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年?”父親終於還是皺起了眉頭。
雖是坐在寬敞通風的書房裡,夏湘的鼻尖兒卻再次鋪上一層小汗珠兒。
她有些緊張,生怕小年年平日裡太過放浪形骸、孟浪不羈,若美名惡名同樣響亮,恐怕父親這關便難過了。
“倒是有所耳聞,但他人品如何、學問如何還不是十分清楚,爲父還需打探打探。”夏安復又搖起了扇子,目光卻盯着牆角一處,不知在想些什麼。
夏湘也未再多言,同樣盯着花窗的影子,怔忡出神。
翌日一早,碧巧便去蘇姨娘那兒領了對牌,說是小姐想吃包子,差自己去福記包子鋪買幾個灌湯包回來。
夏柔望着碧巧離去的身影,眼睛裡滿是誠摯的期盼。
蘇姨娘搖了搖頭,忍不住笑着將女兒攬在懷裡,慢慢鎖緊了眉頭。柔兒姐這丫頭,沒心沒肺,只長了個吃心眼兒,讓自己如何放心得下?
碧巧出了府門,徑直朝京都大道的方向走去,隨即去到那日的茶肆和酒樓,找了好半天,終於從人堆裡找到了周半仙兒周玉年。
二人找了個僻靜地方,周玉年狐疑地開口道:“這位姑娘……”周玉年驀地反應過來,笑道:“你是夏家小姐的丫鬟!那日扮成了僕從。”
“先生好眼力,”碧巧笑着說道:“小姐讓我給您帶個話兒。說老爺看得緊,只能委屈您多做做善事,博些好名聲。”
周玉年苦笑:“我周某哪裡像個會做善事的人?”
“小姐還說,這事兒成了請先生吃一道絕妙的美味,保證是您從未吃過的。”碧巧一邊說一邊打量着周玉年的表情,頓時覺得小姐真真是神機妙算。
周玉年兩眼放光,精神抖擻,信心百倍地拍着胸脯說道:“我周某人原本就是個善良人。”
呵呵,碧巧心裡止不住地冷笑,您是什麼善良人,您就是隻大饞蟲罷了。她又向周玉年打聽了福記包子鋪的方向,轉身便走。
臨走前,她聽到周玉年的聲音溫溫柔柔地響起:“老人家,我幫您捶捶背。”
不知在禍害哪家的老人。
捏着日漸單薄地荷包,碧巧哭笑不得,原以爲大小姐是個會過日子的,許多天前便弄了個小賬本,張羅着一應開銷都要記賬。結果這才幾日,荷包就癟成這個樣子了。
她拎着七八個灌湯包回到府上,依着夏湘的吩咐,徑直送了三個給夏柔。夏柔接過包子,美滋滋地說了句十分樸實且真誠地話:“長姐真好。”
屆時,周玉年在京都上竄下跳,扶貧濟弱,爲博得好名聲,費了好大一番心力。夏湘在夏府也是上竄下跳,尋找蒸鍋、炒鍋、小鍋、鏟子、調味料,爲了說出口的絕妙美味,險些把自家房子都燒着了。
原本,夏湘想的十分簡單,古代沒有雞蛋羹,便做個雞蛋羹罷。打倆雞蛋放點兒水,放些調味料,灑點兒蔥花,開蒸。只要掌握火候,便沒什麼大問題。
可是,剛打好一個雞蛋,便被廚房的阿香發現了。
阿香嚇壞了,急出一頭汗,好一番勸說:“大小姐,這廚房可不是您該來的地兒。您是主子,哪有主子親自下廚房的道理?若讓老爺知道了,這夏府怕就容不下阿香了。”
見阿香說話都透着哭腔了,夏湘才放下手裡的東西,理直氣壯地說道:“湘兒想吃的東西,你們都不會做,還不讓湘兒自己做?”
“什麼樣的東西啊?您吩咐下來,阿香做給您吃。”阿香見夏湘放下手中的東西,高興的什麼似的,連忙將一應物件兒接了過去。
“雞蛋羹,你們怕是聽都沒聽說過罷?”夏湘翻個白眼,踮着小腳兒,伸長了脖子查看桌上的調味料。
“當是什麼呢?您等着,過會兒阿香就端給您。”阿香說話間已經打了三個雞蛋在盆裡,拿筷子飛速攪拌着。
片刻,又去咄咄咄地切蔥花……
總之,一應工序十分嫺熟,一看便是慣會做這東西的老手兒。
夏湘傻眼了,原本以爲這雞蛋羹是自己的殺手鐗,如今發現,竟是家喻戶曉的小甜點。她幡然醒悟,這個世界不是那個世界,這個世界的古代,自然也不同於那個世界的古代。
如何是好?若小年年發現傳說中的絕妙美味就是家喻戶曉的雞蛋羹,他會不會抑鬱?
夏湘站在阿香身後想了許久,直至鍋中的雞蛋羹散發出誘人的溫暖香氣,她才小心翼翼,怔怔地問道:“阿香,你……聽說過雞蛋漢堡嗎?”
阿香一愣,訥訥說道:“汗寶是什麼寶?小姐是說汗血寶馬?”
“……”夏湘無語,暗暗感嘆,阿香的腦洞真夠大的。
雖說找到了這個世界沒有的小吃,夏湘卻半點兒提不起精神。雞蛋漢堡不同雞蛋糕,不說工序繁瑣了許多,單說那個古怪的煎鍋,就夠她煩心的了。
周玉年倒不若夏湘這般煩惱,只是行些善事罷了,總歸是積德的好事,他並不十分牴觸。只是,身邊這個長得娘娘們們的小小小白臉兒成天跟着算怎麼回事?
他回頭看了眼李毅,很不高興地說道:“世子爺,當初一不小心將您看成姑娘家,是小的眼拙。要打要罵儘管來,您這樣整日裡看犯人似的跟着小的,小的……惶恐啊!”
想起那日夏湘一口一個家姐,李毅便止不住地臉紅。
他整了整袖子,像模像樣的端起茶杯,輕啜了口涼茶,擺出一副大人物的模樣,幽幽地嘆道:“您在這說書,小爺我在這聽書,怎麼就不行了?”
周玉年啞口無言,抿了抿嘴:“得,您愛聽就聽個夠!”
李毅點點頭,卻將目光望向周圍,不住尋找那個小小姑娘的身影,卻依然一無所獲。而周玉年,眨眼工夫就端着一碗粥跑到門外,將手裡的粥遞給一個斷了腿的乞丐,溫柔說道:“趁熱喝罷。”
“這傢伙不一向錙銖必較嗎?怎出手越發闊綽大方起來了?”李毅皺眉想了半晌,不得要領。
片刻之後,那位自稱五階高手的僕從悄無聲息地走到李毅身邊,稍稍平息了胸部的起伏,這才附在李毅耳邊低聲說道:“丞相府沒有動。”
李毅嘴角微微翹起,望了眼窗外明媚的日光,一時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