重整家園。如此反覆,不堪折磨。帝堯東奔西走,祈天告地,爲民請命;怎奈老天偏偏不從人願,反而變本加厲,洪水來的越來越勤了。此時驩頭舉薦素有治水傳統的共工氏孔任領導治水,得到帝堯的同意。於是,轟轟烈烈的治水活動從此開始,先後持續了幾十年,在中華大地上演出了一場人定勝天的人類史詩。此是後話。
且說虞舜跟隨師父宋山祭祖之後,歸心似箭,向單卷辭行,說:“我的兄弟象還未成年,父母已經年邁,無人贍養,弟子想暫停修行,回鄉省親,等盡完孝道之後再追隨師父繼續未竟之業。”
“你不是暫停修行,而是開始進入修行狀態。”單卷說,“修行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出世修行,就是儘量避開人世間的是是非非,遁入空門,潛心悟道。還有一種是入世修行,即像普通人一樣融入人類社會,擇業謀生,娶妻生子,會親交友,或官或民。不管做什麼,心目中始終追求一個至高無上的境界,契而不捨,就能達到修行目的。如軒轅黃帝一樣,征戰一生,殺人無數,最後不是也乘龍昇天了麼?”
“我不是軒轅,怕沒有那樣輝煌的業績和機會;我這一生只想做兩件事:爲父母盡孝,隨師父修行;地老天荒,虞舜終究還是要回到您身邊的。”虞舜懇切地說。
“當你的入世修行結束的時候,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單卷眺望遠逝的江水,無限嚮往而又不無憂慮地說,“人世間佈滿了荊棘和誘惑。走這條路,要比遁入空門艱難百倍。有多少志存高遠的求道者,都半途夭折,未能到達彼岸。你跟我這八年,沒有學昇天入地之法、點石成金之術,但是掌握了各種謀生技能,提高了協調社會、應對事變的智慧。去吧,去搏一搏人生的運氣吧!…對了,從錢塘江獲取的那條銀蛇還在一線潭裡養着,你去關照一下吧。”
虞舜乘獨木舟順江而下。他反覆琢磨師父的話,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憧憬。關於那條蛇,是他隨單卷在浙水入海口踏浪戲水時邂逅的,通身銀白,很是罕見,便拿回來養在修煉的山洞裡。師父單單提起此事,並讓他繞道千里去察看,其中定有文章。虞舜思慮最多的是回鄉後如何謀生、供養家用。八年間,他曾與白猿爲伍,在山林中攀緣採集;曾一年四季追隨漁父在江湖裡撒網、垂釣;曾拜能工巧匠在河賓燒製陶器,…至於種田,更是耕播鋤
收無不精通。他想,最方便起步的是打魚。他家門前就是大野澤,不需要本錢,可白手起家養家餬口。…
江邊出現一個魚市。虞舜想了解一下水產交易行情,便舍舟登陸。這裡主要實行以貨易貨方式進行交易,賣家也樂意收取貝殼、玉石等做爲錢幣的物件。這裡說是魚市,其實布、陶、鹽、茶等居家一應物品、食品皆有,琳琅滿目。虞舜信步走來,一路只管看貨問價,只是不買。他兜裡有些從海邊揀來的漂亮貝殼,想進家門時給父母買些見面禮,因此捂緊了口袋,不敢亂花。
一尾金色鯉魚引起了虞舜的注意。它擱淺在盆水裡,不時無力地掙扎兩下,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望着虞舜,彷彿向他求救。
“這條金魚價值幾何?”虞舜動了惻隱之心,掏出一枚貝殼在漁家面前一晃,問。
“好漂亮的貝殼!你拿七枚吧。”漁家說。
“七枚?好貴呀!”虞舜摸摸口袋裡僅存的五枚,可惜地說。
“這條金魚可作觀賞魚,且是條母魚,拿回家養起來,可以生很多小金魚,做個金魚養殖專業戶也有資本了。”漁家見虞舜看着金魚戀戀不捨,於是說道,“看來客官真是喜歡上了它,肯定不會拿去烹了吃,…你說個價吧!”
