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小姐指的是誰?夏湘想不明白,卻隱隱覺得十分古怪。因爲父親的表情很不好看,就像剛剛提到母親的時候一樣,難過之中又帶着些許別樣的情緒。
蘇姨娘蹲下身,小心接過夏湘手裡的扇子,慢慢展開來。
上一刻還淚眼朦朧,下一刻便已經被扇面上的畫和那兩句詩震懾了心神。
她很是詫異地擡起頭,望着夏湘的臉,脫口問道:“這畫是你畫的?”
夏湘點頭。
“這詩,是你寫的?”
夏湘再次點頭。
蘇姨娘問題問的快,夏湘點頭點的也很快。蘇姨娘沉默半晌,再次落下淚來。她連忙將扇子合了,輕輕擦掉大滴淚珠子,頗有些難過又驕傲地捧着夏湘的臉,萬般歡喜地笑道:“我們大小姐總要比旁的孩子更聰明纔是。”
夏安微微笑着:“既然送完了禮,湘兒,你帶柔姐兒出去玩兒罷,爲父有事同你蘇姨娘商量。”
提起帶孩子,夏湘並不擅長,她還記得前世,王大嬸兒把外孫子託給夏湘照顧一天,結果王大嬸兒回來的時候,發現外孫子像個泥球兒似的,渾身上下沒一處乾爽地方。然而,讓她帶着夏柔玩兒,她並不打怵。
畢竟,夏柔完美繼承了祖父的包子性格,並且,再接再厲,成爲了一個更軟更嫩的小包子。
對於府裡一老一小兩個包子,夏柔總會多出一絲耐心。
於是,夏湘帶着夏柔去到花廳,玩兒了一下午的鬥草。最後,夏湘崩潰了,恨不得大吼一聲:人家要玩高清畫質大型3d網遊!
要怎麼說父親可恨呢?他商量完事情,便微微一笑,朝夏湘擺擺手,說出的話輕飄飄的卻十分可恨:“你留下陪妹妹多玩兒會兒。”
夏湘吃了蒼蠅樣兒,說不出的反胃。然而,低頭望見夏柔那張滿是期盼的小臉兒,頓時心就軟了,到底還是笑眯眯地應了聲:“嗯,父親大人慢走。”
如此,帶了一下午孩子,夏湘腰痠背疼。當望見乳孃來接自己回去時,她險些不自持哇哇大哭起來,心中默默抱怨着:我十*歲一大姑娘,你讓我做專職保姆,這不是浪費生命浪費青春嗎?
乳孃牽着夏湘和夏柔的小手,去見蘇姨娘。
蘇姨娘依舊還在描花樣子,跟夏湘來時一模一樣,彷彿從沒變過,父親從沒來過似的。
“蘇姨奶奶,”乳孃笑着走過去:“奴婢來接大小姐。”
“既來了,便坐坐罷。”蘇姨娘放下花樣子,站起身,笑容有些不自在,甚至透着一絲請求。
已到了晚飯時候,乳孃本想再推脫幾句,蘇姨娘卻說:“留下一道兒吃晚飯罷,我叫廚房多做些。”說着,轉身吩咐丫鬟去廚房,讓廚娘多添幾樣夏湘愛吃的菜來。
見乳孃欲言又止,蘇姨娘接着說道:“方纔老爺來過,提起過些日子丞相府的賞花會。老爺的意思,讓我帶大小姐一同去。您是知道的,有些事我不大通透。平日裡,您與大小姐最爲親近,爲了大小姐,總要幫着拿些主意纔是。”
聽聞此話,乳孃再不推脫了,而是皺着眉頭說:“小姐纔將將兒八歲。”
“可有些事,或許早些準備也是有好處的。”蘇姨娘微微笑着,卻又隱隱有些憂心。
乳孃緊緊握着夏湘的手,心裡一陣難過。本來好事一幢,卻如何都歡喜不起來,反而隱隱泛着一股子心酸的滋味。
雖然夏湘認爲,蘇姨娘八成兒是個寧靜淡泊、心思細膩溫潤的人,可有一點看法,她依然堅持着。她堅持認爲,蘇姨娘是個聰明人。所以,心頭攢着許多疑問,卻不願此時當着蘇姨娘的面兒問出口。
當看到蘇姨娘特意吩咐廚房爲夏湘做的紅燒鯽魚時,夏湘樂了,心想,這一下午孩子果然沒白帶,職業保姆待遇就是好。
這頓飯,夏湘吃的有滋有味,乳孃卻顯得憂心忡忡,沒什麼胃口。
夏湘夾了塊雞肉送到乳孃碗裡,甜甜一笑:“乳孃,吃肉。”
夏柔瞧見了,連忙有樣學樣,給蘇姨娘夾了個香芋卷,笑眯眯地說:“娘,吃這個,甜的。”
隨後,兩個孩子相視一笑。蘇姨娘和乳孃同樣也是相視一笑。
臨走之時,乳孃嗓音有些發澀,對蘇姨娘說:“帶去也好,見見,將來也好相處些。若……若對方不提不念,沒了那個心思,咱們湘姐兒又不是嫁不出去,也不會哭着喊着要嫁到他家去。當年那事兒,便不要再提了。不知咱們老爺是怎樣的考慮。”
沒聽錯吧?夏湘還沉浸在剛剛的美味之中,聽到乳孃的話,驀地心頭一緊。
自己才八歲,怎麼就要帶去給婆家驗貨了?這是什麼節奏?這不是童養媳的節奏嗎?自己父親好歹也是個御史大夫,怎麼能讓自己女兒給人家當童養媳呢?
蘇姨娘點點頭,嘆了口氣:“我也是這樣想滴,只是不知老爺作何打算。總之,走動走動也是好的,若能就此定下這事兒,湘姐兒也算有福氣了。”
給人當童養媳還叫有福氣?是怎樣的人家,能讓乳孃和蘇姨娘有這樣的心思和考量?
忽然,一個念頭閃過,夏湘清楚記得,飯前蘇姨娘似乎提過,丞相府的賞花會。
難不成,要嫁到丞相府去?夏湘驀地鎖緊了眉頭,她很不喜歡這樣的人生,沒有計劃,沒有步驟,自己無法操控,還要任由他人擺佈。
丞相府又如何?誰知那男孩兒將來是不是個酒囊飯袋,誰知府裡是不是比自家後院兒還要烏煙瘴氣,誰知未來公婆是不是刁鑽刻薄難伺候。既然一無所知,嫁到他家如何就稱得上是自己的福氣?
只因家大業大,位高權重?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夏湘十分懊惱,她清楚自己早晚要面對這個戀愛不自由的問題,卻未曾想,要考慮的這樣早。
沒有一絲心理準備,也沒有半點兒靠譜的籌謀計劃。若丞相府慷慨大方,憐憫自己,真的應下這門親事,自己豈不成了俎上魚肉,任那個不認識的小男孩兒吃幹抹淨,或許,對方吃幹抹淨後,轉身還要說句:不謝!
這也太他/媽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