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澈又在看她了,姜冬竹只覺額上也滲出細汗來,他倒底想怎麼樣啊?折磨,活生生的折磨!空氣似乎也僵凝住,死寂的嚇人,她除了自己砰砰亂響的心跳聲,什麼都聽不到,雙拳緊握起來,她不能慌,不能慌,就算他認定了她就是姜冬竹,只要她死不承認,他能奈她何?
可是……還是緊張得要死,聞人少主曾是她的主子,她原本就是有些怕他的……
卻見聞人澈斯條慢理地取出雪白的汗帕慢慢地擦着手,姜冬竹雙目倏地瞪大,她倒忘了這位少主是有潔癖的了,不禁鬆了心下的緊張,反而憤憤不平起來,不過是抓着她腰帶而已,有那麼髒麼?
“聞人少主,小女子出來前剛換的新衣,真的不髒。”
聞人澈“嗤”地一聲,薄脣彎起一個弧度,將頭轉向一側,目光落在被狂風吹得亂舞的樹枝上,停了良久才轉回來。
姜冬竹覺得不能再這麼被他盯着看下去,忙轉開話題,“呃,聞人少主,可知道喬墨風被強匪劫了,一直下落不明?”
聞人澈脣角又高高翹起了,這次他未靠轉移目光來忍笑,放任脣旁的笑容不停擴散,輕描淡寫:“喬墨風……聽說過……”
姜冬竹秀眸盯着他,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總覺得此事跟這位少主脫不了干係。“小女子聽說,皇上親自指派御林軍查找喬墨風下落,百里門也派出衆門徒到處打探,卻沒有半點音信……”她懷疑地看着他:“少主可有什麼線索?”
聞人澈脣邊隱現的笑容斂去:“喬墨風麼,你們百里門都查不找,本少主如何知道?你希望喬墨風出現麼?”
姜冬竹不假思索地道:“當然不希望!喬墨風一出現,便會危及……危及姜前輩!”說完,微覺後悔,忙即改口:“喬墨風退婚害百里門大失顏面,我巴不得他被強匪大卸八塊。”
聞人澈收了汗巾,看她一眼,微冷的聲音徐徐道:“喬墨風畢竟是宰相之子,爲一點小事便將其大卸八塊未免太狠毒了些。”
姜冬竹不服撇嘴:“狠毒了些?少主曾經一招將人斬成人棍,這算不算狠毒?”
聞人澈清冷的俊臉上表情有些古怪,但略冷的眸瞳裡卻夾雜着幾許欣喜。
姜冬竹忽地意識到,她又失言了,她想若有朝一日被聞人澈押去火焚,那也是活該!她也奇了怪了,明明小命捏在他手裡,明明知道這傢伙正在懷疑她,明明知道最應該防備的人就是他,卻屢屢在他面前露出馬腳!難道只因他是自己熟識的曾經的主子聞人澈嗎?不應該啊,在她還是姜冬竹時,跟他說話也得小心翼翼,唯恐說錯話惹怒了他,偏偏現在的她反而屢屢失言……
“百里霜,你知道的不少。”
聞人澈的聲音極輕,似乎是漫不經心的,但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竟覺得聞人澈叫她百里霜時,似乎頓了一下,語調也有些異樣。
“喬墨風是本少主劫的。”清冷無波的聲音,沒有半分遲疑,冷肅的眸子緊緊望進她眼裡。
姜冬竹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維,“啊?果然是你劫的?這是爲何。”她就說了,鐵盟國雖大,但合皇家和百里門之力竟尋不到喬墨風,除了聞人山莊做下的,還能有誰?
皇家和百里門未懷疑到聞人山莊,不過是因爲聞人山莊素來少插手朝廷官家之事,更與文武百官幾乎不來往,最重要的是聞人家的人絕不會喜歡上百里雪,併爲她做下這等事情!
聞人澈不語,冷眸只是凝着她。
半晌後,姜冬竹驀地反應過來,聞人澈用自己作餌試探她呢,若她將此事稟於百里敬,那麼,她必是百里霜,若她爲保護親爹姜蚩懷而維護聞人山莊,那她就太可疑了,沒有哪個女兒會吃裡扒外到這個地步!
她覺得頭痛至極了,爲何聞人澈如此熱衷於證實百里霜不是百里霜,他倒底想知道姜冬竹的什麼秘密?就只是想證明百里霜是姜冬竹麼?甚至不惜拿聞人山莊涉險……
“聞人少主,姜冬竹從前是你的義妹又是你的手下,盡職盡責,爲何死後你對她這般揪着不放?她跟你有什麼仇?”
聞人澈愣住,她是從哪裡看出他跟冬竹有仇的?深潭般的眸子起了輕波漣漪,破天荒地的解釋着,“我與冬竹無仇,只是覺得她還活在我周圍。”說完眸子深深凝視着她,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情緒。
姜冬竹咽咽口水,嘴巴張開合上,半晌未說出話……他與她曾經連君子之交淡如水都算不上,爲何他看起來那般傷感,竟似……竟似……她挫敗的搔搔頭,不知該怎樣形容那感覺,糾結半晌,訥訥道:“人死不能復生……”
“若是沒死呢?”聞人澈緊跟着問道。
姜冬竹渾身一震,臉色蒼白地倚在亭柱上。她一直以爲就算他懷疑,只要沒有真憑實據,只要她死不承認,他就無法確定她是姜冬竹……他是找到證據了麼?不不不,她不能自亂陣腳,若是找到證據,他就不會一直不停地試探她。
當即挺直脊背,強笑道:“是啊,若是沒死呢,沒死就好了,我比誰都希望她沒死,只是……若她未死,少主打算如何,讓她再死一次?”
聞人澈轉目光轉向旁側,良久無語。
姜冬竹等啊等啊,未等到答案,反而等來了天邊轟隆隆的雷聲,正是這震天的雷聲,將陷入沉思的聞人少主給驚醒。
“她……是我義妹,我豈會害她?”他凝視着她。