“這是我的全部所有了。”虞舜掏出五枚貝殼,捧在手裡。
“連盆一塊端走吧,到家肯定還是活蹦亂跳的一條。”漁家接過貝殼,痛快地說。
虞舜端着水盆來到江邊,把金魚放在水裡。金魚出溜一下滑進深處,不見蹤影。虞舜深呼一口氣,如釋重負。他剛要轉身走路,不想那條金色鯉魚又浮出水面,忽閃着雙眼,似乎在與他告別。虞舜下意識地揮揮手,只見金魚藉着浪花縱身一跳,水面上映出一道金光,又隨即消失在急流中。
虞舜注視良久,似在等待金魚再次出現;唯見滿眼浪花飛濺,流水東逝,只好心意悵悵地踏上路途。
震澤以西的山巒中有個螺巖山,山腳下有個巖洞。進得洞來,但見洞中有洞,層層疊疊,幽深廣大。看那熔岩,更是光怪陸離,琳琅滿目,美不勝收。因爲單卷曾在這裡修行,後人稱其爲善卷(即單卷)洞,沿用至今。
且說虞舜千里迢迢來到善卷洞,直奔一線潭。那一線潭是位於洞穴深處的一個不大的積水坑,深不見底。其上有泉水從巖縫裡滲出,滴水成線,故名一線潭。深綠色的潭水岩石般的沉靜。虞舜伸出手指輕輕攪動幾下,水面蕩起幾圈漣漪。他一動不動地矗立着,靜觀其變。
潭水恢復如初。一潭止水籠罩着誘人的神秘。
虞舜伸出右手,打算再攪動幾下;這時潭水忽然翻動起來,一條銀蛇飛矢般的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去咬他的手指頭。虞舜左手出手極快,一把掐在銀蛇的七寸處。他定睛觀看,哪裡還是什
麼蛇,明明是條銀鞭!銀鞭柔軟而堅韌,用手一捋,可隨意改變長短。虞舜手舞足蹈,他終於有了一件防身兵器,這是老天的恩賜,也有賴於師父的英明。
虞舜頂禮膜拜,拜天地,拜師父,然後把銀鞭束在腰間,倒頭便睡。由於連日奔波,他實在太疲乏了;這是一個十分安全而又熟悉的休眠處所,於是很快進入了夢鄉。
一線潭忽然無聲開裂,積水狂瀉而下。從寬大的裂隙中冒出三位人面獸身的怪物來。其中一個蝦怪伸出長長的臂膊,劈手搶過虞舜的銀鞭;另外兩怪擡起他就走。虞舜掙扎幾下,見銀鞭已失,手腳被封,只好由怪物擺佈,跟隨它們從一線潭向下走。耳邊“嘩嘩”的流水聲越來越響,原來進入了一條地下陰河。虞舜被水怪們挾持着沉入水中,便失去知覺,什麼也不知道了。
“把竊賊推上來!”
一聲驚雷似斷喝將虞舜驚醒。他的眼前豁然開朗,一派金碧輝煌。在一塊巨大的天然花石上,臥着一個巨人。他的身體其他部位倒沒有什麼看點,特殊的是他那滾圓的肚子,看上去像一隻八人敲的大鼓。
長臂蝦怪呈上銀鞭,奏道:“人贓具獲,請君主發落。”
“你小子膽大包天,竟敢偷我雷神的銀鞭!給我重抽四十鞭,轟出水府!”自稱雷神的人吼道,一揚手把銀鞭擲給隨班的水怪。
“慢!”虞舜鎮靜地說。此時他已經手腳自由,不過沒有企圖逃跑。
“你還有什麼話?…快說!說完了好吃鞭子!”
“你既然是個君主,就應該懂得對內以德治國,對外以禮相交,明瞭天心民意,斷獄有理有據;似這般不分青紅皁白胡亂施刑于無辜,豈是明君所爲?你還竟然自稱雷神,豈不有辱神明?”虞舜不卑不亢,侃侃而談,數叨的雷神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不停地拍着肚子。
“好好好,我老雷歷來辦事果斷,並非是非不明。”雷神說“我問你,你這銀鞭是怎麼來的?”
“說!”水怪大聲呵斥。
“是我師父從浙水捉來的一條銀蛇,放在所居巖洞一線潭中哺育成的。”虞舜如實回答。
“你那個一線潭水通我震澤,也就是說,屬於我管轄的水域;你師父把蛇丟進一線潭,就等於把它放生了,就歸入我的水族了。”雷神說,“那銀蛇在浙水也修煉了多年,是有靈性的,我把它調教成神鞭,就應該是我的物件;你私自拿走,難道還不算偷竊嗎?”
“一線潭處於師父修煉的巖洞裡,雖然水通震澤,至少屬於有爭議地帶,怎麼都歸你家啦?”虞舜據理力爭說。“況且,在下並不知道銀鞭的來龍去脈,偶然到手,怎麼就被冠以偷竊罪名而重刑加身呢?”
“這,這,…”震澤君主一時語塞,不停地敲打肚皮。
一位雍容華貴的美夫人走向前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