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些世襲諸侯都屬於前世帝王的後裔,且族羣勢力強大,帝堯投鼠忌器,一直拿他們沒辦法。在帝堯的故舊和外戚中,也在醞釀封地和職位的世襲,且勢頭有增無減。爲此,中山公主和放齊不斷地給帝堯吹風,主張讓丹朱繼承大位,開創家天下先例。周圍的環境給帝堯造成了很大的壓力,但他矢志不移。而且,帝堯還要選擇一位能夠繼承他的意志的接班人,將公天下的傳統堅持下去。通過長期觀察試用,帝堯確信虞舜是個可靠的人,並有非凡的治理天下的能力。他決心對虞舜進行最後的考驗,不僅考察他隨機應變的智慧、堅忍不拔的毅力,更要考察一下他的天命。農耕社會靠天吃飯,因此人們敬神畏天。在帝堯看來,如果虞舜沒有做天子的命,得不到上天的護佑,即使他的能力再強,也難於力挽狂瀾,掌控天下。
在帝堯身邊走動多年,虞舜對這位上司的治世理念,特別是在選擇接班人上的良苦用心,看的一清二楚。虞舜的想法和帝堯一樣,也想借這個機會測試一下自己的天命。因此,他謝絕別人的幫助,堅決不帶龍工和鳥工之類的救生工具,隻身闖進大麓。他想,如果自己命繫於天,就能把帝堯的事業繼承光大下去,做一任有作爲的天子;若是沒有這種福分,即使勉強被帝堯拉上帝位,怕也很難對付日益膨脹的敵對勢力,最後求做平民而不得,死無葬身之地。與其那樣,還不如葬身大麓,也落個死於王事的結局,父母還可以得到朝廷的優撫,也算沒有白養活自己一場。
虞舜走進大麓已有一個時辰,發現這裡並沒有特別的兇險。雖然不時有兇獸猛禽當道,一見銀鞭扯響,也都避之惟恐不及。與其他山林不同的是,所經之處滿眼都是幾人合抱的高大喬木,枝葉蔽天,幾乎不透陽光。地面上鋪着厚厚的枯枝敗葉,散發着腐朽氣息,看不到荊棘之類的灌木植物,連蒿草
也稀稀拉拉、毫無生機。這是由於陽光全被樹冠截留的緣故。虞舜發現,他所看到的場景幾乎一模一樣,少有變化:一樣的大樹,一樣的枯枝敗葉,一樣的氣息,一樣地不見天日。他震驚了。這樣的環境很容易使人迷失方向,莫非這就是探險者命喪大麓的原因?虞舜身上冒起雞皮疙瘩,他不敢掉以輕心,急忙掏出事先備好的司南,辨認所處的方位。所謂司南者,就是後人所說的指南針。虞舜的司南,是一條用磁石磨製的、纖細的小魚,魚脊上繫着一根髮絲。小魚被提溜起來後,會不停的左右轉動,當它靜止下來時,魚頭所指就是南方。司南在當時是罕見之物,是師父單卷送給虞舜的實用工具。虞舜打算藉助司南橫穿大麓一趟,待心裡有了底,再回頭搜索有黃巫師的修煉之處。
他朝東方走去,每走一段便在樹上削下一片樹皮作爲記號。走了半日,也沒有遇到什麼阻礙和險情,虞舜心中暗想:看來這大麓裡面也沒有什麼詭異之處,爲什麼人們傳的那麼恐怖呢?莫非是有黃之類的神仙,爲了保守一塊修煉的清淨之地故意製造的輿論不成?
當虞舜又停在一棵樹下打算做記號時,他驚呆了:樹皮已經被削掉一片,而且明明出於自家之手!這就意味着,他根本沒有直穿大麓,而是迷在其中打轉轉!他擺弄幾下司南,魚頭照樣指向一個固定的方向;只是不知道,它指的是不是南方。
虞舜惶惑了。他決定繼續走下去,看看老天到底在這裡設下了一個什麼樣的迷局。林子裡漸漸暗下來,大概太陽快要落山了。虞舜加快腳步奔走,並時時留心閃過身邊的大樹。
一塊刮削的痕跡赫然閃入眼簾,顯然又是自己的傑作!
虞舜不再懷疑,司南失靈了,他在鬼使神差地轉圈子。
除了司南,只有靠觀測太陽和夜間的星座來辨別方向了。但是,這
裡就是在白天也望不到天空,此時天色已晚,更是夜空如磐。虞舜把蜘蛛網的兩端系在樹枝上,做成一幅吊牀,倒頭便睡。他要消除疲勞,養精蓄銳,準備明天一早爬到大樹頂上看日出,確定方向後再繼續前行。
半夜,一聲巨響把虞舜驚醒,強大的衝擊波將他掀翻在地。附近一棵大樹遭到雷擊起火,地面上枯枝敗葉轟然燃燒起來。虞舜急忙扯下他的蜘蛛網,沒命地奔逃。還好,天上唰唰地下起雨來,將火撲滅。虞舜支起網來,網到幾隻驚慌逃跑的野兔和獾之類的小動物,糊上泥巴,埋進還在冒煙的灰土中,燜熟了充飢。品嚐着這些獵物的美味,他忽然想到,這些森林動物逃跑的方向,也許就是距離大麓邊緣最近的方向;它們世代生活在這裡,肯定會知道到哪裡去逃避森林火災。虞舜非常懊悔,他不該見到動物就只知道獵食,而沒有想到向它們學習。現在已經晚了。飆風驟雨讓靜謐的山林脾氣大發,枝杈相互搏擊,喀喀嚓嚓地直往下掉。落葉飛舞,地面上很快又鋪下厚厚的一層。風聲雨聲雷聲,震耳欲聾;周圍迷迷茫茫,一片混沌。
虞舜知道難有作爲,只好在雨中默坐養神,屏蔽外界的瘋狂,讓內心保持一份寧靜。狂風暴雨持續了三天兩夜,虞舜也靜坐了三天兩夜。這期間,他想了很多,從記事起一直想到眼下的處境。他感到,他的事業纔剛剛起步,而他的壽命似乎已經走到了盡頭。這神秘的大麓,難道真的會成爲自己的葬身之地不成?他不甘心。他不願被動地任由命運安排,他要開啓心智,用自身的能力擺脫困境。況且,他深信天道酬勤,只有那些自強不息的人,老天才會拉他一把,賜給他機會。對於他來說,眼下的唯一難題就是辨別方位。他記住了動物逃跑的方向,但沒有了司南的指引,自己怎樣才能一往直前地行走、而不會在原地繞圈圈呢?虞舜在苦苦思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