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風箏緣
(一)
農曆的二月二日,是個“龍擡頭”的好日子。陳圩子這地方就以風箏做龍,把它放上天,比作龍擡頭上天了,意味着今年大家都有好運。每到這個時候,陳圩子的孩子們就叫家中的大人給做“風箏”,不少大人也都忙着扎風箏,在這一天就可以把風箏放上天了,這個活動一直允許延長到三月清明節。按此地風俗,過了清明節這天,誰家再好的風箏也得燒燬,否則就變成了“白鬍神”,誰家留着會“死人”。
扎風箏這種絕活,常寶他老爹爹可是個高手。他給常寶扎個“花蝴蝶”,五彩紙做成的五彩繽紛的“蝴蝶”像真的一樣,放到天上,隨風“飛舞”,忽高忽低,或左或右,擡頭望去,真像彩蝶飛舞,引來無數村民拍手叫絕,引來很多兒童眼觀心動,都想要做這樣的風箏。可這常寶老爹,脾氣古怪,偏不給別人做這種風箏,推說買不到細竹子,辦不到“料子”了。別人求他,說你需要什麼料子,就去給買來,他老人千推脫萬拒絕,總是不“獻藝”。別人只有嘟囔着嘴離開,罵他個“壞老頭”。
平安和常寶特要好,他求常寶說情,到底老爹爹還是應允了,於是天空中又出現了第二隻“彩蝶風箏”。但平安只和常寶在一起放兩個晚上,以後他就送給溝西的花妹了。花妹接到這個“禮物”好不心歡,她蹦着跑着去叫平安教她放。平安特心靈,在常寶老爹給他做風箏時,他左瞧右看,偷偷地學去了盤扎風箏“骨架”的技巧,他告訴爺爺,叫爺爺到集上買來彩紙,幫他一試成功,還叫爺爺跟別人學着在風箏的頭上用秫秸亭子剝下的薄皮做了個“響嗡”,風箏飛起來後,能在天上發出很響的“嗡嗡”聲。常寶和他姐姐一看天上又多出了一隻“彩蝶”,並且這隻風箏還會響。他們生氣了,就此不和平安、花妹一塊放風箏了。這正合平安、花妹的心意,他倆叫自己的母親用棉花擰成好長好長的線繩,平安和花妹跑到南學校的操場上,把這兩隻“彩蝶”風箏放得很高很高,差不多全村的人都看到了。又過了幾天,平安想着小朵子的小燕子風箏,就跑去左看右看,他醒悟了,就告訴爺爺說,能不能把小燕改成大雁。爺爺說能。平安就叫爺爺幫他重新買彩紙,再做個大雁風箏。接着平安又硬治爺爺跟東圩子的陳瘸子學着,再給他扎一個老鷹風箏。平安把大雁風箏送給花妹,自己放老鷹風箏。從此南學校的操場上空,又高高地飛起一隻彩色的大雁風箏和一隻彩色的老鷹風箏。風箏上還各帶着響嗡。
兩隻與衆不同的彩色風箏,並頭盤旋,雙雙地飛旋在碧草花盛的人間上空,徘徊在藍天白雲之間。兩隻風箏上“響嗡”似在歌唱,平安和花妹也高興得手舞足蹈。
二月二,日子好,
風箏雙飛並頭翱。
小辮子牽着五彩雁,
黑亞尾的彩鷹圍雁繞。
來年佳節到,
風箏遮天翺雲霄。
小辮子已是窈窕女,
黑亞尾長成帥哥俏。
帥哥呵護窈窕女,
淑女帥哥並肩靠。
紅線牽着鷹和雁,
誓言守到老。
二月二,日子好,
鷹雁高飛並頭翱。
淑女牽着五彩雁,
帥哥的彩鷹圍雁繞。
哎吆吆呀,哎吆吆,
紅線牽着鷹和雁,誓言守到老。
美麗的荒草地,
哥妹癡情並肩靠。
蝶繞鮮花多柔情,
哥妹癡情並肩靠。
哎吆吆呀,哎吆吆,
蝶繞鮮花多柔情,哥妹癡情並肩靠。
(二)
這時,陳圩子放風箏的活動已達到**。傍晚的時候,天上的風箏已是到了遮天蓋日的程度。風線長的風箏,簡直快飛入雲端了,連肉眼都看不到風箏上的花紋。個頭有大有小,各式各樣。大的有方圓三尺多,小的有不到半尺。風箏的名字也數不勝數,有“六角”、“五角”、“四角”;有“蜈蚣”、“蝌蚪”;有“蟾蜍”、“蝴蝶”、“蜻蜓”等等。當然放得最高最豪華的,製作最複雜的就數“蜈蚣”了,十個孩子和大人放的風箏中,就有六隻是“蜈蚣”的。
風箏“元帥”還是大成,他兄弟倆把一條長長的“蜈蚣”放在天上,搖頭擺尾,威武雄壯,引來無數雙眼睛觀望。他媽給擰出的線繩,撗成二斤多重的一個線錘,長度有幾百米,真是能把風箏放到太空的極頂。
放得最矮也是最小的風箏就是溝西的小朵子,她喜愛放“小燕子”風箏,她這風箏輕快、小巧、玲瓏,就連小巷裡她都能牽着走。
放風箏的活動,孩子們天天重複着,平安和花妹更是這樣。傍晚這會風力不大正常,一會兒風大,一會兒又無風,風箏落下了,平安和花妹,再重新把它放飛。平安掌着第一隻“彩雁風箏”,花妹牽着線繩,平安猛一放手、花妹協調地用手一掙,風箏上天了,花妹跑着、跳着,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愣愣地望着天上,兩隻羊角辮一顫一顫的,小嘴巴自然地咧着笑着。平安把花妹的風箏放在天上平穩了,自己再用風的慣力,把線繩一鬆一緊,一會兒,他的“彩鷹”風箏也自由自在地上天了。這兩個孩子說着、笑着,相互瞅着風箏,瞅着人,好不自在。他們倆又想起“絕招”,把兩隻風箏扣在兩隻大木樁上。風箏在天上搖頭擺尾,一會兒遠離,一會又要碰到一起,又是“鷹雁”雙飛雙舞。平安和花妹也自由了,不受風箏的“限制”了。她和他倆相互在荒草地裡追逐着,在野花盛開的田野邊奔跑着;平安打着口哨,花妹哼着小曲,他和她倆鬧的累了,坐在青青的麥苗地頭上的荒草溝坡上,相互依偎着,平安用手理着花妹的兩隻小羊角辮梢,說:你辮子上只扎着紅頭繩,俺去問俺娘給你找兩塊彩布或是花布條給你扎着。花妹說:太好了太好了。花妹逮着平安的手說:你的兩隻手好大好大呀,打人一定會很痛的,平安說:俺打壞人,不會打你的。花妹說:到了秋天,俺媽說就叫俺到南學堂上學了。平安說:去年秋天俺娘去學校問了,老師說不要俺,叫俺今年秋天再上,那正好俺和你一塊上學,行嗎?花妹說:那好,那好,說話算數,那咱倆拉鉤。平安和花妹兩隻小手拉在一起,“拉鉤就算”,“一百年不變!”他和她的手拉在一起,分不開了,他拉着她跑到大路上,她拉着他跑到荒草地,跑呀跑,跑累了,他們倒在一起,大聲嚷着笑着:
“小男孩你真壞,俺今後不再和你在一塊!”
“小丫頭你真壞,俺今後不再給你做夥伴!”
兩個孩子把手拉得緊緊的,相對而笑,笑的是那樣甜蜜。
(三)
天起風了,從北向南,滿天塵霧,一個大風頭刮來,飛沙走石,使人睜不開眼睛。
孩子們,孩子的爹孃們都慌了手腳 ,一起去收風箏線子,收得快的,剛收一半,風箏就刮斷了線,風箏被風捲走了。線收得慢的,就連風箏帶線繩被風頭一起刮上了天。村邊村頭,到處是大人招呼孩子聲,還又夾雜着孩子被大風嚇的哭叫聲。
平安和花妹被突如其來的大風頭颳得暈頭轉向,他和她好容易定住神,牽着手奔家中跑去。一會兒,花妹摔倒在了地上,平安趕忙也趴在了她的身旁,說:“妹妹,勇敢些,我保護你,別怕,風一會兒就過去了。”他把她拉着坐了起來,眼望着兩隻“鷹雁風箏”在天上旋轉一會,就被風捲得無影無蹤了。她痛心地流着淚說:“哥哥,風箏被刮跑了,多可惜啊!”他給她擦乾了淚水,說:“花妹妹,不可惜,我明天再叫爺爺趕集買來彩紙,我給你再重新做個好的。”她抓着他的手,說:“哥——你真好,我永遠和你好,好一輩子。”他把她拉起來,拽着她的手向村子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